2012年11月30日 星期五

德州撲克小說---牌手往事



第一節

  北京東四環邊兒上的後現代城社區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安靜了下來,白天的喧囂隨著西落的太陽一點點退散,窗戶裡一盞盞亮起來的燈,把這個社區帶入了一種溫馨祥和的氛圍之中。13樓的靳凡坐在窗戶前面發呆,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其實腦中卻一片空白。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回國後的第幾個黃昏,也不知道下一個黃昏來臨之前他要做些什麼。前途未卜,人生迷茫——他從未想過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這種文縐縐的臺詞,現在竟然能如此貼切地用在他身上。

   手中點燃的煙不知已經是第幾根了,煙頭上飄起的絲絲青煙讓這個逐漸被夜幕所籠罩的社區顯得格外的單調——安靜的單調。靳凡從不迷戀黃昏,因為黃昏本身就 歸屬於一個落寞的時段,黑夜的降臨如同輸液管裡的液體一樣,一滴一點地滲進肉眼看不見卻像謎一樣的地方,對於靳凡來說,迷失般的落寞在他的每一個細胞中繁 衍著……

   剛剛踏上中國土地的那一刻,靳凡的心中並未感受到絲毫的親切,更沒有激動和企盼,因為他不是衣錦還鄉、榮歸故里,而是因為父親的產業瀕臨破產,他不得不拋棄了在溫哥華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回到這個原本熟悉但是現在變得陌生的國度。

  不知道是溫哥華拋棄了他,還是他拋棄了溫哥華的一切。靳凡在溫哥華生活了將近十年,這十年間的一切,包括他的兄弟們、他相戀了5個年頭的女朋友蘇月、他 的跑車洋房,還有他心愛的德州撲克……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溫哥華更像是一個家,而不是北京。這就好像是古代當朝官員被流放至邊疆一樣,環境的改變、生活上的 落差、隻身一人的孤單……種種因素讓靳凡對這片土地沒有一丁點的好感。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靳凡已經選擇了回國這條路,那就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回想當初的生活也只會讓他對現在的處境更加惆悵。回不去了,他只有硬著頭皮頂開前面未知的路。

  回國之後,靳凡在百子灣那邊租了一間房子,就是他現在住的後現代城。即便是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要重新開始、各種問題輪番上陣,但是住的地方是首要解決的,那個時候的房租沒有現在漲的這麼瘋狂,兩千塊錢就能找到一個比較不錯的房子。

  靳凡看中這裡,是因為這個社區喧囂中透露出一種寧靜的氣質。再怎麼說,他也是被從溫哥華“流放”回來的紈褲子弟,生活上還是養成了一些講究的習慣,只是現 在沒有像在溫哥華時候那麼肆無忌憚了,更何況,靳凡的思想覺悟水準也沒高到要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程度,什麼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啊、開門就是臭水溝的那類房子 他是不會去的。

  當時靳凡的手頭上還有一些錢,一些在國外靠德州撲克贏來的錢,他心想:“操,老子再怎麼落魄也不至於淪落到花錢跟蟑螂住一起的地步!”

  那麼,回家住呢?中國傳統的思想中,爸媽在的地方就是家,但靳凡自從十年前移民溫哥華之後,就沒在跟父母一起住過,即便是那唯一一次暑假期間所謂的回國 探親,他也是與當時國內的女朋友在外面臨時租了一間房子同居,回家住的問題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所以這次剛剛回國的靳凡,唯一辦成的一件事情,就是 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固定場所睡覺和發呆。

  事實上靳凡所做的事情也就是這麼多——差不多得有半個月的時間,他在這間屋子裡一窩就是一天, 餓了就去樓下吃碗面,之後再上樓繼續發呆、抽煙……看著窗外高樓林立,車來車往,國際化的大集團越來越多,門庭若市的小買賣比比皆是,與靳凡上次回國時候 相比,北京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這些繁華的背後卻沒有一扇大門是向靳凡敞開的,他覺得自己像是游離在這一碗清水中的一滴油,怎麼也融入不進去。

  人群熙熙攘攘,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仿佛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要去實現的目標或者理想,但這對靳凡來說確是一種諷刺,目標?為了賺大錢重振家業?理想?為 了重新做回自己的貴公子寶座?什麼白手起家、靠自己努力奮鬥闖出一番大事業……這都是扯淡,或許別人會有這麼遠大的抱負、崇高的理想,但是最起碼靳凡心裡 從未有過這麼虛偽的、不切實際的東西。

  相對於在溫哥華的生活,此時的他過得挺慘的,兜裡沒剩下多少錢。沒有收入的靳凡減少了出門的次數,不僅僅是因為沒有了收入,也是因為沒有那份心思出門。窩在家裡的靳凡每天就是對著窗外抽煙,每天都在想著在這個偌大的北京自己能幹點什麼。

  他回憶了在國外度過的這十個年頭,好像什麼都沒有留下——讀書這種細活兒靳凡從十年前出國的那天起就沒再碰過,什麼學歷和證書這類的東西更是連影子都沒 見過,除了在溫哥華混的時候學會爾虞我詐、學會怎麼處理人際關係、怎麼去提防別人,或者怎麼去使壞,剩下的也就是自己愛好的打德州撲克了。

  想到這裡,靳凡不禁心中暗暗問自己:這算資本麼?算經歷麼?算優勢麼?算個屁啊……最後,他還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密不透風的迷茫把靳凡裡三層外三層地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幾乎快要使他窒息,他就像煙頭上殘留的那一點火星,絕望地苟延殘喘著。

  就在這種混沌中,靳凡還不得不去面對清醒時候的那種一無所有的失落與女朋友對自己漠不關心的孤單,日子是一天一天熬過去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或許壓根兒就沒有頭。



第二節

  其實,非常值得一提的一點,也是靳凡這個人與其他庸俗 的花花公子不同的一點,就是他始終有一個固定的女朋友——蘇月,他們倆從讀書時代開始相戀,風風雨雨地經歷了七載春夏輪回,靳凡已經把蘇月當成了自己的親 人,當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心中一直認為只有蘇月才是自己以後要結婚的物件。

  雖然靳凡在出去喝酒的時候時常會認識一些漂亮女孩,因為 那個時候的他有大把的鈔票,年紀輕輕,長得也挺帥,釣幾個女孩子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中間穿插著也有過一些交往了兩三個星期或者一兩個月的女朋友,但是在靳 凡的感情經歷中,她們也只能算是過眼的雲煙,稍縱即逝而已。只有蘇月是一直陪在靳凡身邊,從未更換過的。

  靳凡之所以在國外的生活是那 麼的放蕩不羈,從來不會為了錢而發愁,有香車美女相伴,以煙酒撲克為樂,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是因為還有個富爸爸當靠山,不管自己怎麼吃喝玩樂,怎麼不學無 術,都無所謂,根本不需要為了自己的前途去努力,也可以說他要做的就是及時行樂,怎麼開心就怎麼做就好了。用靳凡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不在乎這個過程, 因為結果早就註定好了。”也就是在這種條件下,靳凡接觸到了德州撲克,這段無後顧之憂的日子也讓他體驗到了這種遊戲的刺激,並深深愛上了這種感覺。

  靳凡的父母雖然有錢,但是給他的生活費卻很少,僅僅夠他維持基本的生活消費。那一陣靳凡與蘇月同居在一起,蘇月在大學讀書,兩個人的生活花銷基本上都靠 著靳凡在當地賭場裡贏來的那些錢。雖然年紀輕輕就開始打牌賺錢,也贏了不少,但是生活上的花銷也隨之增大,就像是月薪1000的人愛在路邊攤隨便吃點,月 10000的人就開始出入高檔飯店一樣,掙得越多花的自然而然也就多了,靳凡與蘇月的生活品質一直在不斷攀升。

  上了大學的蘇月變得 越來越物質,可能是小女孩長大了,喜歡在別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光彩,也可能是受到了周圍越來越多有錢人的影響,蘇月的物質欲望越來月強烈。靳凡送的第一條 Tiffany銀手鏈已經被蘇月遺忘在了某個角落,家中的LV包包越來越多,高檔名牌的新衣服更是堆積如山,甚至有些買回來就根本還沒穿過。靳凡一直在盡 自己的努力來滿足她,但是蘇月的欲望卻未見收斂,直至到後來只有手中握有Hermes的時候,才能在她的臉上看到滿意的笑容。對於女朋友的這種貪慕虛榮的 生活態度,靳凡偶爾也會心中有所不滿,但是畢竟那個時候他有錢,又習慣了花錢大手大腳,也就沒有過多的計較這些,皺一下眉頭就過去了。

  靳凡以前去打牌,蘇月都會乖乖得呆在家裡等他回來,到後來她說自己在家太無聊,要跟自己的姐妹出去玩,於是幾個姐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了Club,就像 北京的Mix這種。靳凡也不是那種思想迂腐保守的人,他對女人向來不太管,再加上自己當時玩牌的興趣正濃,也就沒太限制蘇月,兩個人的生活就是這麼平平淡 淡地過來了。

  在靳凡回國之前,他的生活可以說是相當的規律,但這與我們所標榜的早睡早起、按時上班下班的規律不一樣,他的這種規律表現在與健康生活格格不入的賭場與酒吧之中。

  在蘇月上大學的時候,靳凡的生活基本上就是每天起床之後去打牌,然後等到蘇月下課之後去接她吃個晚飯,完了再繼續去打牌,或者是去酒吧喝酒。靳凡的日子 就是在賭場與酒吧中一天天度過的,那時候的打牌已經變成了他的一種工作,一種生活常態。久而久之,他的生活圈子就固定在了這麼一個範圍之內——所結交的朋 友都是在牌桌上和酒吧認識的,他們之間的話題也永遠打牌和喝酒。雖然朋友一大群,但是真正知心的、真正能夠設身處地為你著想的人卻只有那一兩個,大多數人 還是一種金錢維繫下的關係。

  但是在回國之後,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曾經無憂無慮的生活已經成為了回憶,一種用來諷刺自己現狀的回憶。 溫哥華的靳凡處處都吃得開,雖然沒有像州長那樣人盡皆知,但是憑藉著自己的人脈關係和手段,每一扇門都能為他打開;而落地北京之後,靳凡雖然已經預想到自 己會失去一些東西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失去的遠比他預想的要多。

  悉數靳凡混過去的這幾年,他自己都不知道做過了什麼、留下了什麼 ——哥們兒?有那麼一兩個要好的,但是回到了北京,也不能說把哥們姐們啊那些人脈關係也一股腦的帶回來,這不現實。自己的衣食住行還是問題呢,男人再怎麼 說也是很注重自尊的,靳凡也不例外,他不想讓哥們兒們看到曾經風光的自己現在成為一隻只會窩在出租房裡的鵪鶉;親情?在靳凡被送到國外之後到現在為止,他 只跟爸媽一起住過一個晚上。但凡要是多住了幾天他都會在記憶中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家,可是就僅僅只有這一晚上,在他的感情中豎起了冰冷的柵欄。在靳凡眼中, 爸媽的那裡與其說是家,更不如說是曾經下榻的一個旅館;女朋友?這是讓靳凡覺得最操蛋的一點……

  來到北京的靳凡確實很迷茫,明明知道 自己應該去有所作為才能擺脫現在的窘境,但是又找不到一個支撐點讓他去使勁兒。什麼無助啊、惆悵啊、寂寞啊……這些暗淡的形容詞此時此刻放在靳凡身上一點 也不為過。從未有過這些感覺,讓他知道了原來生活還可以如此折磨一個人。那時候,生活中唯一能讓靳凡感覺到自己存在的,就是與遠在溫哥華的蘇月通電話。為 了不讓蘇月為自己擔心,靳凡並沒有把北京這邊的情況說的那麼詳細,對自己的處境一帶而過,更多的則是交代蘇月要照顧好自己,正是現在這種失去重心的生活, 讓靳凡將更多的感情放在了蘇月身上。

  每天,靳凡都會給蘇月打電話。一開始,兩人還在電話中聊上幾句,彼此互訴思念之情,這是唯一讓靳 凡覺得溫暖的,覺得開心的事情,畢竟兩個人在一起那麼多年了,從未有過這樣的分別,而這次的分別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一起,所以電話裡的每一 句話都顯得那麼珍貴。

  人們常說,距離會產生美,但是有很多時候,距離則是危機爆發的導火索,距離的這種反作用就表現在了靳凡與蘇月之間。

  在通過了幾次電話之後,靳凡漸漸發覺了蘇月的話語中的冷漠和不耐煩。當時為了省錢,靳凡還特意去買那種ip電話卡,打電話之前要按背後的十幾二十個數字 之後再加電話號碼才能撥通一個電話。電話一通,首先聽到的是迪廳和酒吧嘈雜的音樂,接著便是蘇月很不耐煩地語氣說:“喂。我喝酒呢,晚點再說吧。”

  靳凡看看表,這時已經是那邊淩晨的三四點了,這種時間不知道對蘇月來說算早還是算晚。

  要說是靳凡曾經在溫哥華還有錢的時候,或者說是家裡還沒有破產的時候,他在那邊打牌,蘇月在酒吧怎麼玩怎麼耍,這都無所謂,你玩我也玩,大家心裡也都平 衡,只要不太出格就沒什麼大礙。當然畢竟那個時候靳凡還在身邊,蘇月也沒有現在這麼誇張。但是靳凡回國了以後,自己這邊落魄得什麼都沒有了,天天就自己一 個人窩在家裡抽煙發呆,上網看看天涯論壇的帖子,然後就是期待著每天打電話能跟蘇月聊幾句天,沒想到滿心歡喜地等待電話接通,等到的卻是潑向自己的一盆冷 水。電話那頭的電音舞曲和人們的歡笑變得如此的刺耳,也像針一樣刺透了他的心——夜夜笙歌的蘇月好像已經跟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蘇月在通過朋友也聽說了靳凡現在的落魄,但是她的態度依然沒有絲毫改變,還是那麼冷漠。那段時間,衛生間裡的鏡子不知道被靳凡砸碎了多少個。




第三節

  煩躁、鬱悶、迷茫現在又多加了一份傷心。

  對著被蘇月掛斷的電話,靳凡苦笑著說:“我操。靳凡你丫這輩子就……還能再操蛋點麼?!”他從來沒有想過蘇月會因為嫌棄他沒錢而離開他,不是因為他有多 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而是他刻意去逃避這個問題。如果靳凡信奉上帝的話,他一定會祈禱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上不要再落上一絲塵埃。

  與此 同時,靳凡也試圖去找了找工作,怎麼說他也是海外留過學的“海歸”,在現在這個人才競爭激烈的職場中,他在無形之中比很多求職者都高了一個檔次,但是他在 國外的十年間除了德州撲克,沒有任何一技之長。靳凡的學校就是社會,沒有人說能在社會中畢業的,靳凡也不例外。想要在北京找到工作,你總得說出點什麼給人 家聽吧,而靳凡這十年的經歷沒有一個是能說的出口的,說起來是多麼可笑的事情,這個“海歸”現在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海待”。

  後來,雖然算不上歷盡了千辛萬苦吧,也算是費了不少的工夫,靳凡找到了一份工作。那天早上,確切地說是上午11點,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了靳凡一機靈,睡眼惺忪的靳凡伸出一隻胳膊尋著鈴聲傳來的大體方向胡亂摸著,拿到手機一看是一個未知號碼。

  “喂?”尾音被靳凡不經意地拉長,因為他最煩什麼東西破壞他的自然醒。

  “你好,是靳凡靳先生吧?我們這是一家電器連鎖店,在三裡屯這邊,這邊常常會有外國人來買東西啊,所以我們想找個會說英語的店員,我們在網上看到您的簡 曆,我們覺得您的條件非常適合我們公司,想必您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呢吧?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做促銷員麼?”一個年輕女人像背臺詞一樣一口氣說完了這通電話來龍 去脈。

  “電器……促銷員?”靳凡重複著最關鍵的幾個字,他想讓自己的腦子趕緊從睡覺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跟上這個女人的思維。

  “對呀!想必您之前肯定也買過電器,其實這個工作很簡單,您只需要……”這個女人自顧自地說著,靳凡看著天花板,等著電話那邊的女人背完這一大段臺詞。

  “哦……那您跟我說這麼多,公司每個月給您多少錢啊?”

  “啊?這個,呵呵,我們的工資都是底薪加提成的,我猜您是想問你的待遇問題吧,您這個促銷員的基本工資是1800,您要是客戶多的話,一個月都能上萬呢!”這個女人說得就好像是每一個人除了買電器就不會把錢用在別的地方了一樣。

  “好了,我知道了,跟我說了這麼多真是麻煩您了。您先忙吧。”靳凡掛斷了電話。

  一個落魄的富家公子給別人打工,最後的結果大部分都是因為做不到忍氣吞聲、受不了被人指揮而半途而廢,靳凡倒是做得很乾淨俐落,他乾脆一天都沒去。這是 為什麼呢?這不是正是他所等待的麼?其實,急赤白臉找工作的靳凡心裡也沒譜,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只是覺得,落魄的人第一件事都應該是找個穩定的工作 吧,再加上他覺得成天待在家裡生悶氣砸衛生間的鏡子也不是回事兒,所以趕鴨子上架——先找個工作再說。

  而這個電器促銷員的工作被他PASS的原因,一是因為他自己之前自由慣了,二是這份工作讓靳凡看到了自己在北京的價值——一個月早出晚歸地就賺這麼一千八百多塊錢,於事無補。

  以前要車有車,要妞有妞,吃什麼就吃最好的,穿什麼就穿名牌,從來不會考慮錢的問題。要說有錢吧,也沒到暴發戶和煤老闆那種程度,但過得無憂無慮,最起 碼簡單的衣食住行自己還是能滿足自己的。要買個名牌啊,要吃個大餐啊,要跟哥們出去喝酒啊根本也不用考慮最後埋單的問題,即便是每次都是靳凡埋單他也不在 乎,一出去玩就兩三個男的帶著六七個妞,而且各個女孩都身材火辣長得很漂亮,那時候的他們走到哪也都算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呢,也是為GDP做了很大的貢 獻。大家高興,自己痛快,這就是靳凡花錢的目的。

  現在可倒好,要什麼沒什麼——車在回北京的時候賣了;吃就在對面的麵館湊合了;住就 是租的這個兩千多塊錢的小房子,這些物質上的落差他都能接受,關鍵的是又沒朋友又沒事情做,唯一能讓自己感受到親情的人就是蘇月,現在也應該在和別人歌舞 升平呢;這種心理上孤單與寂寞是多少金錢都彌補不了的。



第四節(上)

 在想起往日的種種風光後倍感此刻的淒涼……看來真是人生如戲,甚至人生更具戲劇性!有哪個人會在風光無限的時候想到有一天他會落魄至此。

   靳凡努力讓眼睛睜開的一條縫隙,為的是確定此時此刻是白天還是黑夜。陽光穿透了暗紅色的落地窗簾,看上去像有一股血液在流動——又是絕望的一天。靳凡腦子裡閃過了一絲對蘇月的思念,接踵而至的是一陣心痛。

  起床,刷牙洗臉,打開電腦,點一顆煙,每天的開始就像是流水線生產一般,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誰跟誰出緋聞了,哪兒又發生戰爭了,今天股市怎麼樣了……每天都有五花八門的資訊在網上爭奇鬥豔,遊蕩在各個論壇的靳凡只對自己的德州撲克感興趣。在國 外,德州撲克這種競技運動是合法的。在這個傳統的、大眾的中國,關於德州撲克的資訊寥寥無幾,在明面上的肯定是人盡皆知的,而最關鍵的資訊或者是靳凡最關 心的資訊往往需要深度挖掘一下。

  真金不怕火煉,藏的再深也禁不住興趣的深究,對德州撲克一直很感興趣的靳凡在網上發現了中國也有一部 分人在玩,但是規模比較小,屬於地下牌局的那種。但這就像是一顆小石子,在靳凡心中的那潭死水中激起了漣漪。靳凡心想:反正自己現在閑著也是閑著,與其這 麼行屍走肉般待著,不如去看看中國的德州撲克是一個什麼情況。況且,你也不能老不去賺錢啊,指望著兜裡剩下的那點錢,一天天什麼都不幹在家窩到死也不是回 事,打牌或許還能給自己賺點煙錢。

  想到這,靳凡仿佛看到了生命中出現了久違的曙光,雖然這種曙光源自於一種灰色地帶。

  靳凡熟練地打開了百度,搜索“德州撲克”這四個字,他一條一條地流覽著。每一個帖子的內容很符合和諧社會的理念。不知道看了多少條,不知道流覽了多少論 壇,讓他眼前一亮的是一個ID叫做“呼風喚雨”的人,這個人隱約透露出北京打德州撲克的地下牌局可以與他聯繫,並留下了自己的MSN

  稻草!這就是那顆稻草。這顆稻草上面拴著一條紅線,紅線的那端拴著的是“希望”。雖然此時的“希望”看上去還沒有那麼清晰,但至少知道了方向。

  靳凡打開自己的MSN,登陸,加這個人為好友,在添加好友資訊發出去之後,他像一個等待自己暗戀的女孩回信的小男孩一樣,除了緊張,忐忑之外,還是緊張,忐忑。他在猜測著對方收到資訊之後的各種反應。

……

  這個叫做“呼風喚雨”的人很謹慎,他在通過了好友請求之後,像員警詢問犯罪嫌疑人似的問了靳凡各種情況,你從哪看見的我MSN?你是幹什麼的?……靳凡 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他知道這是一個排除地雷的過程,絲毫不敢怠慢。這也算是中國的德州撲克牌局給靳凡上的第一課。

  這第一次的接觸很快就結束了,對方說有事就先下了。靳凡緊繃的那根神經現在總算能放鬆一下了,他翻看了一下剛才的聊天記錄,一問一答之間未見任何不妥之處,想必這第一關是順利通過了。

  後來,靳凡再看到他上線的時候就主動跟他打了招呼,攀談了起來,大都是談一些中國的德州撲克是什麼時候開始玩的啊,玩的都是些什麼人啊,現在發展的情況 怎麼樣啊……對話中靳凡瞭解到這個人在望京那邊開設私人的德州撲克地下牌局,規模甚至都算不上是棋牌室,位置比較隱蔽,不接待生人,此外他還發現德州撲克 在中國出現的比較晚,最近幾年才有所發展。

  你來我往幾次之後,他們彼此之間消除了戒心,老闆給靳凡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說想來的時候可以提前給他打電話。

  第一次去的時候,靳凡心裡比較忐忑,因為之前從沒有去過這種地下牌局。其實以靳凡現在的年齡來看,他正是處在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想敢幹的衝動時期, 但是經歷的事情越多吧,人就會變得越謹慎,靳凡比同齡人多了一些顧慮:操,不會讓人家這群人給設計了吧?打牌的人都是什麼水準的呢?贏了錢還能不能走出這 個門啊……各種未知在考驗著靳凡的內心世界。靳凡面對的就像是一間漆黑的小屋,只有身臨其境,等待燈光開啟之後,才能看清屋子裡的真面目。

  很少出門的靳凡感受了一下從公交轉地鐵,從地鐵轉城鐵上天入地的感覺,最後七拐八拐地找到了隱藏在望京某社區的一棟樓前。他在樓下點了一根煙,自己在問自己:“真要進去麼?”他自己心裡也沒譜,但是抽完這支煙,如果沒有什麼藉口讓自己反悔,那就來個義無反顧的前進吧。

  “喂,是……是王老闆麼?我是靳凡,咱之前MSN上聊過。”靳凡拿著電話的手冰涼,臉卻火熱,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那些銳氣在回國之後都被消耗沒了,現在仿佛變成了一個涉世未深的小毛孩,想想都覺得自己可笑。

  “哦哦哦!想起來了,怎麼的了兄弟?想過來玩玩了?”

  “啊,是啊,我這不是閑著也是閑著麼,對您這挺感興趣的,我就想來了,我現在就在您這樓下呢,您看……”

  “哎呀,兄弟來了不早說啊,你知道是哪門吧?那你直接上來吧,到門口給我打個電話,我給你開門去。”老闆沒等靳凡說完就接過了話茬,懂得生意之道的老闆都知道這個時候要趕緊抓住新客戶。

  放下電話,心裡反而踏實了一些,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就別想那些沒用的了,不能這麼大老遠的白跑一趟。



第四節(下)

  門開了。門縫漸漸張開,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出現在靳凡的面前。怎麼形容這個人呢?沒什麼特點,就是一個一般人的樣兒,一身休閒打扮,乾淨俐落。一眼看上去就 是一個和顏悅色的老闆,徹底顛覆了之前靳凡心中設定的那個面目猙獰的樣子。老闆嘛,面對送錢的財神爺,都是一副嘴臉,他們不會讓你看出來這張面具背後他們 內心的真實情感,對於這一點,靳凡心裡明鏡兒似的。

  “兄弟,來來來,我們這挺不好找的吧,沒事,來過一回以後就知道了。”老闆一邊拿自己的胳膊往把靳凡往屋裡摟,跟摟錢似的,一邊熱情洋溢地說著開場白。

  屋子裡的煙味已經蔓延到了門廳,開門的那一刹那,靳凡就感受到了曾經在溫哥華打牌時候的那種烏煙瘴氣的氣氛。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此起彼伏的叫牌聲音雖然 混亂,但不嘈雜。走過玄關,三室一廳的格局就展現在靳凡眼前,客廳當中擺著一個長桌子,上面鋪了一層綠氊子,周圍的幾把椅子上坐著一圈吞雲吐霧的人,一個 女人在發牌。旁邊的幾個小的臥室應該也是這個樣子,靳凡沒多看,跟著老闆來到了客廳連著的一個角落,按照正常人家來看,這個地方應該是吃飯的地方,被他們 堆了幾個皮質的沙發,改造成了一個“接待處”。

  “來,小兄弟,坐。我們這今兒正好趕上人多點,咱先在這坐會兒。我聽你說你之前打過德州撲克啊?”老闆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示意靳凡坐在他旁邊。

  “嗯,王老闆……”

  “唉唉唉,打住,別叫我什麼王老闆,這一叫聽著就疏遠了,他們都叫我王哥,你也這麼叫吧,咱們這愛好德州撲克的人能湊一塊挺不容易的,能玩到一塊就更不 容易了,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王老闆,不,現在是王哥,習慣性的打斷了靳凡的話。別說,這話讓靳凡聽了心裡還挺溫暖的。自從回到北京之後,好像就沒人 跟他說過這麼溫暖的話,不管是發自內心也好還是虛情假意也罷。

  “呵呵,那行,王哥!您都這麼說了,我也恭敬不如從命了。那以後你就叫我Snake吧。”

  “嗯,甭跟我客氣,我這人就愛交朋友。唉,我看你這麼年輕,對德州撲克感興趣可以,不過我這可不像是在棋牌室玩牌哦,要是玩塊兒八毛錢的,估計……”王哥扔給了靳凡一顆煙,自己點了一顆抽了起來。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這麼跟您說吧,我之前在國外也玩過這個,這不是剛回國沒什麼正經事兒幹麼,自己對德州撲克也感興趣,就想看看德州撲克在咱們中國 是什麼樣,看看自己能融進去這個圈子麼。沒有點資金我也不會來您這個地方的。”靳凡這麼說是想讓王哥知道他手裡還有點錢,是一個可以把握住的長線,將來也 可以給他的這個地下牌局帶來不少收益。

  說到這,順便提一下這種地下牌局是靠什麼盈利的。這種開設德州撲克私人牌局的老闆主要是靠抽水賺錢,就是抽取每局贏錢人的5%。另外也有一部分是按時間收費的。而這種老闆呢也有分類,一類人是他開牌局自己也賭錢的,另一種是他開,但是自己不玩的,王哥就是後者。

  基本情況都交代完畢之後,王哥起身,帶著靳凡來到了客廳的牌桌前,讓他先熟悉熟悉一下氣氛,第一次來的人肯定都會感覺到拘謹,不適合來了就上賭桌。

  “唉,哥兒幾個,先晾一會兒,我給大夥兒介紹個兄弟。”王哥提高了音量,吆喝著,他是想讓其他那3個屋子裡的人也都聽見,至於人家手裡的牌停不停就無所謂了,反正王哥的話是撂這了。

  “Snake,小夥子在國外玩過德州撲克,自己也愛好這個,別看人家歲數不大,這個愛好還是很有品位的嘛。哈哈哈,大夥以後多照顧啊!”王哥說完,桌上 的幾個人禮貌性地給了點反映,這都無所謂,對於身處牌局中的靳凡來說,這些賭客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可以,最密切的關係也就是只是金錢上的了。

  靳凡仔細觀察了牌桌上的每一個人,他們大多數都是上了點兒年紀的中年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江湖氣,不像電視裡演的一群吊兒郎當的混混,刀槍劍戟地紮堆兒賭 博那種,更有點像俱樂部的性質。中國這種愛打德州撲克賭錢的人沒有正規合法的場所,大家就小規模的聚集在一起,裡面的人互相之間都比較熟悉,這都能觀察得 到,包括王哥和這些賭客之間,還有賭客和賭客之間。

  這第一天的地下賭局之行,靳凡並沒有沒上手玩,就是先去考察一下地形,以便日後做好充分的準備再衝鋒陷陣。

  他在牌桌上看了看,這些人打的牌,完全就是拿不上檯面的那種水準,但是靳凡剛混到這個圈子裡,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過多的資訊,他沒說曾經在國外打過多久的牌,也沒說贏過多少錢,就是去那大家一起玩玩牌,每次少贏一點點,一個星期去個兩三次。

  有時候,屋子裡也有人會玩點比較大的牌局,可能底注是50/100啊、100/200啊,桌上的籌碼是十萬二十萬這樣的,要說還有更大的,那就是一桌子 人自己約的了,他們商量好了玩多大的,牌局的老闆也不會干預他們。這在靳凡經歷過的德州撲克生涯中算不上大的,他之前玩過的幾十萬甚至是一把贏個幾百萬的 都有,但那時畢竟是在國外的正規牌局,國內玩到以十萬為單位計算的時候,就已經算是一條大魚了。但是現在的靳凡卻沒有參與,第一是因為資金有限嘛,已經沒 有那個條件去大手筆地下注了;第二也是因為剛剛開始,不敢這麼去做。你說要是贏了個十幾二十萬的,天知道能不能帶著錢走出這個門。

  慢慢地,靳凡跟王哥混熟了,跟那些賭客也混熟了。在這一段時間的接觸之後,靳凡發現這些賭客們基本上都是中管以上的公司管理人員,還有一些國外回來的人,素 質普遍都比較高,沒有那麼亂七八糟什麼出千的事情,而且和黑社會也不沾邊兒,這也許就是中國德州撲克的一個大致的發展情況。




第五節(上)
   如果說百子灣的後現代城是靳凡的一個家,那望京的這個xx社區就是他的另一個家,除了在家睡覺發呆以外,其餘的時間靳凡都用在了王哥這裡的小牌局中。得有那麼一兩個月,靳凡的生活不再那麼沒有頭緒,至少望京那裡還有個地方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有價值。
其實,人還是一種挺簡單的動物,有了一個目標之後,就會對一些原本讓自己糾結的事情逐漸淡忘。對於靳凡來說,這個“目標”就是打德州撲克,這個“糾結”就是蘇月。
  在認識王哥之前,靳凡打給蘇月的電話總是以一種不愉快的氣氛收場,這讓他本來就很鬱悶的心情雪上加霜。天高皇帝遠啊,自己的女朋友在國外,想管都夠不著,只能自己跟自己較勁,人家在外面還是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一個大男人就是這樣被一個女人折磨得天天在屋子裡砸鏡子的,想起來靳凡自己都覺得有點窩囊。
  在去了王哥的牌局打牌之後,靳凡的生活重心有所轉移,至少他能在自己的愛好之中汲取到生活的氣息。不管是贏了錢的高興,還是輸了錢的鬱悶,都在回家睡一覺之後被遺忘,下一場賭局開始的時候,就又都像一部從未看過的電影一樣經歷發展、高潮和結局。對於一個牌手來說,重要的不是賭局結束之後兜裡有多少錢,而是在於那個過程。
       就在這個過程中,一邊體驗著德州撲克的樂趣,一邊給自己賺著零花錢。關於前途,他從未想過,關於蘇月,他也不願去想,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挺好。
  俗話說,上帝是公平的,從你身邊拿走一件東西,他會變著法兒的給你另外一種補償。靳凡雖然在國外受了這種思想這麼多年的薰陶,但是他始終覺得上帝一點也沒有眼光,至少在他身上拿走的東西,迄今為止一樣都沒還回來呢。
  或許之前是這樣的,但是從這一天開始,靳凡就要對上帝改觀了。
  那天,靳凡照例在樓下麵館吃飯,吃完飯照例行屍走肉般上樓。電梯間裡只有靳凡自己,他對著鏡子似的門照了照,這一臉鬍子茬兒讓他滄桑了好幾歲。
  “唉,這還是當年叱吒溫哥華的帥哥我麼?!算了,下樓吃個面也沒必要西裝革履了。”靳凡自我調侃著。
  “叮咚”一聲,電梯停了,靳凡收了收神,看了一眼是自己按的13層,門開了之後,一如往常地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聽到鑰匙嘩啦啦的響聲,靳凡抬頭一看,自己家隔壁門口站著一個女孩,正在開門。這女孩長得不錯,身材也不錯,那種氣質更不錯,除了不錯,靳凡心裡也想不出來什麼形容詞了。
  女孩專注于自己家的門,沒有看見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男人的天性;靳凡這個人,說他色也好,說他花心也罷,一直都對漂亮女孩子比較關注,更何況是就住在自己家旁邊的漂亮女孩子。
  這要是在溫哥華,憑自己當時的瀟灑帥氣,自己的跑車洋房,多少漂亮女孩子都會趨之若鶩,靳凡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搭訕的機會,但是,時過境遷,現在的他除了剩下一張能說會道、會哄女孩子的嘴,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泡妞資本,再說,他也不想讓現在這種鬍子拉碴的滄桑形象在美女鄰居心中紮根兒。所以這第一次的邂逅,靳凡決定先不出擊,以免太唐突。
  靳凡下意識放慢了腳步,看著這個女鄰居掏出鑰匙,開鎖,開門,進屋,關門。一眼都沒落下,靳凡一邊看一邊心裡暗自琢磨:“操,哪天要是電梯裡遇見了,我非得打個招呼。”
  上帝就真給了他這麼一次機會,沒過多久,靳凡所期待的電梯偶遇機會果然就出現了。在13層準備下樓的時候,靳凡遇到了這個美女鄰居,而且還就是他們兩個人。在女孩子這方面,靳凡的辦事效率可就高多了,抓住了帝哥創造的這個機會,靳凡跟美女鄰居開始了第一次的接觸。
  “唉,等下等下~
  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刹那,站在電梯裡的靳凡聽見外面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從門縫裡擠了進來,他立刻按住了開門鍵,還好來得及,電梯門重新又打開了。謔,靳凡看了一眼,正是那個美女鄰居,心裡豁然開朗,什麼叫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這就是。靳凡心裡挺激動的,這是他在牌桌以外,第一次覺得good luck是這麼的重要。
  “謝謝啊謝謝啊,不好意思。”美女鄰居跑進電梯,客客氣氣地說。
 “嗨,沒事兒,我也是剛進來。”
 “哦~
  話題就卡在這裡了,這次的機會不能就這麼快結束啊,於是靳凡緊接著就找了個話茬兒接了下去。
  “哎,你也住13層啊,我也是,咱倆應該還是鄰居呢。”
  “哦?是嘛,那還挺巧的啊。呵呵。”甜美的笑容伴著銀鈴般的笑聲,看來這個女鄰居並不反感跟靳凡對話,不管她是不是出於禮貌敷衍一下,至少她沒表現出來一種不耐煩和無視,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我是剛搬來沒多久的,一直也沒見過你,看來咱兩個國家的時差不對,哈哈~”靳凡想把氣氛搞的融洽一點,就小幽了一默。
  “嘿嘿,你還挺逗。我也是搬來住的,以後鄰里之間咱們多多照顧了。”
  “那沒問題啊,以後有什麼事就去1307找我,我一天36小時隨叫隨到!哦,對了我叫靳凡。美女方便告訴我你的芳名麼?”
 “呵呵,我叫嚴馨。”
    電梯不解風情地”叮咚”一聲,一層到了。兩人一左一右分開,這第一次的接觸就此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Bingo~有所收穫,知道了美女鄰居的名字叫嚴馨,靳凡念叨了幾遍這個名字,挺好聽的,跟她的感覺也很像。靳凡心中雀躍,他想歡呼,但為了不讓路人認為他腦子有問題,他還是忍了下來。
  畢竟是住在一層,抬頭不見低頭見,嚴馨性格也挺開朗的,是靳凡喜歡的那種個性,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聊了聊,靳凡又是那種自來熟的人,挺會說話的,就這麼跟她聊了起來。因為他們兩個人都是剛搬到這裡來的,這點經歷很相似,兩個人頗感親切。
  兩個人熟絡之後,晚上嚴馨下班回來沒什麼事,他倆就一起在家裡坐一會,聊一會,一起吃點飯,一起喝點酒什麼的,兩個孤單的人就這麼相依相伴了。
  要說靳凡對嚴馨愛慕嗎?這肯定是有的。挺年輕一個小姑娘,長得挺漂亮還沒男朋友,自己這邊的感情生活還一直不順利,眼前這個女孩子性格還挺好,總能在自己寂寞的時候陪你聊兩句,怎能不讓靳凡心動。但是當時靳凡心裡認定了蘇月就是他未來結婚的物件,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那麼傻,這種想法已經在他心裡根深蒂固。無論蘇月在國外有什麼行為,靳凡都不願意往最壞的哪一方面想,只是一再地告訴自己這是她一種貪玩的表現。雖然蘇月每次都能找出無數的藉口,靳凡不願去深究,不願去深想,不願去承認這一點,他不想把自己心裡的這個夢砸碎,雖然那只是個夢。
  靳凡把心中的苦悶告訴了嚴馨,他沒想要怎樣,只是想找個人說說這積壓在胸口的那一堆話。但是對於自己當初在溫哥華的背景他沒有過多的交代,因為他覺得來到北京,就要放棄之前的那些光環,重新努力,更何況這些光環還不是那麼光明正大的。
  關於嚴馨,在聊天的過程中,靳凡得知她是湖北人,從小喜歡打檯球,一直夢想著成為一名職業的檯球手。所以年紀輕輕就隻身來到北京,一邊在一家檯球廳當教練,一邊學球。但是靳凡就覺得這個女孩很堅強,就像自己當時的處境一樣,因為父母親朋的肯定不支持她這麼做,因為打檯球嘛,在長輩們嚴重也不算什麼正經事,比靳凡的德州撲克強點也有限。但是她為了自己的夢想頂著家裡人反對的壓力獨自來到北京奮鬥,這比靳凡要偉大的多。靳凡沒那麼沖高的理想,也沒說為了理想要把德州撲克打得沖出亞洲走向世界,成為WSOP的世界冠軍。
 “那你每天都幹什麼啊?”
  “沒什麼事兒幹啊,就是一個星期去打幾天牌。”
 “那你這麼喜歡玩沒想著要有什麼目標麼?”
 “嗨,我來北京就沒想著要來實現打牌的夢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當初我就選擇去拉斯維加斯了。現在也就是賺點零花錢,走一步算一步唄。”



第五節(中)
     嚴馨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她還是挺理解靳凡的,換做其他人,跟十個朋友這麼說了得有九個半說:“操,你丫趕緊找個正經的工作吧,老這麼著算怎麼回事啊。”但是嚴馨就很能包容他,知道他想的是什麼。因為她自己的立場也是一樣的,肯定經歷了無數人反對過的這個過程。
  “其實德州撲克不是一般人想的那種只跟金錢有關的賭博行為,是咱們中國人對它認識太膚淺了,賭博是一種態度,而不是形式。現在下圍棋的人也不少,不少人都參加什麼圍棋社,沒人覺得那是一種賭博,但其實是用圍棋來開賭局的人大有人在。人們只是把眼光拘泥在它們的形式上,而忽略了參與者的態度。德州撲克中國內地的發展就是因為這種形式被限制住了。”
  “哦?此話怎講呢?我對這個還比較感興趣啊,你給我講講吧。”嚴馨追問。
  “哎,你會玩德州撲克麼?別我說半天你都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一提到德州撲克,靳凡的邏輯思維立刻就清晰了。
  “我聽說過,簡單的知道點,你還是給我再講一遍吧,我想你這個行家指點我,我肯定能收穫不小,哈哈。”嚴馨眨巴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靳凡,她忽然覺得此時此刻眼前的靳凡變了一個人似的,從未見過他如此,是嚴肅了?是謹慎了?嚴馨很好奇。
  “那我先教你玩吧,我管這個叫寓教於樂。”

  “嗯,好。”嚴馨坐到靳凡的旁邊,看著靳凡從茶几下面拿上來一副撲克牌,這一摞牌都保持著彎彎的形態,想必他在家中沒少自己拿牌練習了,嚴馨這麼想。
  這52張牌伴隨著“劈裡啪啦”的聲音在靳凡的手中不停舞動著,就像是舞者手中的絲帶,不間斷地展示著優美的舞姿,看得嚴馨入神,不禁發出感歎:“哇,這牌洗的太神奇了。”
  “唉,不算什麼,玩時間長了你也會。來,拿著這兩張牌。”靳凡發了兩張底牌在嚴馨面前,“這兩張牌叫做底牌,是不能給別人看的。你要用你手裡的這兩張牌跟我一會要發下來的牌拼出一個最佳組合,一般來說誰的大誰就贏了,不管你用手裡的一張底牌還是兩張底牌,甚至是都不用都可以,只要是你所擁有的5張牌是最大的,你就贏得了賭池裡的籌碼。德州撲克按從大到小的順序依次是皇家同花順、同花順、四條、葫蘆、同花、順子、三條、兩對、一對、高牌,每個人都拿到底牌之後,就可以下注了。當然,你要是覺得你對自己手裡的兩張牌沒把握或者認為這把牌不好,也可以在這個時候選擇過牌或者棄牌。”
  
    “哦……那下注多少怎麼定呢?是自己下多少都行麼?”嚴馨問。
  “德州撲克遊戲的限注類型主要就是分為限注、底池限注、無限注。從字面上就能理解到這3個類型的區別,主要就是在於你的下注金額有沒有上限。這就好比你釣魚,你的魚餌放得多才有可能掉到更多的魚,你放的魚餌大,才可能掉到更大的魚,當然,魚也會有運氣好的時候,有可能一口就把你所有的魚餌都吃了,那時候你只能拍拍屁股走人了。咱倆現在不研究下注的事,我就帶著你把過程走一遍。”關於下注,靳凡沒有往專業的方面講,因為畢竟兩個人在聊天嘛,何必搞的跟專家講座似的。
  靳凡接著又在桌子上擺了3張牌面向上的牌。嫺熟的發牌技巧,好像是在對待一項很嚴肅的工作一樣。
  “現在桌子上的是3張公用牌,這3張牌是所有參加遊戲的人都可以拿來跟自己手裡的牌拼的。看這三張牌裡哪個能跟你手裡的牌組成最大的組合。”靳凡看著時不時點點頭的嚴馨,從嚴馨的反應中他看出來這一步她是懂了。
  “然後又是一輪下注,這個時候就多少能看出來一些每一個人手裡牌的好壞了,但是不要在這時候輕易作出最後的判斷,因為接下來我還會發第4張牌,這張牌叫轉牌。”
  靳凡把第四張牌亮在了那3張牌的旁邊,嚴馨看著亮出來的新牌,然後又對了一下自己手裡的兩張底牌,接著又抬頭看了看桌上的所有的明牌,好像對彩票一樣。
  “你看,現在大家手裡是兩張底牌,只有自己知道的,桌子上有4張明牌,大家都可以利用的。根據自己牌的情況,進行第三次下注,底池裡的籌碼也就是這麼一次一次地增加。那麼等大家都行動完了之後,最後的一張牌,也就是第五張公用牌——河牌,就會被發出來了。”
  靳凡從手中的一摞牌的最上面拿出一張牌,緩緩地放在了桌上,這五張牌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一列。放下手裡剩下的撲克牌,靳凡直起腰來,右手四個手指按住底牌,拉到茶几的邊緣,然後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掀開了這兩張牌的一角,眼睛微微一眯,然後就把牌仍在了桌子上。

  嚴馨想通過他的表情猜猜他是否拿到了一手好牌,但即便是朋友,即便是一次教學,靳凡也是全副武裝,他的表情……是冷峻?是嚴肅?都不貼切,應該是滴水不漏,也只有這個詞能概括了。
  “行了,現在就是最後下決定的時候了。這第五張牌一出來,最後的結局就已經定了一半了。
  靳凡的這句話打破了嚴馨的沉思,要不是他在跟自己對話,嚴馨險些就認為坐在這裡的這個男人跟自己素不相識了。

  “為什麼是一半呢?”嚴馨把自己的思想拉回到這個牌局上,她很疑惑,按理說牌都已經發完了,就應該是大局已定的時候了,為什麼靳凡會這麼說呢?



第五節(下)
       “這就是會玩和不會玩的人之間的區別。我猜你肯定認為5張牌全部出現了之後,結局就定了,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德州撲克最有樂趣、最智慧的一點,那就是每一個玩家的心理。”
  “哦?這個聽起來還挺有意思。唉,看來我想冒充一下會玩的人都不行啊,哈哈。”
  “哪有人一上來就會的,你要會了哪還輪得到我現在坐著教你啊。”靳凡看嚴馨貌似挺感興趣的,就接著給她講了下去:“很多人認為德州撲克就是一個比大小的遊戲,就是一個比運氣的遊戲,其實不是。這個遊戲的關鍵點在於,你要通過對方的習慣,以及你收集的資訊,去判斷對手的底牌是什麼。換句話說也就是能不能讀透對方的心理和他的底牌,這是這個遊戲的本質。對方在牌桌上的一言一行,一個眼神甚至是一根神經的抽搐,都將會是你的賭注,對手表現出來的東西越多,就越容易猜透他,這對你最後跟進還是撤退有著重要的判斷作用。一個好的牌手在牌桌上基本上可以讀出70%~80%的資訊,類似於讀心術,這是德州撲克的一個方面,另外一方面呢是概率學,和投資一樣,我手上這筆牌值多少錢,我預計它能給我帶來多少收入,我預計我有多少的機會能贏,我預計在轉牌的時候會出現什麼牌,在河牌的時候出現什麼牌對這個牌局有影響,結合這些資訊,我要計算我的投入與收益。假設我投資一塊錢,我要贏得一塊錢,如果我的成功幾率高過50%,這就是一筆合適的投資,如果我投資一塊錢,我預計我能賺到三塊錢,只要成功幾率達到了25%我就不虧了,達到30%這也是一筆合適的投資,所以呢德州撲克這個遊戲的本質一是概率的一個預計、計算;二是你能不能在短時間裡通過有限的資訊讀透別人——他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他到底拿的什麼牌等等問題;再有就是判斷,這就是這個遊戲的本質。”
  這一大段長篇大論說完了之後,嚴馨驚訝的表情像被按了暫停鍵——凝固在了她的臉上。她突然對靳凡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欽佩之情,沒想到靳凡平時那麼吊兒郎當,原來內心還真是有點東西。區區一個撲克牌遊戲,竟然被靳凡說得這麼有內涵,看來自己要對他改觀了,也要對德州撲克改觀了。嚴馨覺得其實靳凡還是很有思想的,很聰明,很有抱負的一個小男孩,但是看他現在的這個處境,心中不免對他有一點同情,但是這種同情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說出來,因為不管多大的男人,都會認為女人的同情是一種諷刺,是一種鄙視,嚴馨從這時候開始,對靳凡萌生了另外一種感情,她想好好陪著他度過這段難挨的日子,至少要看到他找到自己的目標。
  ……
  “Hello?”靳凡說完了這堆話之後等待這嚴馨給他一點反映。
  “啊?哦。哇哦~你真的很聰明啊,我都聽傻了。沒想到撲克這種事能讓你說的這麼深奧,看來你沒少下功夫啊。那在那些牌局中你是不是已經都能叱吒風雲了啊?”嚴馨像看英雄一樣看著他。
  “嘿嘿,你別老誇我啊,這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咱倆這不是聊天呢麼,”靳凡點了一顆煙,接著說:“其實啊,德州撲克是一個挺複雜的系統,拋開剛才我跟你說那些心理戰術和判斷力什麼的,德州撲克在國外是很有益的一項活動。人家國外從1970年就開始有了世界級別的德州撲克的比賽,一直延續到現在還有呢。我幾乎每場比賽都看,曾經在WSOPWPT上得過冠軍的華裔有那麼幾個人。”靳凡嘬了一口煙,彈彈煙灰,像一個過來人給小輩們講述曾經的光輝歲月一樣。
  
    “這比賽畢竟是少數人才能堅持到最後的,所以很多的SNS網站都推出了線上德州撲克讓大家過過癮,像國外的FACEBOOK啊,中國的校內啊(現在叫人人網)什麼的這些網站上玩這個的人好多好多,它還挺受年輕人歡迎的。”
  “那你很榮幸的就成為了這批潮流青年之中的一員咯,那看來我是不是也得投身德州撲克事業當中啊?要不我豈不是太out了,哈哈。”
  “得了吧你,隨便玩玩還行,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的檯球。說實在的,德州撲克好處也挺多的呢。”靳凡真是三句不離本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讓嚴馨更瞭解他的愛好,他的德州撲克。想必這是每一個人都曾有過的經歷。
  這一根煙沒兩口就抽完了,一摸煙盒,空了。靳凡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他也顧不上找煙了,難得有個人願意聽自己講德州撲克,這是來到北京之後的第一次。
  “但是呢,德州撲克真的是對你有利的,可能你會覺得錢都輸光了,傾家蕩產了那算雞毛有利啊?!這其實是你因為一種不應該有的行為而遭受的懲罰,你因為一直想要贏錢,不想放過每一個籌碼,這種貪婪的行為肯定會讓你最後遭受慘敗。 所以,打德州撲克的人一定要有長遠的眼光,放長線釣大魚。
  “這個打德州撲克不是說你技術好就穩贏的,因為這裡也需要的是一種運氣,你也不知道下一張牌會出來什麼,但是通過計算概率,能保證你技術好的人,就拉長了來說,最後是可以贏錢的,但是一定是“拉長”了來講,你在單場,勝負誰都不敢保證,這他媽世界冠軍也不能保證我肯定就能贏。
  “特別是無限注的德州撲克,甭管你以前贏了多少,你贏了三個小時也好,五個小時也好,一把你可能就一無所獲。但有時候你要想活著你要先去學著接受死亡這是勇氣,一個軟弱的牌手在別人下大注的時候,他都不敢跟牌,承受不了他可能會遇到的損失,那別人就很好偷他雞。尤其是在一個財力跟另一個財力之間有差距的時候——可能我身價200萬,你身價2000萬,你推個200萬的籌碼出來,這是您的十分之一,算不上什麼,但是我只有200萬,我會傾家蕩產。你判斷你的牌可能會比他大,但你又沒有拿到nuts,就是牌面上最大的牌,你敢跟麼,很多人不敢。這就是在培養你的一種勇氣。”
  “在賭桌上,有人贏就會有人輸,哪怕你失敗的次數遠比勝利的次數多的多,這也只是遊戲的正常環節。你不應該因為這些失敗而影響自己,要更快地去賺回你曾失去的和獲取你想得到的。你要以一顆平常的心態去接受眼前短期的損失,然後繼續耐心地遊戲下去,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
  “當然,德州撲克的優點還包括很多,像教會你如何對付欺騙啊,如何對事不對人地處理衝突和矛盾啊,如何在諸多干擾中集中你的注意力等等,總之,要把德州撲克研究精了, 你對任何人,對任何事就都能應對自如了,還愁贏不到最後的那點籌碼麼?”
  靳凡滔滔不絕,他都沒想到自己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多話來,但是他還是覺得沒有表達清楚的還有很多很多,畢竟這是他愛了幾年的德州撲克,那些經歷,那些感悟,是隻言片語不能表達清楚的。
  “我說的是不是太多了,你覺得特無聊吧?唉,我這人就不擅長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要真那麼能說,沒准我現在就是什麼新銳作家了呢。”靳凡把話題拉回到能與嚴馨產生互動的這方面來,他知道剛才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了,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了。
  ……
  靳凡的這一席話,著實是給嚴馨上了一堂課,她才意識到之前對德州撲克的認識程度是多麼片面,對靳凡的認識是多麼膚淺。桌上這把沒有下注,沒有結果的牌局,嚴馨和靳凡二人侃侃而言,這一夜他們聊到很晚,兩個孤獨的心終於遇到了同行的伴。"
  嚴馨的獨立與包容,讓靳凡耳目一新,不知不覺間就將她引為知己,而嚴馨也對特立獨行的靳凡產生了興趣,遇到事情也總願意找靳凡商量,二人因為經歷很相似,所以對對方的困苦都能感同身受。



第六節(上)
   關於打牌,在北京的靳凡沒有刻意去追求什麼。這就像有人愛打高爾夫球,有人喜歡看二人轉一樣,是個人愛好的問題,區別就是在於他們的愛好大都是一種消費,而靳凡的愛好有可能會有很大的收益。再加上,中華人民共和國有一個莊嚴又神聖的政府,在這種政府眼中,撲克就是賭博,賭博就是犯罪,而參與賭博的人就是社會要唾棄的物件,於是,靳凡的這種愛好,遠沒有打球啊,看戲啊來的那麼光明磊落,只能在社會主義光芒照不到的夾縫中擠出來一席之地。
  起初,靳凡也沒有像在國內要靠打德州撲克來賺錢,因為這裡是中國,不是拉斯維加斯,也不是溫哥華,這種想法就像湯瑪斯·莫爾空想出來的烏托邦一樣不現實——首先,你要提心吊膽地擔心員警叔叔的突然出現,萬一被帶走去喝杯茶什麼的可就麻煩了。其次就是危險,不像在國外那些正規賭場裡那麼安全,怎麼賭、賭多大都沒事,但是在中國,這個行業本來就屬於不合法的範疇,也就談不上有什麼像樣的規定來限制大家了,一句 “我的地盤聽我的”你還就真沒轍了。此外,儘管在美國有很多的職業牌手以打牌為生,但是作為一個中國人,在中國這種沿襲了多年的傳統觀念和社會大環境的影響下,靳凡自己都覺得一直打牌就不是一件對的事,所以去望京的這個牌局打牌,只是靳凡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不得已而為之。
  雖然靳凡每個星期都會去打幾次牌,但是他始終都沒有在牌桌上顯露出他的真實水準,也沒有參與賭注很大的牌局。賭場如戰場,在針鋒相對的時候,越少暴露對自己越有利,再加上自己的資金有限,拿自己的小米加步槍跟人家的加農炮對著幹是很需要運氣和智慧的。在他看來,對待這種菜鳥級別的對手,就不能一口咬死他,這樣才能讓自己以後長期有新鮮的肉吃。如果你每次都賺的盆滿缽滿美滋滋地回家,那很難保證他以後還想跟你再在一張桌子上玩下去。
  於是,他在小牌局上總是施行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的戰略——今天贏了你的錢,下次就不顯山露水地再輸給你點,但是總的算下來靳凡贏的錢比他輸出去的錢要多得多,這就是德州撲克給靳凡的那種平和的心態和長遠的目光。
  在從望京回家的路上,靳凡等了小10分鐘都沒有打到車,算了,去下一個路口看看吧,正好也好久沒在大街上這麼溜達過了。夜幕下的xxx路被沿街的底商和路燈裝扮得鮮活起來,比白天看上去更有生氣,或許只有在晚上,只有在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之後,人們才能用心去感受周圍的一切,於是,靳凡發現了自己走了多少遍的這條路原來是這麼的繁華,這麼的充實。並不是這條路有所改變,而是靳凡封閉已久的內心照進了一縷陽光。
  在望京的牌局中可以打自己的德州撲克,在後現代城的家裡他可以和嚴馨談天說地,這樣的生活讓靳凡漸漸地從冰冷的泥淖中走了出來。蘇月帶給他心靈上的傷害,前途帶給他精神上的折磨都沒有那麼犀利了,這算是人們經常說的生活走上了正軌了麼?靳凡不確定,他也懶得深思這種比哲學還難懂的問題。
  標誌性的諾基亞手機鈴聲響起,靳凡一邊掏兜一邊想:准是嚴馨看我還沒到家著急了。想到這,他心裡還有一點點甜蜜呢。

  如果現實生活中能加入分鏡頭和旁白,那此時畫面焦點應該集中在上帝的身上,因為他抿著嘴邪惡地笑著,說:“哎呦,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電話號碼顯示的是外地的區號,不是嚴馨,那會是誰呢?按下了接聽鍵,靳凡試探性的語氣說了一句:“喂?”
  “兄弟,還聽的出來哥們的聲兒麼?”
  “我操,你丫還活著呢!”靳凡從自己的大腦資料庫中讀取了一下這個聲音的原始資料,還好腦子沒有老化,也就是那麼一兩秒的時間,他判斷出來這個聲音是自己的兄弟Tony的。


第六節(下)
      先說Tony的老爸,挺善良一老頭,善良的都不怎麼會做生意了。他爸在改革開放的時候靠走私小電器發了一筆橫財,但是很不幸的是被抓了,出來之後就帶著所剩無幾的財產和兒子Tony去了加拿大。說是所剩無幾,也得有幾千萬的人民幣,可能擱現在來看幾千萬人民幣不算什麼,但是在九幾年的那會兒,比現在的潘石屹啊什麼的有錢多了,於是拿著這筆錢,爺倆就去了加拿大。在加拿大,老爺子期貨也做過,股票也炒過,餐廳也開過,差不多就要把360行都幹了個遍了,結果是一行不如一行,一年不如一年,做什麼賠什麼,再加上老爺子有一顆青春的心,喜歡娶媳婦——說白了就是好玩個妞,玩著玩著還就結婚了,於是,因為離婚而分給小老婆的財產是老爺子的一筆不小的支出,雖然一次沒有多少,但是架不住老爺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結婚離婚啊,最後這幾千萬也就剩下了五六百萬了。這點錢在溫哥華也抗不了多久了,老爺子就想回國發展了,帶著Tony就回到了老家杭州。
  再講Tony這個人,他是靳凡在加拿大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從14歲開始到現在,他倆認識十多年了,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Tony這個人從小就是在一種被金錢包圍著的生活中長大的,他的小學初中都是在香港念的,那時候有錢的老爸每天幾百港幣的給著零花錢,上下學賓士車接車送,悠哉至極。後來去了加拿大,遇到了靳凡,兩個小男孩就成了好朋友,獨子嘛,到哪享受的待遇都絕對是超五星級的,那時候的Tony在靳凡的朋友圈裡是最有錢的一個。
  “咱倆好久沒聯繫了,聽說你回北京了,也不跟哥們說,哪發財去了啊?”Tony說。

  “操,別扯淡了,這你媽哪是發財啊,兄弟我這跟流亡沒區別。真不是發財了不告訴你,是我他媽的真沒臉跟哥們提這事啊。別說我,你呢?大少爺最近哪浪去了?”雖然好久沒有聯繫了,但是倆人電話中聊起天來像是昨天才剛剛一塊吃過飯似的那麼親密。
  “唉,浪毛啊。別拿我尋開心了,我現在杭州呢,我跟我們家老爺子都回國了。”
  “哎呦喂,這麼火爆的消息啊,別告訴我你是專門回來看我的啊~”靳凡開玩笑地說。
  “你有什麼好看的,我們家老爺子是來大陸發展事業來了,之前不是也跟你說過麼,他這麼多年在溫哥華幹嘛嘛不成,賠了沒剩下幾個錢了,趁著還剩下來零頭回來看看能幹點什麼吧。”Tony直言不諱的跟靳凡說著,他們倆之間沒有秘密,也沒有必要因為什麼面子上的問題掖著藏著的。其實Tony這人一直是嘴笨,長得又不是很帥,基本上泡妞的魅力都是靠他老爸的錢堆出來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咱哥倆見個面也方便啊,雖然哥們我現在也剛回來,混的不咋的,那你要來北京,我絕對虧待不了你!”靳凡沒吹牛,招待自己的兄弟,他從來沒有絲毫吝嗇過。
  “得嘞,哥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那改天我可真找你去,你可別躲著不出來啊。”
  說實在的,Tony的電話真的是讓靳凡挺意外的,也讓他又感覺到了孤單。掛斷電話之後靳凡想起了他們在溫哥華時候紙醉金迷般的生活,想到了哥倆一起喝酒一起泡妞一起鬱悶,對以前回憶的越多,就越感受到現在舉目無親的孤單。難道這就是生活?時不時地用一些利器刺痛你一下,讓你不要忘記曾經走過的路。
  人生太無常,說不準明天誰又會出現在哪,對於一個不知道未來在哪裡的人來說,還是過好現在最重要,靳凡一邊想著一邊站在路旁等計程車。
  今天回來的挺晚的了,都12點多了,社區這麼晚出入的人寥寥無幾,巡邏的保安一直盯著靳凡,這讓靳凡心裡很不爽——我他媽長得就像個盜竊犯是麼?!走到自己家的那棟樓下,他抬頭看了看13層,正好能看到嚴馨家,燈是黑的。靳凡站在那裡不動了,看了看手機,這是沒回來呢?還是睡了呢?要是沒回來呢這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多危險,這時候是展現自己英雄本色的時候啊,在車站等她,接她回家,當一個稱職的護花使者,哇塞,嚴馨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的,靳凡想到這都快樂出來了。但是萬一要是睡了呢,現在打電話過去是不是就吵到人家了。
  正琢磨呢,遠處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聽上去挺急促的,回頭一看,怎麼那麼巧,就是嚴馨。接著門口的燈光,嚴馨也看出來是他,小鳥一樣地跑了過來。
  “哎呀,你怎麼在這啊?不是等我呢吧?”嚴馨一臉高興的樣子。
  “誰說不是啊,我看你家一直黑著燈,這麼晚了,這不是擔心你麼。”靳凡的腦子轉的很快,順著嚴馨的話就往上爬,白白撿了個便宜還賣乖。
  “真的麼?我真感動啊,趕緊上樓吧別跟這站著了,你不上去那邊那保安就一直放鬆不了。”嚴馨也注意到了不遠處一直盯著靳凡的保安,拉著靳凡往樓道裡走。
  “開什麼玩笑啊,我長得絕對典型的良民啊。對了,今兒檯球廳是不是挺忙的啊,這麼晚才回來。”靳凡試探著問,他怕嚴馨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也不想讓嚴馨誤會靳凡在限制他的自由。
  “唉,忙什麼啊,我今兒多練了會球,沒注意時間,一看都這麼晚了我都慌了……”
  “嗯?怎麼突然這麼刻苦啊?”倆人邊等電梯邊聊著。
  “我這人就老給自己定目標,我覺得只有實現定下來的這個目標才不會退步,所以我就想去參加一個比賽,參賽的選手都挺有實力的,我沒想拿冠軍,就想上上大場面,鍛煉自己一下,爭取能進入前8強就是我的初級目標,呵呵,是不是挺傻的。”
  “看不出來啊,你還真是社會主義的好青年啊,挺有理想有抱負的。我支持你!你去了肯定拿第一都沒問題,你知道為什麼麼?”

  “為什麼?”嚴馨一本正經地問,她就像一個想要攀登到頂峰的登山者,想要抓住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
  “因為你那麼漂亮,那一上場別人都顧著看你了,誰還能一門心思的打球啊!”
  “嗨!討厭!”



第七節(上)
  雖然當時是在嬉笑打罵中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但是不得不說靳凡也被嚴馨的這件事啟發了一下——怎麼說也在望京玩了幾個月了,跟老闆混的也挺熟悉的了,是不是我也應該上一場大的牌局啊,老這麼玩小的也不是一回事啊。
  這個想法從在靳凡腦子裡形成到最後王哥給他約到了大牌局歷經了不少時日,你想啊,都是熟客老經常一起玩的,人家也不會突然打了雞血似的跟你玩個天昏地暗的大牌局,再說你哪好意思都給你人家贏光了啊,所以就得碰那些偶爾來一次兩次的暴發戶似的大頭,還得趕上人家還願意跟你一個窮小子玩這大賭注的牌局,所以王哥約這個大牌局挺費勁的。
  “兄弟啊,這老些日子你沒白等,我這還真給你約到了一條大魚,挺肥的,看你是我兄弟我才介紹給你的,你可得把握好了啊!趕緊來吧,哥兒幾個都來了,就差你了。”王哥在電話裡跟靳凡說。
    “得嘞!謝謝王哥了,兄弟我回頭請你喝酒!”靳凡心裡清楚,王哥能這麼上心地給他找大魚,自然不會少讓王哥少賺了那份抽水錢。
  掛了電話,靳凡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根煙,他又躊躇起來,就像是第一次站在望京社區王哥樓下的情況一樣——是去還是不去?是糊弄一次呢還是放手大幹一把?唉,別瞎琢磨了,等得不就是今天麼,我就非得這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掐掉了煙,靳凡起身來到床前,從床墊子底下翻出來這幾個月的所有積蓄,裝在包裡出門了。這次,靳凡要孤注一擲,他沒想過結果,因為德州撲克的結果往往連上帝都預料不到,凡人何必還為其浪費腦細胞呢,再說,在靳凡看來,這背水一戰的一次,他只能贏,不能輸。
  在計程車上的靳凡覺得路程那麼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考驗著他的內心,許久沒有上過這麼大的賭局了,許久沒有犀利地把自己展現在戰場上了,自己的技術會不會因為長久的封印而退化?這是緊張麼?還是膽怯?不得而知。
  計程車一路蝸行,來到瞭望京xx社區門口,靳凡熟門熟路地徑直向王哥的私人牌局走去。照例,靳凡在樓下給王哥打了個電話,拿著這一兜子錢就上樓了,這一過程是那麼的熟悉,但是這次的意義卻與以往有著很大的區別。
  王哥給靳凡拉開門,一股濃烈的煙草味道撲面襲來,靳凡透過這層煙霧,看見幾個人圍坐在牌桌上,其中有幾張熟臉:打個牌還總是西裝革履上陣的西裝友,嘴上沒毛腦袋上更是沒毛的禿子,還有性別總是讓人產生誤會的美少男和其他幾個打過交道的牌友,可以說王哥這裡是一個多姿多彩的迷你型社會,什麼人都能見到。這幾個人有說有笑,但是靳凡感覺得到這個屋子裡有著一種不一樣的氣氛,那是一種表面上的和諧,深處卻有如的容顏滾滾的火山一樣,孕育著一股將要爆發的力量。
  視線從那幾張熟悉的面孔移開,靳凡發現還有一個從來沒見過的胖子像小山一樣的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嘴裡叼著一根冒著煙的雪茄,皺著眉頭嘬著,那感覺像是在費力地疏通煙囪,金鏈子金手錶金戒指,典型的一個暴發戶。想必這位就是本次牌局的主角了。
  雖然牌局已經開始了,但是靳凡一來,人才算是到齊了。
  綠色氊子的中央淩亂的籌碼和攤開的5張公用牌,這一把牌以西裝友收走底池裡的全部籌碼而告終。接下來,靳凡就要登場了。幾把木質的椅子均勻圍在桌子周圍,王哥一邊張羅著讓靳凡上牌桌一邊招呼著大家:“這小子老這麼不靠譜,他們都等不及了就先玩上了,趕緊的趕緊的,就差你一個人兒了,你再不來我就報警去了。哈哈哈。”王哥這麼一說,好像一下子就把靳凡和這幾個人裝在了一條船上,現在這條船要開了。"
  “王哥這意思就是人都到齊了唄?那咱們繼續走著吧!”胖子從叼著雪茄的嘴裡擠出來這句話,明顯是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在這個胖子看來,這群人來幾個人、都有誰來沒什麼影響,反正他們都是給自己送錢的,最後都會敗在自己的手下。
  “真是抱歉啊,讓各位久等了。”靳凡沖幾個人點點頭,“我看哥兒幾個今兒狀態不錯啊,這幾天又沒少贏錢吧。怎麼著,你們誰借給我點光,讓我也撈點油水啊。”引來一片唏噓之聲:“玩蛋去吧你,你一來,咱們指不定誰喝油誰喝西北風呢。”禿子調侃著說。
   “行了行了,這把玩完了下把靳凡上吧,你們誰想繼續誰想休息都隨便啊。唉對了,靳凡,這兄弟今兒你是第一次見啊,哥們挺仗義一小夥子,你倆好好玩啊!”王哥一手排著靳凡肩膀一手排著那個胖子的肩膀,靳凡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你好,我叫靳凡,叫我Snake就行。”靳凡向那個胖子點點頭。
  “你好,我叫大熊。”說話間,暴發戶站了起來,那感覺像極了《大話西遊》裡的牛魔王——拔地而起的一個龐然大物,靳凡在他面前就是身材嬌小的孫悟空,看來這場曠日持久的牌局之戰其激烈程度可見一斑。暴發戶隔著桌子,伸出手和靳凡握了握,肥厚的手掌確實很像熊掌。
  這一把牌結束之後,主角上場了,有眼力見的人,也就自覺退場了。靳凡加入之後一共是7個人,9個座位,靳凡選擇了坐在了這個暴發戶對面的位置,正對面的位置是觀察對手的最佳角度,也是最容易被觀察的角度。對於這個來歷不明的對手,除了知道他趁錢以外,其他的靳凡都一無所知。姑且不論這個暴發戶打德州撲克的技巧怎樣,這但凡是敢帶著錢來玩大牌局的,肯定還是會有兩把刷子的,靳凡暗暗地告訴自己坐下來了就不能掉以輕心。
  一個牌手,上桌的第一件事就是觀察每一個人有多少籌碼,這是在心裡給自己和這些對手定個位,就像是要打仗,你要是在兵力上沒有足夠的優勢,那就非常考驗作戰技巧了。這次的牌局靳凡是傾其所有,所以從一開始,他就讓自己進入一個特別專注的戰鬥狀態,就像是一個等待大魚上鉤的漁翁,也像是一個瞄準獵物的獵人,異常冷靜,甚至冷酷。
  落座之後,暴發戶率先開口了。“這把咱們怎麼玩兒啊?”
  “我們隨意,看你呢?”禿子一邊洗牌,一邊說道。
  “既然這樣,那我先拿10萬吧。”暴發戶漫不經心地拉開包兒,取出一摞鈔票,丟在了牌桌上,往椅子背上一靠,繼續通煙囪般嘬著那根大粗雪茄,他明顯是在等待別人給他一種回應,至少他想的是這種大手筆能起到一種威懾性的作用。
  對於這個暴發戶的囂張,包括靳凡在內的幾人都如臨大敵般感受到了,但是大家在都表現出來那種不以為然的神態,不能在牌局尚未開始的時候就漲他人氣焰滅自己威風。更何況,像暴發戶這種牛逼哄哄而來,垂頭喪氣而走的人有的是,這一堆錢沒到最後誰都不能確定屬於誰,而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個暴發戶的確就是今晚的一條大魚。
  這次的牌局他們最後定下來是要玩無限注的德州撲克,也就是在每輪的下注過程中,下注額沒有任何限制,如果你要加注,那麼你加的錢最少要是你前面下注人的兩倍,這種玩法是德州撲克中風險最大而且也是最有挑戰性和刺激性的一種玩法。因為大家約這個賭局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吃一口大肉,既然大熊已經拍出來10萬塊錢了,那也就沒必要玩小的暖場了,直接就上大的吧。




第七節(中)
  坐下桌,靳凡點燃了一顆煙,準備進入戰鬥。作為一個牌手,從來不會輕敵,在無限注的德州撲克之中,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誤,都會讓你傾家蕩產。靳凡相信自己的技術,但今天的一戰至關重要,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壓力在搖擺他的心,他不想因為壓力影響了最後的判斷。
  在桌上這8個人中,靳凡的牌風屬於激進派,也就是打得比較松、凶(下注的起手牌範圍比較廣,儘量增加入底池次數),算是那種進攻性很強的牌手,但在王哥這裡的私人牌局他的打牌風格並不適用。因為大陸剛剛興起德州撲克這種競技運動,玩家的水品普遍偏低,所以他們的牌打得太松,對付這樣的玩家,那種保守型的策略更有優勢。
  基本上保守型的玩家只玩最大的幾手牌,確保自己贏多輸少,例如AA,KK,AK,QQ,JJ,99,AQ等。因為玩家不能保證每一把都能贏,但是最後只要贏得比輸的多,那就是達到了目的。但是只打最大的幾手牌並不容易,這個非常需要耐心,大牌出現的機會並不多,很可能一個小時才會出現三四次,你想要贏錢就要耐得住寂寞。
  這種手法雖然靳凡並不擅長,但是對於牌手,他們所需要的就是怎麼贏,怎麼拿到最多的籌碼,而並不追求打得多漂亮、多藝術,那些出神入化的手法只存在于真正高手之間的對決。
  靳凡不停地放棄自己的起手牌,他是在尋找機會,他是在觀察對手。果不其然,今天的牌局和以往的不同,在這個高賭注遊戲裡,只有靳凡對面的這個胖子是一條真真正正的魚,其他的幾個人也是有一些水準的。這也並不奇怪,會出現在這個高賭注牌局裡的,不是胖子那樣的大財主,就是靳凡這樣對自己的水準自信滿滿的人。
  此時的靳凡在心裡感謝著王哥,終於給他找到了一個既有樂趣又能吃到大魚的牌局,而且尤其適合現在的靳凡。他寧願去對決這些會打牌的牌手,也不願和初學者打牌,到不是靳凡自命不凡,只是對於德州撲克這種心理上的競技遊戲,你所要做的是知道別人在想什麼,但你更需要做的是讓別人以為你在想什麼,換句話說就是你要知道別人的“實”,而給別人看到你的“虛”,這種虛實之間的把握才是德州撲克的關鍵。
  舉個例子,兩個人玩剪刀、石頭、布。A說下把我出剪刀,B肯定信以為真,會聽A的出石頭來克他的剪刀,所以B會出石頭。精於此道的人會往深一層想,他們基本會選擇出保守的石頭。而對於一個靳凡這樣的牌手,A所說的話,不但不會影響他的思考,反而提供了去分析他的資訊,根據他的性格、之前對他的瞭解,還有他的肢體語言,去判斷出對方的底牌。歸根結底,德州撲克就是一個通過收集資訊、分析、判斷對手底牌的遊戲。但對於初學者而言,他們永遠不會考慮你在想什麼,他們只是看著他們自己的牌,甚至連基本的概率心裡沒譜。對於這樣的對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建立在概率和回報率上的基本策略比較好。
  幾次過招之後,靳凡仿佛看到了機會露出水面。靳凡這把牌在小盲注的位置,他的起手牌是梅花4,5。因為剛才靳凡一直在棄牌,他在牌桌上已經建立起來了一種非常緊(相對松、凶而言,起手牌品質比較高,下注的範圍小)的形象。
  坐莊家位的玩家加注到了600,一個不大不小的注碼,靳凡反加注到了1200,大盲注棄牌了。
  靳凡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考慮到了兩點:第一點,自己在牌桌上給對方留下的印象已經是很緊的了,靳凡在這把牌上敢這麼加注,那對方一定會把靳凡的牌定義成為大牌,第二點,如果他只是偷雞搶盲注的話,他一定會棄牌,除非他自己手裡有好牌。
  莊家位的玩家想都沒想就加注到了4000,靳凡已經從他的這一動作中看出來了一些端倪——他手上的牌只可能是AA,KK,並且這個端倪還很明顯——甚至連AKQQJJ這種牌都不是。於是靳凡馬上CALL了莊家的加注,並表現出了一番興奮的樣子。翻牌下來了,是紅桃4、黑桃5和方片10,非常好的翻牌,對於靳凡來講,現在的公用牌和自己的底牌裡,出現了兩個對子,並且桌面的翻牌,無花無順,所以對方對於自己的大口袋對子更有信心了。
  靳凡直接下注5000,一個不大不小的C-BET,也就是持續性下注。莊家位的玩家也不甘示弱,反打了個12000,靳凡猶豫了一下,繼續跟注,並漏出了無奈的表情。

  轉牌圈紅桃9下來的時候牌桌上只剩下了靳凡和莊家兩個人。靳凡直接下了20000,莊家位的玩家想都沒想就跟了,看來他肯定把靳凡放在了持有口袋A的位置。
  河牌是張草花2,靳凡看都沒看就推了ALL-IN,也就把自己檯面所有的籌碼,一共63000多點全部押在底池裡。
  莊家位的玩家這次沒有立刻動手,看了看靳凡說:“哥們兒,你的半偷雞不錯,如果我跟了,我們平分底池,我不跟,你可從我這偷了一大票啊!但你的口袋A太明顯了,我跟!”他把他的籌碼也推了上來。這堆籌碼靳凡目測了下,跟了這63000,莊家位的玩家大概還能有個十四五萬的樣子。
  至此,這場殺戮可以到此為止了。莊家位的玩家率先亮出了他的口袋A,他認為靳凡手中的牌不會出乎自己的預料,所以也就沒必要讓靳凡再多此一舉地亮牌了,對著發牌員說:“幫忙分下籌碼。”(在德州撲克遊戲中,兩個人的牌力一樣,大家平分籌碼。)這句話中透露出一種主宰沉浮的氣勢,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等一下。”靳凡不慌不忙地亮出了他的45。“不好意思,你猜錯了,我是兩個對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東,這三十年在牌桌上也就是3分鐘的事,這時候主宰一切的就換成靳凡了。
  莊家位的玩家眼裡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目光慢慢地變得暗淡。大家看著他,想著他是要用剩下的那點錢翻身呢還是就此收手了呢?他選擇的後者,因為他發現了在這牌桌上他已經贏不到錢了,有個靳凡這樣的對手在,他明智地選擇了保存殘餘火力,退出戰場。
  他對王哥說:“王哥,你幫我點下我還剩下多少錢,今天我就到這了,先走了。”這每一個字好像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對於他的離場,沒有人給予過多的安慰或者是關注,因為這種大牌局上的結果一直都是極端殘酷的,無非就是一個人滿載而歸,一個人落荒而逃。就好像看多了屠宰場的殺戮,也就練就出來一種冷漠旁觀的態度了。
  過一會,他看看靳凡,說:“好一個Snake,真是人如其名,我甘拜下風,怪不得你一上桌,大李就趕緊跑了。我以前聽說過你,今日一見果然厲害。佩服!”靳凡回之以淡淡的一笑。
  在贏完了這把牌之後,全桌的人對靳凡更加忌諱了,好像剛剛吞噬了一個生命的惡魔一樣,誰都不想與一個惡魔正面起衝突,這是個非常好的形勢。大家都不願意跟靳凡直接對抗,讓靳凡有了不斷偷盲注的機會。




第七節(下)
  靳凡不斷的加注、反加注,慢慢地,他的籌碼已經攢到了大概二十六七萬的樣子。那個暴發戶像是在較勁似的一直跟注、跟注,看樣子他也輸了差不多十二三萬,手上的籌碼估計還剩下三十六七萬的樣子。
  靳凡心中暗暗想,幸虧有這條大魚在臺上,要不就剛剛那把牌,搞不好這張牌桌就散了。
  想著想著,這把牌靳凡輪到了莊家的前一個位置,這是他最喜歡的位子。很多人喜歡莊家位,但靳凡不是,莊家位固然好,可以最後一個做出動作,更好的觀察對手。但同時也存在著一定的缺點,就是這位置太顯眼——你的加注讓對手很容易判斷出你是否在搶盲注,尤其是在這種水準不高不低的牌局上,他們會用反加注來反擊,讓在莊家位置的玩家加注,讓沒有很強牌力的玩家很難堪。所以靳凡喜歡莊家前一個位置,因為這個位置在翻牌前加注要隱蔽的多,並且打走了莊家位的玩家,這個位置便是最後一個做動作。
  牌來的還可以,紅桃A,7。靳凡加注到了1200,注碼比較大,也是為了打走莊家位的玩家,更大的提升靳凡這個位置的價值。果不其然,莊家位的玩家棄牌了,他是個很謹慎的玩家,打的比較緊。大盲注位置的西裝友和暴發戶跟牌了。這讓靳凡的感覺不是太好,他認為起碼他的起手牌落後于那個西裝友。
  翻牌來了,黑桃A、黑桃 Q 、方片J。可以說是一套很不好的翻牌。雖然靳凡中了頂對,但對於西裝友,他只有可能是1010靳凡才有贏他的機會,任何帶A的大牌組合,靳凡的踢腳都比他差。他還有可能是QQJJ。如果是KK這樣的牌,他應該會在翻牌前來一個反加注,不會只是跟注。至於那個暴發戶的牌,靳凡現在還看不明白,他打牌基本沒有章法,80%的牌局他都進入了翻牌圈。
  西裝友過牌了,大魚下了2000的注碼。靳凡想了想:如果西裝友沒有拿到QJ3條,可能我還有希望能打跑他,先上個5000試試水。靳凡捏了5000籌碼仍在了底池裡。
  西裝友看了靳凡一眼,似乎心裡是在算計著什麼,“CALL。”他跟注了,暴發戶也跟注了。看到這,靳凡心裡涼了一半,心想:完蛋,100%輸了,就是再來張A7我都沒戲,除非來個A,再來張7
  轉牌來了,紅桃5,對大家都沒有幫助的牌。
  西裝友搶先下注8000,對於一個20000的底池,這個下注並不大,這更加讓靳凡判斷他想要其他人繼續跟注,也更加讓靳凡清楚他中了QJ3條。暴發戶跟了,靳凡蓋牌。

  河牌來了,梅花5。西裝友打了30000,注碼打的很合適,讓他唯一的對手很難放棄。果然暴發戶跟了,並亮出自己的Q,10,兩對。“你拿A你就贏了,有嗎?”他問,靳凡輕輕地搖搖頭,其實他心裡早就已經結束了這場牌局,現在的靳凡只是一個等待結局的旁觀者。
  西裝友不聲不響地掀開了他的底牌,是JJ,“不好意思,我葫蘆。”西裝友的語氣很平淡,但是靳凡能明顯感覺到他心中的那份勝利感,這種勝利感是一個牌手的榮耀。西裝友手裡的葫蘆也就是3J帶兩個5,這種牌型在德州撲克裡算很大了,4條和同花順很少見。
  “我操!運氣這麼好,穿的紅內褲吧!”暴發戶抱怨著。我心中暗笑,這是水準,雖然西裝友的牌技沒那麼出眾,但教科書般的打法,對付這個暴發戶是綽綽有餘了。
  戰鬥又持續了1個多小時,桌上的人已經慢慢習慣了靳凡的打法,也慢慢開始以反加注來反擊靳凡的加注,是時候該換一個打法了。不管是變換成什麼樣的打法,唯一不變的就是讀牌。“唉,最近牌感真是越來越不給力了,就是跟他們這些半吊子的玩家打的,想想當初在溫哥華和拉斯維加斯和高手過招的愜意,嗯~~那可真是一種享受!”靳凡心裡有個聲音在抱怨,他犀利的眼神中透露出來些許無奈。
  現在不是憑弔美好回憶的時候了,集中經歷繼續戰鬥吧。靳凡決定從下一把牌開始改變打法——花儘量小的注碼,儘量多的進入翻牌圈,有機會就逮一槍,或偷個雞,沒機會就在翻牌圈撤,這種方法靳凡很擅長,他的這一轉變也讓牌桌上的其他玩家措手不及。所謂不按套路出牌也就如此了。
  這樣打了近半個小時,靳凡手上的籌碼已經有了三十一二萬。桌上除了暴發戶還有三十五六萬的樣子,其他人的籌碼應該都不會超過20萬。這是此時戰場上的大局勢,評估好對方的實力,接下來就是等待機會出手了。
  有時候,機會還真就是不禁念叨,這把牌靳凡手中的底牌是77,看來可以當成一次機會。暴發戶下注600,靳凡在大盲注位置平跟進去。
  翻牌是紅桃8、梅花7、方片2
  好牌!這三張翻牌一亮出來,靳凡心中一陣竊喜——中了暗3,也就是37。在德州撲克中,暗3是最容易贏大錢的牌,因為它比較隱蔽,很難被對手讀出來。靳凡先叫牌,現在他所要考慮的就是怎麼把籌碼打大,可以多咬一口肉。
  按捺住這份激動,靳凡腦子開始高速運轉,構思出來一個完整的行動體系。想了那麼幾秒鐘,靳凡先過了牌,他猜以暴發戶的打法,靳凡的下注他一般都會跟。池底打不大,最多打到河牌圈也就是一兩萬的池底,那對於這手暗3那簡直大材小用了。靳凡打算反加把池底打大,暴發戶下了1000的注碼。
  這麼大手筆,他手裡會有什麼牌呢?是兩張大高牌?是頂對?還是純偷雞?別說,這哥們今晚還偷了不少次雞,雖然被抓到的次數多,但也成功過幾次,而且還洋洋得意的亮牌,炫耀一番。
  “5000”靳凡挑釁般的看了看這條大魚,憑藉他的觀察,這人吃激,激將法的這招對他還是管用的,所以他下了個超池,希望對方把他當作偷雞。
  果然,他跟了。
  轉牌來了,紅桃K。運氣不錯,希望這張K對他有幫助,這樣他就不會現在跑了。靳凡又過牌了,並且表現出來一點謹慎的樣子。有時候牌桌是一個舞臺,需要人有表演天賦,不能太過誇張,那樣會讓觀眾覺得你很假,又不能密不透風,需要讓觀眾明白你所表達的意思。

  “小子,偷雞你的看物件,爺偷雞的時候你還玩彈球呢。跟我來這套!嘿嘿,我可不吃!”這個暴發戶還就是挺直的一個人,看出來一點端倪就立馬說出來。不過說的也是,今天靳凡就沒偷過他,這人傻跟的類型,靳凡可沒傻到去偷他。
  暴發戶下了10000,“不會他真有什麼大牌吧?”靳凡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他的底牌是KK?按理說是不會的啊,他在翻牌前的下注是按牌力的,QQAK他都能打到2000,怎麼可能只下了600呢?”一直都想的挺順的,突然在這裡卡住了,還真是猝不及防。靳凡想了想,唯一可能輸他的情況,就是他手裡拿的是88。但是,這樣的機會真的不多。
  “王哥約了1個多月才有這種大牌局,我也蟄伏了幾個月了,怎麼也的上。”靳凡心裡暗暗給自己拍了個板兒,這個主意就算是定了。
  “30000。”我反加注。
  “跟!”暴發戶絲毫沒有猶豫地就跟了。
  河牌是一張A,靳凡送了一口氣,這牌看上去更沒風險了。他只要不是拿著口袋8,那靳凡就贏定了。
  “ALL-IN。”想都沒想,靳凡推出身前的20多萬籌碼。這一把沒懸念,暴發戶只要敢跟,那今兒就能收網了。靳凡是對自己這麼的自信,以至於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過笑容的他嘴角微微上揚了。
   “我跟!你還嫩,小子,打牌你還得學這點。我38。”他亮出了手裡的一對8
  靳凡的腦子裡轟的一下,一片空白。天好像都矮了一截,他感覺連呼吸都有點困難,那個大魚,那個本來能成為他嘴裡一塊肥肉的大魚,現在把靳凡吞的連毛都不剩。他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我打牌沒人能贏!你遇上我算你點背了!哈哈……”說的是什麼,什麼表情,靳凡已經感受不到了,他現在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一具屍體,失去了所有知覺……




第八節(上)
   靳凡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說:“王哥我先走了。”輸光了的人沒有留下來的意義。
  王哥一直在旁邊看著,他拍了拍靳凡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在替靳凡無奈,“Snake,你今兒這運氣真……”
  靳凡心想:老天,覺得老天爺你他媽不是玩我呢麼!要玩也沒他媽這麼玩的啊。你發個暗3 OVER3就算了,還發在這個鬆手水魚身上,並且還在我這麼孤注一擲的牌局上……
  “別說了。”靳凡淡淡地說了句,對面那個暴發戶像是在發表獲獎感言一樣聲情並茂,其他的幾個玩家處於尊敬,也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對勝利者的褒獎和對失敗者的譴責。綠色的牌桌,花花綠綠的籌碼,這一切都像針一樣刺痛著靳凡的眼睛,他想儘快離開這個地方,但是身體好像被灌了鉛一樣無比地沉重,緩緩地,緩緩地挪出了門。
  失魂落魄,靳凡覺得心中有憋著一團污穢的氣體,他站在樓下深呼吸,想要把這些讓自己快要窒息的氣體置換出來,但那是徒勞。他仰望星空,突然想到了遠在加拿大的蘇月,仿佛在星空中看到了蘇月的笑臉,這時候,他多希望親人般的蘇月能在自己的身邊,能讓自己抱一抱。雖然抬著頭,但是眼角仿佛還是有一顆晶瑩的東西掉了下來。
  為什麼這麼傷感呢?是因為輸錢了?是因為思念?或者是因為這太多悲傷的事情趕在一起了,擱誰身上都不好受。
  靳凡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月的電話,他不會告訴她自己把錢輸光了,自己現在一無所有了,他怕蘇月會擔心,他只是想聽聽自己最親的人的聲音,想得到一些安慰,哪怕只是保重身體啊,天天開心啊這些大俗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好幾聲,就在靳凡要放棄的時候,那邊接通了。
  “喂?靳凡啊。怎麼這時候打電話來了?”蘇月的語氣沒有想想中的那麼充滿驚喜。
  “哦,沒事,我就是想你了。你現在幹嘛呢?”
  “哦,我……我沒事,我逛街呢跟我姐們。我知道你想我了,還有什麼事麼?”似乎,蘇月這番話的意思是沒有事就不用打電話了。
  “……沒別的事啊。”
  “那沒別的事就先掛了吧,我這忙著呢。等我逛完街我給你打過去啊!”
  乾淨俐落,這通電話就這麼結束了。其實靳凡心裡知道,蘇月雖然說一會打過來,但是她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因為靳凡因為這句話已經在電話邊守過好多次了,結果都是無疾而終,所以,這句話現在已經成為他們倆之間的客套話。這通電話讓靳凡挺失望的,沒有安慰,甚至連想要的語氣都沒有,這無疑又是在他的心裡紮了一下。
  “唉……”歎了口氣,靳凡雙手揣兜,低著腦袋走出社區。
  ……
  後來怎麼打車回的家,怎麼進的家門,這些靳凡都不記得,那段記憶就像被挖走了一樣,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現在覺得很累,很想睡覺,好好地睡一覺。當他有知覺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頭痛欲裂,正是這疼痛讓靳凡知道自己還活在現實世界中,他多麼希望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很長的夢,不管過程多麼曲折離奇,任憑結局悲歡離合,最後夢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坐起身來,看見地上橫七豎八地放著幾個空酒瓶子,靳凡拍了拍快要裂開的腦袋,猜到昨天應該是喝完了酒睡的,這麼多瓶,怪不得頭會這麼痛。為什麼會喝這麼多呢?因為鬱悶唄。為什麼會鬱悶呢?因為輸錢了唄。為什麼輸錢能這麼鬱悶呢?因為輸光了自己所有的錢……靳凡盯著地上的空瓶子想著,沒有一個環節有bug,這麼順理成章,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心中湧出的一股絕望在提醒著他:你是一個失敗者,你現在一無所有了。
  要說靳凡現在的心情,不是著急,也不是生氣,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那種心情:明明知道你能贏,但是最後還輸了,而且還是輸給一個……那種感覺真就特別操性。草,擺明能贏的牌,牌也沒打錯,你要說是因為打錯牌了那是自己的技術問題,可能會去後悔,去反省某一把牌,想著這把牌我錯在哪,應該怎麼打怎麼打,但問題是你沒打錯,沒有一個環節有問題,就是他媽的該你倒楣,純倒楣,那你也怪不了什麼……靳凡皺著眉頭琢磨著,越想越覺得窩囊。
  其實打牌打久了,肯定會是這樣的,因為誰都會有點背的時候,也有運氣好的時候——本來該你輸了,最後你反敗為勝;本來你覺得穩贏,結果一敗塗地,這些情況都有,把戰線拉長了來講,大家的運氣都差不多。正巧趕上靳凡就在那天倒楣,也正巧他倒楣的那天是他孤注一擲的那天,這就很讓他受不了,這要是放在平常,輸了也就輸了,還有翻身再來的機會,可這次,翻身的力氣是一點都沒有了。
  如果一個貪玩的小孩一不小心就從天堂掉到了人間煉獄的低谷中,在傷心失落之後,他會努力一下,嘗試著通過各種途徑,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東西爬上去,但是在他快要到達頂端的時候,一陣狂風暴雨襲來又把他吹落到原點,那他很難再有爬上去的信心和動力了,靳凡現在就是這樣,他自嘲著說:“我他媽現在就是個超人你知道麼,什麼福我沒享受過?什麼痛苦我沒經歷過?我現在能活著真他媽是個偉人!”




第八節(下)
      不知道幾瓶酒從滿到空,也不知道幾根煙點燃了又熄滅,渾渾噩噩地靳凡不想清醒,可是痛苦偏偏無情地在折磨著他,每一分每一秒,相對於剛剛回到北京之時的心情,現在的靳凡又在迷茫和無助之上加蓋了一層絕望,自己居然在最拿手的德州撲克上一把輸掉了所有的積蓄。他期盼著什麼能阻止這種痛苦繼續蔓延下去,這比世界末日來臨還要讓他恐懼和無助。
  靳凡在屋子裡翻天覆地地找手機,他想找個人說說話,哪怕不說什麼心裡話,也不想自己就這麼一個人悶悶地待著。在找手機的過程中,他其實一直在猶豫,要打給誰呢?要說什麼呢?蘇月?但是萬一又聽到了那邊正在花天酒地,又聽到了蘇月那不耐煩的語氣,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麼?那要不要打給嚴馨?這樣是不是很罪惡?把嚴馨當成了一種替代品,當成一種利用的工具,對她而言會不會不公平?想了這麼多其實也對最後的這通電話沒什麼影響,因為當靳凡找到手機,看到有3個未接電話都是嚴馨打來的,他覺得剛才想的都是無用的,原來嚴馨一直在惦記自己,自己卻那麼齷齪地把這種關心和惦記歸類為利用的關係,這才是一種罪惡,狹隘的罪惡。
  其實靳凡看到有N多個未接電話之後,心裡真的好似有一股暖流湧出一樣,這個小小的手機好像都能散發出熱量讓他感受到溫暖,什麼蘇月啊,什麼利用啊,都拋之腦後,現在身邊陪伴自己的人有且只有嚴馨了。
  按下了回撥鍵,嘟,嘟,兩聲剛過,嚴馨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她接得很快,語氣也很急,不是急躁,是急切,急切地想知道靳凡怎麼從昨天開始就找不到人,怎麼過了這麼久才給她回電話:“喂,你還好吧?我從昨天天開始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啊,快急死我了。”接通電話的第一句話不是責備,沒有問你在哪或者是你幹嘛去了,而是關心他還好不好,這一點讓靳凡挺意外的,也挺感動的。
  “別急別急,我沒事,我還好好的呢。昨天去打牌了,輸的挺慘的,回來就睡到現在才起來。”靳凡故意把語氣放得挺平淡,不想讓嚴馨發現他現在精神這麼恍惚,以免再讓她擔心,畢竟人家也是在工作嘛,所以這事從靳凡嘴裡說出來好像是挺平常一樣。
  “哦……這樣啊,別不開心了,就當破財免災了,你人還好好的就行,錢算什麼啊。”
  “對對對,要是你下班回來陪我喝喝酒我就更好了。”
  “這還叫事兒麼?這願望我能幫你實現,你乖乖在家等我吧,我下班就趕回來。”
  倆人之間的對話好像是兩口子一樣,一個在家等著另一個回家陪他,靳凡就在那麼一刹那真的混淆了他跟嚴馨的關係。多好的一個女孩子,可是我要跟蘇月結婚,這一句話靳凡反復在心中說給自己聽,這個結婚的夢他還要繼續做下去。
  說是下班之後見,但是嚴馨早早地就回來了,她沒回家,徑直走去了靳凡家。
  “呦呵,怎麼今兒這麼早就下班啦?”靳凡還挺意外。
  “今兒沒什麼事,我就回來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嚴馨有些吃力地舉起手中的一大包東西,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一樣,一樣一樣的把靳凡的客廳桌子都擺滿了。
  “我買了好多菜,都是你愛吃的,今兒本大廚親自給你露一手。還有這個,”嚴馨拎出來一瓶酒,是之前靳凡說過他最喜歡喝的威士卡,“你看,今晚上咱倆好好喝喝,不醉不歸。”
  “你看你這跟擺地攤似的,我還得挨個兒給你裝回去。”
  “裝回去幹嘛啊?這就開始做飯了啊。”
  “這位姑奶奶,我認為我們家從沒開過火啊,做不了飯,你覺得呢?!”靳凡雙手一攤,看著嚴馨,好像從她一進門,這間陰鬱的房間內就充滿了陽光,亮亮的,暖暖的。
  “切!你不早說。都怪你吧,耽誤我時間。收拾東西,去我家!”嚴馨一股腦的把責任都推在了靳凡身上,與其說她是賴皮,不如說是俏皮。
  ……
  說來也奇怪,之前靳凡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似的,現在見到了嚴馨這一切都變淡了。看著嚴馨裡出外進的忙活著,靳凡怪不落忍的,但每次申請幫忙都被她果斷地駁回,只讓他乖乖地坐在那裡享受就可以了。
  時間剛剛好,正好是晚飯的時間到了,一桌子的菜,還真的每一道都是靳凡愛吃的,別說,他還真餓了,想想上一頓飯,是昨天還是前天吃的他也記不得了。自己待著的時候還真沒感覺到餓,這一看見這麼多好吃的,自己的肚子就不停在抗議,咕嚕咕嚕叫個沒完,他自己都覺得特丟面子。
  忙碌完畢的嚴馨摘下圍裙,坐在了靳凡的對面,她的連上一直都掛著笑容,一直在感染著靳凡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打開酒,倒入晶瑩的玻璃杯,你一杯,我一杯,相視而坐。曾經在溫哥華的靳凡經常製造這種泡妞的氣氛,一釣一個準兒。但是現在的他,面對一個自己心儀的漂亮姑娘,已經沒有精力和心思去琢磨這些事情了。
  “來,舉杯。”嚴馨拿起酒杯在靳凡面前晃了一下,靳凡回過神來,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嚴馨接著說:“來,碰一個,我先祝你早日脫離苦海,發現新大陸!”
  “謝謝,也祝你早日實現自己夢想。”清脆的一聲碰杯聲音之後,兩人相視一笑喝下了這杯酒。
  “誒,你不覺得咱倆剛才這對話特別像是電影裡的臺詞麼?那麼正式,一點也不像我風格。”靳凡說。
  “不管像不像的,但是我這個意思你明白了就行了。別糾結咱們的表達方式了,來,常常我的手藝,都得吃了啊,要不你這就是瞧不起我了。”嚴馨以一種溫柔的方式相逼,靳凡只得乖乖聽命,吃,各種吃,即使嚴馨不說這句話,靳凡也會在飯桌上大開殺戒的,一是他確實餓了,二是這飯菜真的挺和她胃口的。
  兩人吃得快差不多的時候,嚴馨臉色稍微變得嚴肅了,她看著靳凡說:“靳凡呐,雖然我沒問你究竟怎麼了,但是我看的出來這事讓你挺鬱悶的,我也看出來你是故作堅強,在我面前表現出來一種不在乎的態度,沒事,想說就說出來,不想說我就這麼一直默默陪著你,咱們有兩個人,就什麼都不怕。”
  這一席話挺意外的,靳凡原本已經要封閉上的心逐漸被推開,他覺得此時此刻,在這裡是無比的放鬆,面對的這個人是讓自己如此的感動。
  在靳凡最需要別人在他身邊的時候,嚴馨一直都在,陪著他,安慰他。其實也不算安慰,就是靳凡喝酒她就陪著一起喝,靳凡不想說的事情,她也不會去問,靳凡的抱怨她會聽著,這是一個男人最嚮往的。
  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會在男人心情最低落的時候懂得怎樣去做——她不會去教你應該怎樣去做,那時候男人也不需要別人去教,她也沒有勸說,也沒有責備,她只是默默的陪著你,你在抱怨和在發洩你的壓力的時候她去聆聽,來化解你的壓力。嚴馨就做到了。




第九節
  這把牌輸了之後,靳凡在家連喝了三天酒。嚴馨陪了他一段時間,人家自己也是有正經事要忙的嘛,只能在自己工作之餘的時間裡照顧一下這個一直半醉人間的主。
  其實對於現在的靳凡來講,20多萬並不是個小數目,雖然這點錢不夠他作出什麼大事的,但是這筆老本一輸光了,靳凡以後坐在家抽煙喝酒發呆的前提條件都沒有了。如果不想出來什麼出路,那剩下的幾千塊錢,也就真的只能維持他一兩個月的生活了。
  能有什麼辦法呢,還是接著找工作唄。並不是靳凡安於這種生活,而是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不得不為自己的衣食住行找到一個暫時的依靠。嚴馨建議他先找個工作適應一下,也不妨礙有什麼新想法蹦出來。這是靳凡不想走的一條路,但是也是他面前唯一的一條路。兜了一大圈,他這次要真正變身為上班族了。
  在網上發簡歷,上論壇找工作都不靠譜,想去的人家看不上,用人單位打來的電話都是自己不想去的。他想找個自由一點的工作,有自己的空間和時間,即便無一官半職的也可以。他心裡知道,自己一定不會窩在一個沒人看見的角落,未來的某一天,那個叱吒風雲的靳凡一定會站起來的。
  在中國,以前溫哥華黑白通吃的朋友圈子已經起不到作用了,更不可能在中國這樣一個傳統的社會靠打德州撲克為生,他一再告誡自己——這裡是中國,不是加拿大。像德州撲克這樣的被看作是不務正業的行為,就先讓它壓箱底吧,當務之急是找個正經點的工作渡過難關。
  靳凡打電話給自己的發小兒姜宇航,其實這個電話早就該打了,從他剛剛落地北京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些以前的兄弟們,但自尊心在作祟,讓靳凡覺得在這麼落魄的時候出現在發小兒的面前甚為難堪。其實他也知道善良樸實的姜宇航不會看不起他,但是想當初自己正得意之時,在國外玩得那麼嗨也沒怎麼說照顧一下兄弟,現在成了窮小子一個卻回來找人家,這有點太不要臉了,他自己心裡一直過不去這坎兒,所以一直也就沒跟以前的朋友們聯繫。
  而此時如此落寞的靳凡想必一時半會也好不到從前那樣了,不用再裝大尾巴狼了,那麼久不見了,也該聯繫聯繫了。
  姜宇航是靳凡在北京上學時候認識的發小,他是一個勤勤懇懇的人,正直善良,野心也不大,想靠自己的能力去改變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是北京那種典型的普通老百姓的代表,一個月掙那麼三五千塊錢,心中有理想,但是也不會為了實現什麼目的就去坑蒙拐騙,就這麼一點點一點點地往上爬就好。
  靳凡出國之後跟他聯繫過幾次,每次也就是寒暄了幾句話,最後都是姜宇航說回國之後一定要來找他大家聚一聚,這次,他說的話終於實現了。
  “姜宇航?”靳凡等電話接通之後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因為時隔這麼久了,不知道這個號碼的那頭還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
  “啊?我是姜宇航,請問您是哪位?”這句話一出來,靳凡就聽出來還真就是他。
  “我操,你丫果然沒換號,我還怕咱倆就這麼走散了呢!”
  “靳凡,你小子啊!哈哈哈,我看你這手機號,你這是在國內呢麼?”
  “必須的嘛,而且我就在北京呢,哥們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出來聚聚吧,挺長時間沒見了。”
  “那還叫事兒,我什麼時候都行,要不就今兒晚上吧,揀日不如撞日!”姜宇航的語氣聽起來挺激動的,挺急切的,恨不得這會兒倆人就做一塊兒了。
  “行,我這無業遊民,別耽誤了你的事就行。見面咱哥倆得好好聊聊。”
  倆人約了晚上7點,在護國寺大街上的一家小飯館,因為靳凡之前跟姜宇航說過,特懷念胡同裡的那種小門臉房改成的小飯館,服務員和顧客你來我往地喊著“借過,借過”這種吃飯的環境更適合兩個闊別已久的發小兒互訴衷腸了。
  “你這是回國辦什麼事來了,還是回家探親啊?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個電話啊?”
  “唉,我爸破產了,我就回來了唄,在加拿大當大少爺的日子已經沒有了,我這次回來應該就不走了,回來找點事做。你呢?最近怎麼樣啊?”此時的靳凡在兄弟面前也不用裝的那麼放蕩不羈了,男人啊,往往都是在女人面前裝逼,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是最真實的,靳凡也是一樣。
  “不是吧!你可別逗我啊……”姜宇航張大眼睛,仿佛眼前的靳凡以及他所說的話都不是真的。
  “沒逗你!我其實回來一些日子了,之所以沒聯繫你,就是覺得現在混的太落魄了,這沒臉見哥兒幾個。我也愁啊,唉……”點了一顆煙,他歎氣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點一顆。

  “那你……現在沒事吧?我是說心態,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還得往前走麼不是,有什麼困難跟哥們說,我能幫你的絕對不含糊!”姜宇航還是以前的那個姜宇航,拍著胸脯跟靳凡保證,以前他們小時候,姜宇航就一直這麼幫靳凡解決大大小小的麻煩。
  靳凡點點頭,伸手去拍了拍姜宇航的肩膀,說:“兄弟,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有困難的時候幫我,唉,可是我,當初那麼風光,過著那種好日時候,我都沒幫上你什麼忙,唉……啥都不說了”
  “去去去,你跟我還來著套,多見外啊。想當初咱小時候,一塊傻玩傻鬧,那時候多好啊,無憂無慮的,現在可不行了啊,幹他媽什麼事都得左思右想,真累。”
  “誰說不是啊,那會咱倆跑人家門口偷牛奶,偷報紙,沒想怎麼著,就覺得好玩,就愛躲起來看那王大媽站門口掐著腰駡街,哈哈,她越著急咱倆樂的越歡。”
  倆人回憶起來小時候幹的缺德事,不亦樂乎,此時的他們,就像兩個無邪的小孩子。
  “唉宇航啊,你還記得我當時有個初戀女友麼?你還跟她有聯繫麼?”其實,靳凡心裡一直都放不下那個初戀女友,畢竟當初是那麼純、那麼熱烈地愛過,最後靳凡又在人生最逍遙的時候淡忘了她,那曾經寄到加拿大的幾百封信,靳凡看都不敢看,心中一直是充滿了愧疚,也一直惦記著她。
  “我就知道你小子得繞到這個話題上來,她挺好的,之前也問過我你的情況,你倆可真是……哎呀,不過啊,我勸你趕緊把這邪惡的念頭摁死在搖籃裡吧,人家眼看就要結婚了,你就別添亂去了。
      你說你,當初在人家青春期剛剛開始的時候禍害了人家一下,完了眼瞅著人家青春期要結束了,你再去搗亂,你這就太不要臉了,是吧!”姜宇航半開玩笑地說,但是話糙理不糙,道理說的還是對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我也希望她能幸福,要結婚了真好。什麼時候結婚告訴我下啊,我怎麼著也得祝福人家一下。”靳凡心裡的感受很難表達出來,要說是對初戀女友沒什麼感覺了吧,還真不是,至少他聽到她要結婚的消息,心中還隱隱作痛;要說是有什麼企圖吧,也不完全是,他打心眼裡知道,自己要結婚的物件是蘇月。
  “那……不是我八卦,你跟蘇月怎麼樣了?你回來了,她以後怎麼辦?”姜宇航試探性地問著,他心中預感到兩地分居和家族破產對這一對恩愛小情侶來說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在這事上我倆沒怎麼討論過,其實也是我怕聽到一些讓我傷心的話。”
  “你意思是說蘇月不想跟你好了?就因為你沒錢了?不是吧,據我所知你倆好了好多年了啊,曾經那麼有福同享,現在到了該有難同當的時候了啊。這女人不是這麼勢利眼的人吧?!”
  “不能叫勢利眼!其實她就是有點……有點愛慕虛榮而已,現在社會都這麼物欲橫流了,這種物質女孩很多。之前她想要的我都能給她,我無所謂。可是現在,說誇張點,我都不知道我下一頓飯的錢在哪,還拿什麼給人家……”靳凡說到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和人都暗淡了下來。
  “也是。現在的女孩子都想要在人前顯貴,但是誰都不想背後受罪。你有錢就有一堆人追著你屁股後面搖尾乞憐,你沒錢你就是個屁,唉……眼光都太短淺,都太物質。我勸你也別太較真了,順其自然吧。”
  ……
  哥倆聊了好久,最後分道揚鑣的時候,姜宇航對靳凡說:“反正你現在也是找工作呢,要不你跟我來賣廣告吧,你這麼能說會道,一個月跟我似的賺幾千塊錢還是挺容易的,還不用你來坐班,多適合你啊,你先回去考慮考慮吧,想好了給我電話就行!”




第十節
   這一次與姜宇航的碰面有兩大收穫,一是知道了初戀女友要結婚了,這是最主要的;二是可以考慮跟姜宇航一起去賣廣告,這是最有用的。
  靳凡說是要回去考慮,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考慮什麼。這種賣廣告的工作不用坐班,沒人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客戶談多了那工資也就高了,再說,有姜宇航這塊敲門磚在,靳凡要是入行也不會太難。迫于對現實生活的無奈,靳凡想要接受這份工作,無論他心裡有多麼不想,但是為了吃飯,還是跟隨著社會的主流腳步前進吧。就像是流星總是要隕落一樣,不能在華麗的時候因為心中的不舍在幻想中停滯,還是睜開眼睛面對無奈的現實。
  想想身邊的那些人,不是有錢天天享福的富二代,就是有工作、有事業的奮鬥者,靳凡這一個人遊手好閒的窮小子顯得特別的扎眼,他也想慢慢讓自己好起來,就算是回不到之前那種叱吒風雲的日子,也要有自己的一番事業,所以他這次是真的要奮鬥起來了。
  靳凡與姜宇航的第二次見面又多了一個人——嶽桐,三個人都是發小兒。岳桐在姜宇航那裡聽說靳凡回國了,便約好了這次仨人一起再聚一聚。
  岳桐這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家庭狀況跟姜宇航一樣,算是基本的小康水準,但是這孩子即不跟姜宇航似的那麼踏踏實實的努力工作,也不像靳凡那樣有積極向上的激進型格,工作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個,哪個也都待不長,總覺得現實世界委屈了他的存在,自己總是處在一種心高氣傲的狀態中,但是又沒有什麼資本讓他能“傲”得起來——沒錢沒勢還沒本事,最擅長的事也就算是怨天尤人了。
  不過仨人始終還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因為都瞭解了彼此是什麼樣的性格,所以才不會用有色眼鏡去看待對方。而且,兄弟就是兄弟,有什麼困難的話,一定是會跳出來幫你想轍的,這一點讓靳凡很感動,也有些內疚,自己這幫兄弟圈子也有一些在社會底層努力打拼的人,只是為了掙個買房子娶老婆的錢,自己當初那麼揮金如土,卻沒說給他們一些幫助。話雖如此,但是靳凡曾經也只是靠打德州撲克才混得這麼五彩繽紛,要說能幫忙,他確實也沒什麼拿的出手的。好漢不提當年勇了,從現在開始靳凡也要跟大多數人一樣,靠著自己的努力走出未來的路了。
  這一次見面之後,除了哥兒仨敘敘舊以外,基本上就敲定了靳凡要跟著姜宇航去賣廣告了。姜宇航在這個行業裡混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客戶關係也都建立得差不多了,所以每個月幾千塊錢的收入還是有規可循的。靳凡這小子雖然吊兒郎當,一直都不務正業,但是他腦子轉得快,善於言辭,姜宇航當初讓靳凡跟他一起做,就是看上了他這點。前期的基本常識姜宇航可以在工作過程中慢慢教給靳凡,然後靳凡再融合自己的特點,相信不會比姜宇航差哪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靳凡問姜宇航:“我這就要上班了,我現在要準備什麼呢?”
  姜宇航想了一下,“你先去買個北京地圖吧。帶公交換乘的那種。”
  “我操,真的假的啊,你丫蒙我呢吧……我要那玩意幹嘛使啊?!”靳凡瞥了一眼姜宇航。
  話音剛落,旁邊的嶽桐接茬說:“我操,你可不知道,宇航丫之前就是一路癡,到哪都得先問我那什麼什麼地方在哪啊?我要做多少多少路汽車在哪啊?煩死我了。你再看人家現在,整個一北京活地圖,吃喝玩樂一體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滿足不同人不同的需求!”
  “那可不,良好的客戶關係都是跑出來的,你就指望在家裡宅著就能日進鬥金,那還是洗洗睡了吧。到什麼節日的你不得給人家客戶上門送禮啊,這是職業操守!人家客戶有什麼需要你不得屁顛屁顛跑過去服務啊,這是職業道德!交的朋友多了,去的地方也就多了,那可不就認識了。以後你去哪該問我了,哈哈。”姜宇航也的確變得比以前能說會道了。




第十一節
  靳凡特意置辦了套跑業務需要的行頭,新的西裝和襯衫這些都是嚴馨幫他挑的,這算是一種鼓勵,靳凡心裡暖暖的。這種西裝革履的感覺才能顯得更專業,更正式,既然自己打算開始幹了,那就要盡全力做好。"
  上班的前幾天還是要早早到公司裡去的,因為公司要做統一的培訓。雖然之前辦手續的時候來過兩三次,但是起這麼早上班還是靳凡的第一次。
  這家廣告公司在雍和宮那邊,靳凡早晨要坐地鐵去。聽說早晨上班高峰期人會很多,這個他不在乎,反正他又沒想過要占個座兒,能站著就挺好,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祖國是如此的繁榮昌盛,北京人民是如此的勤勞勇敢,一大清早地鐵裡就人滿為患了,仿佛所有上班的人全都湧進這個狹窄的地下通道中,也多虧了大部分人們群眾的素質還是靠譜的,所以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導致乘客滯留。靳凡心想,這要是發生了踩踏事件,這要是地鐵裡誰隨身帶這個爆炸物,絕對是一起極其惡劣的事件,跑都沒地方跑。想到這,靳凡不禁哆嗦了一下,想想都可怕。上下班高峰期時候的地鐵跟打仗似的,月臺上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整裝待出發的戰士一樣,等車一進月臺,就衝鋒陷陣,勇往直前,死而後已……
  地鐵出來之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靳凡已經從一個精神抖擻的小夥子被蹂躪成了一個無精打采的男青年。他想起來曾經在論壇上看到的一個帖子,說的是男朋友在車站等女朋友一起去吃飯,見女友衣衫不整、頭髮淩亂,男友問:“你怎麼看著跟剛被強姦了似的?!”女友一臉無奈說:“我只不過是剛從地鐵裡擠出來……”當初靳凡看到這個帖子的時候還覺得這有點誇張吧,不過此時此刻的他看來,一個字形容:“真恰當!”。這上班可真不是個容易活啊,第一天早晨就給靳凡好好上了一課,好在他不用天天這樣擠地鐵,這幾天培訓就先忍忍吧。
  早晨的辦公大廳中已經熙熙攘攘了,有人在清點單子,有人在列印檔案,有人已經在聯繫客戶了。靳凡所在的這個部門沒有自己的辦公室,大家在一個半開放式的辦公大廳裡工作,每個人有自己的辦公桌和電腦,但是像他們這樣跑業務的人員,基本上在辦公室滯留的時間不會很久。
  靳凡找到了埋在一堆單子啊報表啊什麼檔裡的姜宇航,徑直走了過去。
  “唉,宇航,我來了。”
  “哦,嗯嗯,你來的夠早的啊,不喜歡這麼早起吧?”姜宇航一邊跟靳凡打著招呼一邊整理著手頭上的東西。
  “還行吧,就是早晨這地鐵,我操,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住的啊,你這兒這麼忙?”
  “不忙,我就整理下這個月的客戶資料,一會交上去就完事了,你那等我下,一會我帶你去找培訓那地方。”

  靳凡坐在了旁邊的空位子上,從空空蕩蕩的辦公桌就能看出來這位置沒人做。靳凡環顧著四周,看著同事漸漸多了起來,有帶著早餐的,有拿著咖啡的,還有舉著報紙的,但是這間大辦公室好像有魔力一樣,這些人在這裡待了幾分鐘之後就立刻變了一個形態,進入了一種完全的工作狀態,他就親眼看見一個姐們兒,進門的時候還吃著煎餅呢,坐下來沒兩三分鐘就吃完了,接著就拿起電話給客戶打電話,嘴裡的蔥花味兒還沒消乾淨呢,語氣就已經正式成為那種專業的電話銷售人員的口吻了——王董您好,抱歉這麼早打擾您……靳凡想想,自己之前接到過的那些促銷的電話不會也是出自剛嚼完了煎餅的嘴巴裡吧。
  姜宇航忙完了手頭的活兒,喊上靳凡帶他去了培訓的地方。從這一間半開放式的大辦公室左拐右拐的,就來到了一間小型的多媒體會議室,姜宇航站在門口對靳凡說:“就這兒了,你進去吧,我都打好招呼了,這幾天培訓挺簡單的,你就聽著就行,有什麼不會的問我,他們教的我都會,哈哈。”說完,姜宇航就把靳凡推進門去,在門口目送他坐下之後離去。
  靳凡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就像當初媽媽第一天送他上小學的一樣,他又要聽別人講課了,這感覺不錯,又年輕了!靳凡雖然經歷的事情很多,表面看上去也是大大咧咧那種人,但是其實內心還是需要被關心的,每個人都需要別人的關心,只不過有些人不善於表達出來而已。這次姜宇航在工作上給予他如此大的幫助,嚴馨又在背後這麼默默支持他,好像每個人對他的事情都很上心一樣,當然,除了他的父母和蘇月,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諷刺啊,明明應該是最親近的人、是最重要的人,卻在這種最應該雪中送炭的時候消失了。不過他很慶倖,還有這麼好的一群發小兒和嚴馨。
  培訓的日子過的很快,跟一般大學生上課一樣,有個人在講臺上聲情並茂地在講做廣告是多麼偉大、多麼有意義的一件事情,我們公司的客戶有多麼臥虎藏龍,你們要是把廣告給人家賣好了的話,將會有多麼光明的前途等等等等。
  有時候靳凡會產生一中錯覺,他以為自己被編制在一張類似於傳銷的大網中,不過後來他找到了區別所在,賣廣告比傳銷省事——直接收錢,不賣商品,而且很可能個客戶的廣告你給人家做好了那就是能吃一輩子的事。
  學什麼都要有個過程,靳凡在熟悉了幾天之後,姜宇航就開始讓他直接接觸了客戶,省去了做幕後處理檔的一些基礎實習,因為靳凡這樣的性格更適合直面客戶。總之早晚是要面對他們的,越早開始就能越快進入狀態。姜宇航只交代了一句話:不管你用什麼方式方法,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根據你手上的廣告,讓它們發揮最大的宣傳作用。



第十二節
    靳凡和姜宇航所在的這家廣告公司是國內的一家代理型廣告公司,主要以代理銷售電梯廣告媒體為主。像靳凡和姜宇航他們倆的工作主要是給企業找適合的客戶。他們將一部分的廣告外包給廣告公司,比如這個媒體需要1000塊錢給賣出去,成功之後就會拿到30%的利潤,主要就是靠人際管道,有了熟人之後,基本上價格好商量,用不用都是一句話的事,這就是這種小廣告公司的一種生存模式。

  剛剛回國沒多久的靳凡哪找那麼多熟人去啊,最初的方法就只是打電話,抱著一本賣廣告人員人手必備的一本黃頁,然後你就挨個去打吧,瞎貓到處撞,看看能不能撞上一兩隻死耗子,然後再合則約見,然後再見面詳談……

  打這種推銷廣告的電話,有時候是挺招人煩的,靳凡已經不記得被拒絕了多少次了,撥通一個電話之後,對方一聽靳凡自報家門,說是廣告公司的,勤快的人就給你回一句:“我不買。”之後掛掉,而乾淨俐落的人就什麼都不說,直接掛斷,在電話這一邊的靳凡討厭這種感覺,他隱約能感覺到對方掛斷電話之後對他的咒駡,還有些人是驍勇善戰型的,時刻準備跟你舉行一場辯論賽,你說你的廣告有多好,他就跟你說有多麼沒用,你說價格是多麼優惠,他就跟你說你們的價格是多麼不靠譜,最後你終於打算撤退了,他還會跟你理論你這麼打電話打擾人家是多麼不道德……常常一天下來,弄得靳凡一句話都不想說了,電話一下都不想再碰了。他甚至還在想:我這麼做有用麼?就算海底撈針,那也是知道有一根針在那杵著呢,我這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那根針。不過即便一直都沒什麼進展,他也沒想到過要放棄,靳凡這種不服輸的性格,跟他爸爸很像。

  ……

  惆悵的時候,靳凡就跟姜宇航嘮叨兩句,他覺得自己總是找不到一個正確的方向,最起碼知道食物在哪個方向,然後才能向著這個方向越跑越近。

  姜宇航非常理解靳凡現在的這種處境,他也是盡自己全力地把他往道兒上帶,熟悉業務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急功近利往往會適得其反。

  在廣告銷售這個客戶群體問題上,姜宇航淺顯易懂地給靳凡講:當準備接受一個項目的時候,首先你要去分析你賣的是什麼媒體?這個媒體適合什麼樣的客戶?要採取什麼樣的媒介讓廣告效果最佳?

  例如電視媒體,這種傳播方式受眾人群廣,比較容易提高企業形象,因為現在幾乎家家都有電視,沒事時候都看看電視,但是弊端就是老年人多,家庭婦女多,當然你也可以巧妙地把他們變成針對這類人群某種廣告的優勢。再比如像戶外媒體,也是受眾人群廣,單一,人群閱讀成本低,也是樹立企業形象的一種方式。但是這種戶外媒體其實只能做一個形象廣告,不能當一個促銷廣告,因為促銷廣告你所要表達的資訊比較多,像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何種方式等等,就比如公路旁邊立著的大型看板,開車的人一掃而過,不可能看得那麼清楚,所以戶外的廣告一般都是一目了然的,誰家出個新車啊樓盤的外形啊什麼的。而雜誌是客戶的特點是細分定位準確,比如賣奢侈品的針對的人群就是收入比較高的,賣電玩的就是針對年輕人等等,但是這種雜誌媒體受眾單一,閱讀成本高,畢竟你買了雜誌才能看到廣告。電梯這種廣告就是地點定位準確,比如一個汽車的4S店要做一個什麼活動我就可以在我的周邊選樓盤去打廣告,比如說我一個新開張的超市,也可以在這個周邊來做,相對來說地點定位比較精准。所以,要先看我的媒體適合什麼樣的企業我再去翻黃頁或者在網上找這些合適的客戶,跟他們的市場部去聯繫,這樣的效率就會大大提升了。

  靳凡對姜宇航的這些話連連稱讚,並熟記於心。這麼聰明的腦袋瓜,再結合姜宇航的經驗之談,靳凡出師很快,沒過多久,手上的一個招聘廣告就談的有些眉目了。

  按照姜宇航給他講的,他把這個商場的廣告範圍鎖定在了周邊的一些寫字樓。宣傳媒介則是電梯,上班的人們至少每天要乘坐電梯兩次,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瞭解廣告上的內容。而沒有選擇用電視或者是其他媒介方式則是考慮到上班族才是跳槽的主體,通過電視或者雜誌等沒接宣傳,受眾群的效果並不會太明確。

  於是靳凡按照姜宇航的指導,根據自己手裡的廣告去分析市場定位,結果沒過兩天就被告知合作已經拍板定下來了。

  很順利的,沒有大費周章,這個項目就簽下來了,這是他成功做成的第一個廣告生意,也正是這第一次的成功,讓靳凡體會到了成功的喜悅,小小的,但是對自己的鼓動卻是巨大的。




第十三節

    為了紀念這次首戰告捷,靳凡把姜宇航還有嶽桐約到了一起,請他們吃頓慶功宴,感謝他們哥倆對自己的支持與幫助。本來靳凡這次是想把嚴馨也一起叫上的,但是轉而想想,帶她來見自己的朋友,未免有些太唐突,到時候氣氛尷尬了就不好了,大不了改天單獨宴請嚴馨一番。
  這一行3人,基本上現在的生活狀況全都是一個階層的,都屬於那種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的勞動人民。唯一一個堪比富二代的也就是靳凡了,他也是唯一一個在“上流社會圈子”中混過的人,現在就猶如改了朝換了代的前朝皇太子,看著別人在自己的天下驕奢淫逸著,無奈往事一去,不堪回首啊。
  “你說就現在這社會,誰他媽還跟咱們似的這麼一步一步爬啊,那些蹦得快的人全都有後臺!有門路!你跟他們爭的過麼!”嶽桐就是這麼一個秉性,急功近利卻好吃懶做。
  “你別一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啊,你看看我,雖說現在一個月就幾千塊錢吧,但是要不是我一步一步走過來,興許我他媽現在還在胡同裡送牛奶呢。就你,一直踏實不下來,我說說你也該認真一下了吧啊?”姜宇航聽了這話之後挺身而出,他此前也沒少勸過嶽桐,就是一直也沒成功過,所以現在時不時地趁機以身作則一下。
  “怎麼我就老鼠屎了呢,誒你說,靳凡你說,是不是現在要是沒權沒勢誰愛搭理你啊,你要是沒錢,誰愛伺候你啊,他知道,他曾經過的什麼日子,現在沒錢了,不是還得跟咱們在這小飯館裡解決溫飽問題嘛!”岳桐此時已經化身成為了一個理智的憤青,懂得了拿眼前的人來舉例說明。
  “哎我說,你這是拿我尋開心呢麼?奚落我好玩啊,你大爺的。”正瞄著一個年輕女服務員的靳凡回過神來,回了一句。
  “不是我拿你說事,我說別人誰信啊,你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麼?要不我說給姜宇航說他老不信,他就是不願看清事實,還老認為現在的社會是一個努力奮鬥就能成功的年代呢,我告訴你吧,你那個年代早已經遠去了,就跟侏羅紀似的,早沒了,回不去了!”
  “你別扯淡,你就會怨天尤人,侏羅紀呢還,我看你就是一個豬邏輯!扯那麼遠除了恐龍知道那會兒的事,誰還知道啊。不過你看咱之前那唐宋元明清時期,哪一朝代的狀元啊什麼的不都是寒窗苦讀從鄉試到殿試一步一步考出來的麼?這是社會最底層人士跨越階級最有效的方式!人家范仲淹,曾在讀書時候有過斷齏劃粥的美譽,後來坎坷求學考中進士見到了皇帝。包括現在的人們也是啊,孩子們考大學就是為了找個好工作,考公務員就是為了要個鐵飯碗,都是因為有目的,說透徹點就是因為自私,因為他們心中有自己的欲望,要滿足這個欲望,滿足自己的私心,他們才努力的啊。誰像你啊,就等著天上掉餡餅呢,小心給你砸個半身不遂!”姜宇航認為他們這幾個人的處境,就只有自己踏踏實實的努力,才能有出頭之日,他沒有別的意思,這個大家都知道。
  “哎呦喂,顯擺你歷史學的好是吧?!但是我也知道歷史,老範家有一個更出名的,就那個範進嘛,考了多少年試給考瘋了的。你說的那都是個案,現在只有官二代,富二代才能享受到那些高等待遇和職位,操,我爸要是有錢,我爸要是手掌大權,那傢伙,我他媽也能呼風喚雨,開著倍兒牛逼的車,摟著倍兒漂亮的妞,出入倍兒牛逼的地界兒,人人面前裝牛逼我……”
  “嶽桐,你就慢慢意淫下去吧啊,別叨叨出來,什麼時候清醒了告我們一聲就行,我們先聊我們的。”看著嶽桐那自我陶醉的樣兒,靳凡實在是受不了了,自己跟姜宇航對話起來:“我跟你們說啊,咱們是共產主義社會,但是說沒有階級區別那真是放屁呢,肯定有比較強勢的階級和相對弱勢的階級,想要跨階級的人肯定還是多數的,像那種張朝陽和丁磊那樣的人,特別有本事,又加上他媽的運氣極好,借助市場的力量一舉成名的,但那是咱拿手指頭數數,這種人有幾個,全中國也就那麼二三十個,而且也都是新興的行業,你得趕上那班車。他們就順利的上升到了一個比較強勢的階級,相對於咱們來說。所以我覺得還得是天時地利人和,樣樣都占全了,才能鹹魚大翻身啊。”
  “哎!我就這意思,需要機會!機會!那些富二代裡有傻逼的,拿著錢找不著機會,扔出去不少;也有牛逼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的更高,跳的更遠,所以說,命運還是掌握在老天爺手上啊!”嶽桐說。
   “但是這個社會富二代還是少數啊,大多數的奮鬥的人都是大學生啊或者是咱們這樣的老百姓。你看看,自從咱國家開始了高校擴招之後,那些曾經被視為“天之驕子”的大學生現在已經成為低薪水、沒前途的代言人了。現在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被學校檔案啊,幹部身份啊逼著必須要在三個月之內簽訂就業合同,這不就是變著法的把他們往廉價勞動力上推麼!大學生都廉價了,那咱們這些平民百姓還怎麼混啊。”姜宇航把話題轉變到了社會人才身上,不得不說,社會不缺少人才,而是“人才”敵不過“錢財”。
  “人們之前認為的只有大學生才能與之相匹配的體面工作,現在都成為了官二代和富二代的囊中之物,他們就組成了現在的新權貴一族。像以前那樣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能力獲得的重要機遇的概率已經越來越小了,這不是流行著這麼一句話麼:任何能用錢和權解決的問題就不叫問題,即便是不能和錢權掛鉤,那麼創造機會也要掛上!處在社會底層的、滿心抱負的大學生們,向上發展的困難更大,道路更窄。去大街上隨便抓幾個人其中90%都是大學生,得有一大半不是在尋找工作就是在尋找工作的路上,一直就這麼懷才不遇,報國無門,很多大學生就會頹廢,混吃混喝混日子,被現在這個社會一點點地磨沒了銳氣,沒有新力量的催生,怎麼能讓這個巨大的車輪前進呢?這個問題是出在根兒底下的,不是你、我或者他能改變的,除非我們之中的某一個人會成為國家主席,成為有能力去改變這個社會現狀的人,我們應該抵抗……”靳凡這一段義正言辭的長篇大論說出了現在社會人才的弊端,岳桐和姜宇航都沒有想到久居海外、平時看上去吊兒郎當的靳凡能對這個問題有著如此透徹的認識,連連贊許。
  不過飯桌上的話題依舊是話題,它對現實的生活並不能產生多大的作用,如果這一頓晚餐要是能探討出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價值,那就沒人去找巴菲特共進晚餐了。




第十四節
    這一次的成功之後,靳凡好像開了銷售的竅,很多人都應該有過這種感覺,就是突然一瞬間好像之前特別生澀的東西一下就全都得心應手了,就好像做數學題,公式啊什麼的全都熟記於心,就是不知道用在哪,看什麼題都看不出線索,但是突然一下,你就發現,所有題目都大同小異,所有線索你都能抓住,你會發現你善於解題了,甚至愛上數學了;寫文章也是,肚子裡想告訴大家的事情有一大堆,想表達出來的感情很強烈,但思路就像皸裂的河床,沒有一絲生機,但是一旦腦子開竅了,文思如泉湧,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
  靳凡就是這樣,在他後來接觸到的客戶之中,他對客戶心裡的想法能掌握得八九不離十,他們心中是肯定還是否定,還是猶豫不決,這些他能準確的判斷出來。因為在面對面交談的時候,看著對方的眼睛和他的行為舉止,這跟在牌桌上打牌是一個模式——揣測他們的心理,方便部署好下一步自己的行動。有些客戶他有所顧慮,所以拒絕了你,但是那僅僅是一些顧慮,打消了它們,那麼這就是一個潛在的客戶。打了德州撲克很久的靳凡可以說在這一方面抓住了不少別人遺失的潛在客戶。
  當然也遇到了確實就是不想買廣告的人,但是他們不直接說,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當你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們又會不痛不癢地問你兩句。跟這種人斡旋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還不如早早放棄,換下一個客戶。
  這種人的心思也逃不過靳凡的雙眼,剛開始,靳凡會耐心地跟他們溝通,但是一旦判定此人沒有什麼使用價值,那就會果斷地拍拍屁股走人。耐心和果斷通常會被認為是對立的兩方面,但是二者又不是相互矛盾的,它們在靳凡的身上被運用得淋漓盡致。潛在客戶比較多了,也能充分利用時間了,這在很大程度上說就是效率的體現。
  廣告是對自己產品或者服務的一種宣傳,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它的存在,被它們所吸引。但是往往是有需要的人才會去注意這些廣告,在人們有需求的時候才會想到在某一個地方那個看到的某一個廣告,這時候廣告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而靳凡就是把這種企業的廣告落實到實際生活中去的一個仲介,他不會因為自己喜歡某一家公司的產品或者服務就把他們吹得天花亂墜,也不會因為某一個小小的公司沒有名氣就對他們嗤之以鼻,他深深的知道帶有歧視性的偏見是多麼的錯誤。因為德州撲克牌桌上的偏見往往都是具有破壞性的,它很可能讓你低估了對方的實力而造成自己的損失。所以之前為了打好德州撲克,靳凡一直在鍛煉自己不分性別,不分地域,不顧其他的判斷思維,這一點也充分表現在了靳凡所結實的那些客戶的身上,當他們需要靳凡的時候,不管對方是外企還是國企,是有大企業還是小作坊,靳凡都會全力以赴去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當然,靳凡只是負責把商家的廣告推廣出去,他們的產品或者服務是否能得到大眾的一直好評,那就是要看商家是否爭氣了。不少人的廣告宣傳到位,吸引了很多的消費者,但是消費者們卻對商家有著或多或少的不滿,甚至是失望而不買帳,這就會殃及到靳凡自身,客戶會認為廣告推廣出現了問題,宣傳環節上出現疏漏等等,這是聽讓人無奈的一種情況,但是為了以後能繼續合作,或者是為了留住這麼一個人際關係,靳凡不得不硬著頭皮背下這個黑鍋。
  許多人在面對這種困苦的時候都會為之深深的困擾,甚至有時候沉湎在痛苦和惋惜而忘記了路還要繼續下去,德州撲克就是曾經讓靳凡明白,哪怕你失敗的次數遠遠多於勝利的次數,甚至一直連續遭受失敗,那也只不過是這個遊戲的一個小小的環節而已,你想要翻身,想要重振雄風,就必須要調整好心態,才能有前進的動力,對自己是這樣,對身邊的同事或者是一些企業,靳凡也是一樣這麼勸解他們,甚至有時候,他還調侃地說:“我寧願以後你不要因為廣告推廣而主動找我,大家心裡都記住的產品才是最成功的。除非是你要給我介紹客戶。”雖然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但是確實是大實話。
  雖然賣廣告的收入與靳凡在牌局上的收入天差地別,但至少可以讓他獨立生活了。並且,靳凡憑藉自己的聰明與在牌局上學到的判斷技巧,上手很快,做得有聲有色,不僅僅為自己積攢了一些人際關係,也得到了公司老闆的賞識。曾經在一次例會上,老闆就把靳凡特意提出來為例子,表揚他進步很快,在業務上為公司帶來了不少好處,年紀輕輕但是不浮躁,很有前途。靳凡不在乎這些表揚的話都是什麼內容,他所知道的就是他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他能行,已經得到了老
  做廣告銷售的日子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著,雖然是不安於現狀,但是在未確定下一步路之前,靳凡還是需要這份工作來維持自己生活的。這樣還好,有朋友在,有嚴馨在,有工作要跑,這種生活雖然沒有在溫哥華時候那麼無憂無慮,但至少已經沒有剛來北京時候的那種迷茫和孤獨了。
  雖然經常聯繫蘇月的電話還是總以失望而告終,雖然他在加拿大的朋友曾經告訴過他蘇月和一個男孩走得比較近,讓他多注意,但是他心裡告訴自己,蘇月只是一個人太孤單了,只是太貪玩了,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自我安慰還是自欺欺人,總之就是想讓自己在感情這方面不要太較真,一起走過了5年的風風雨雨,這份感情是很難割捨得下的。


第十五節
     期間,Tony給靳凡打來過一次電話,他還在杭州,還是跟著他們家老爺子混,但是這次的通話,靳凡卻聽到了一個神奇的事情——他們家老爺子又開始折騰了,神奇的不是老爺子不裝南牆不回頭的勁頭,而是這次老爺子找來了一個異常厲害的教授,傳授他中國人不知道,外國人不明白的發家致富技能。靳凡瞭解Tony老爸,忒不適合做生意的一塊料,這回還心氣這麼高,誰知道會不會把自己徹底賠進去呢?
   原來,上次Tony聯繫完了靳凡之後,發生了這樣一件事——老爺子回到杭州想要東山再起,於是重整旗鼓準備再投資。經自己的小蜜介紹認識了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據說此人是跟國寶的貴重等級不相上下,禁止出國,怕這麼高端的人才流失。老爺子捧著自己的一片虔誠之心就去拜見了。見面之後,教授說咱倆太投緣了,於是乎便指點說:你要是現在有個煉油廠就好了,我這空有自己的一技之長無處施展啊。為什麼呢?因為我有偏方,能把水和油的混合物變成油,你要是買了個煉油廠,我將這個偏方賜予你,何愁不富呢?
   小蜜在一旁煽風點火:“哇塞,真的嘛!那這個機會我們得趕緊抓住哦。不好讓別人搶先了的。老公老公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啊?快點吧快點吧……”
   老爺子沒禁住忽悠,此時的他已經對這個教授頂禮膜拜了。從教授那出來就直奔東南方向的那個煉油廠了,他一刻也等不了,好像佛祖把一顆大珍珠扔在了地上,你不在第一時間把它拿在手裡,很可能就會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這個煉油廠一看就處於蕭條時期了,機器的轟鳴聲已經被瑟瑟的風聲所取代,留下來的幾個員工也都是看廠子的老大爺。看見這麼一副淒慘的景象,善良的老爺子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瀕臨倒閉的煉油廠,就是在等待我這樣一個救星來拯救他們呢!當即就拍板了:“這個煉油廠我包了!”
  老爺子也沒跟兒子商量,也沒問問兄弟們,一門心思地就認定了這麼做是絕對沒錯的。他回家把折騰了這麼多年剩下的六百多萬小錢拿了出來,又四面八方地借了六百萬,湊齊了錢直接就去交易了。在老爺子看來,這筆買賣有教授撐腰,有什麼可深思熟慮的,要是被別人搶先了,到時候自己就只剩下眼紅了。
  於是乎,老爺子買下來這個煉油廠大張旗鼓的準備重出江湖。現在正處在試驗階段,教授請來一批自己的“御用助手”在工廠裡“興風作浪”,跟老爺子說,你只要等結果就行了,不出一年時間,你就對就是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把水當油賣的人。老爺子樂得合不上嘴。
  靳凡聽了Tony這麼說完,立馬就覺得這是一個騙局,顯而易見的,准是這個教授跟這個煉油廠的老闆串通一氣,遇見了老爺子這麼一個大頭。這次投資,是老爺子最後一次了,自己的錢全都投進去了,借的錢也得有段日子才能還清了,就像靳凡上次跟暴發戶大賭一樣,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看來善良的老爺子真的和商機無緣啊。
  後來便有了Tony與靳凡的這通電話。
  “我操,你丫怎麼也不攔著點啊,你就看著你們家老爺子這麼把錢送人啊,還他媽借錢送!”靳凡沖著電話罵了起來。
  “我都不知道背後還有教授這碼事,就知道他要買煉油廠,我還納悶呢他怎麼想玩石油了。玩大發了吧,要不是看他是我爸,我都懶得搭理他。”對於這事,Tony也很無奈,一直以來他都沒插手過他爸爸的事業,就看著他一點一點地把家產敗光,無能為力,也不想去操心這些,因為他從小就是一直站在金山的頂上,從來都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對朋友是這樣,對兄弟也是這樣。不承認失敗,更不會讓別人看到他落寞的那一面,俗話說,越掩飾什麼就越缺乏什麼,越炫耀什麼就越缺乏什麼,Tony極力地把自己擺在一個高高的位置上面,其實是他自卑心理的一種體現,從山頂上跌落到山腳下的人比始終在山腳下滯留的人更容易被人歧視。
   什麼時候德州撲克能算是一種拿的上檯面的特長,那靳凡算是有一技之長的人了,而Tony除了會拿著他爸爸的錢去吃喝玩樂,其他的真的什麼都是空白的了。
  “操,不是我說你們家老爺子,這麼傻逼的事兒都能幹出來……哦,就人家教授會把水變成石油,這麼牛逼他他媽還給你爸打什麼工啊,扯淡去吧。就咱們中國人會,就你們杭州教授會,人家美國那麼高科技都不會,我跟你說這事肯定有詐,操……唉……都他媽買完了你才跟我說,沒法說你們爺倆。”
  “我說他也得聽啊,就這樣吧,看看再說吧。萬一能出來點東西呢。”Tony這一句話裡每一一個字是表示肯定的意思,其實他心裡也虛,怎麼著這次也有借的錢呢,可不能出什麼岔子。說來也是,他們家之前大起大落也有過那麼幾次,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錢夠他們造的了。萬一都賠了,六百萬的外債,對於這兩個沒什麼經濟頭腦的人來說,要靠自己努力,想要還清還真是挺難的。
  “要不這麼著吧,兄弟你來北京吧,咱倆一起看看幹點什麼。反正你在杭州也沒什麼事兒做,來北京你住我這,咱倆還有個伴兒。”靳凡是挺想讓Tony來北京的,怎麼說也是他在溫哥華認識的第一個好朋友,倆人在一起的時光都是特別燦爛的。對於在北京舉目無親的靳凡來說,Tony的陪伴或許能讓他在陌生的環境中感受到一絲熟悉。
  Tony說考慮考慮,靳凡囑咐了他兩句這次通話就結束了。電話這個東西讓人歡喜讓人憂啊,這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裡面傳出來的消息總是能讓人為之一振,明明是同一個人,第一次接到Tony電話時候是驚喜,這第二次卻出來這麼讓人無奈的一個消息,是說人生太無常了麼?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人生?



第十六節
   靳凡突然特想蘇月,這種思念是對於親人的那種思念,裡面有惦記,有關心,還有愛。不知道她自己一個人這幾天又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像我惦記她一樣惦記著我,其實她自己一個人在外國,也挺不容易的……靳凡自己心裡想著這些,不由自主地就掏出手機撥通了蘇月的電話。
  蘇月的態度一如既往,簡簡單單地問候兩句,囑咐兩句,沒什麼話說的時候,氣氛略顯尷尬,即便是這樣,靳凡還是時不時地就給她打個電話,沒那麼多的精神要求了,能聽聽聲音也好。
  日子還是要繼續的,靳凡在等待Tony考慮的日子裡,還是一心一意地做著自己廣告公司的工作。由於業務需要,靳凡接觸到了社會各個層次不同的人,從最開始盲目打電話找單子做,到後來翻企業名錄的時候找一些高管去賣廣告,靳凡每天都在進步著。因為打牌能培養出一種讀人的能力,從這個人的言談舉止中能揣測出來他到底用意何在,對於挖掘潛在客戶有著很重要的作用,所以那段時間靳凡的廣告賣的相當不錯,出乎了姜宇航的意料。靳凡的大腦是第一次因為生存的需要在正經工作上開始轉動,他都很意外自己的腦子還能跟得上工作的需要。
  在沒有客戶談業務的日子裡,靳凡習慣性滴翻看那本厚厚的企業名錄,這仿佛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職業病,往往那些最大的單子就在這些企業大老闆身上產生。想要收穫大魚,就要灑下天羅地網,不能放過每一次機會,然後耐心等待魚兒成為囊中之物。
  靳凡在打過電話的每一家公司後面畫上記號,向他們介紹業務,記下他們的需求,當然,也吃了不少閉門羹,但是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在這些公司裡做好了鋪墊,讓他們在需求廣告業務的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有靳凡這麼一號人。
  自從幹了廣告這行之後,用靳凡自己的話說,他恨不得一天36小時都保持自己的通訊無障礙,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電話。在他看來,賣廣告就要將觸角深入到所能觸及到任何地方,所以他在很多企業裡都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老總的秘書,說他們老總正有意讓靳凡來推廣他們的廣告,見面詳談。
  很意外但是也在情理之中,靳凡做了這麼多的前提準備,等得不就是這麼一個電話嗎,但讓靳凡意外的很少有廣告推銷員能直接跟老總對上話的。還有,這種商談廣告的事情不可能現在才來做啊……種種疑問堆在了靳凡的腦袋裡,不過真要談成了,這也是天上掉下來一個肉餡餅呢。
  懷揣著各種疑惑,靳凡按照地址,準時來到了位於東三環的中青大廈,豪華的大廳裡有美麗的大堂前臺小姐,靳凡走上前去問了一下A12樓應該怎麼走,順便去近距離接觸一下這位美女。
  大堂金碧輝煌,順理成章的,就連電梯裡也很豪華,到了12層之後,又一位美女前臺站起身來迎接他。美女前臺高挑的身材,姣好的容貌,散發出一種典型職業白領的氣質,總之就是一看就讓人賞心悅目。
  靳凡自報家門後,被美女領著來到了他們老總的辦公室,據說,老總已經在裡面等他了。這真是讓靳凡受寵若驚,堂堂一個企業的老總居然親自等一個賣廣告的,靳凡的好奇心越發強烈起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位老總是何方神聖了。
  就像電視劇裡經常演的那樣,落地大玻璃窗,幾乎能盡覽半個北京城,主色調是灰黑色,商務化的豪華辦公室,皮質老闆椅背對著門口,能看出來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在抽煙,靳凡歪著腦袋使勁兒看,但是頂多也就能看到老總嘴上叼著的那根香煙。
  美女前臺已經退出了辦公室,靳凡見老總沒有轉過來面對他的意思,主動走到辦工作前先打了招呼:“您好,我是廣告公司的靳凡。您的秘書給我打電話叫我過來的。”
  原本以為老闆聽到之後會轉身以示其廬山真面目,沒想到他依然穩坐如泰山,紋絲不動,嘴裡叼著那顆煙,用半張嘴很有技術含量地說著:“你……就甘心……一輩子……賣廣告的啊?”這語氣像是明知道靳凡根本不可能甘心做下去一樣反問。
  此話一出,給靳凡弄得是一肚子疑惑,怎麼老總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話,愣了一下之後後對老總說:“不是我甘心一輩子賣廣告,而是我現在想把廣告做好了。否則我今天就不會到您這來了。”
  “呵呵,那你來之前瞭解過我的資訊麼?換句話說,你知道我是誰麼?這可是你們廣告公司上門洽談業務的前提啊。”還是那種半張嘴吐出來的話,仿佛每一個字裡都夾雜著香煙味兒。
  “這個我還真沒瞭解,接到您秘書的電話我就直接趕過來了。說實在的,我對您買不買廣告不是很關注,我是對您特別好奇。您這麼一個大人物,怎麼會指名道姓地找到我這個無名小卒呢?我想絕對不會是買份廣告這麼簡單。”靳凡直截了當地說,因為他感覺出來老總是有備而來。
  “你還真沒變,腦子還是這麼好使,什麼都瞞不住你。”說著說著,這個厚實的老闆椅開始慢慢轉動,從看見個煙頭到看見整根兒煙,從一張側臉漸漸到整張臉面對,這個過程就好像猶抱琵笆的人終於落出了被遮住的那半張面,看得靳凡不禁大叫:“我操!怎麼他媽的是你丫挺的啊!嘿!”
  這麼激動,這麼放肆,這間辦公室裡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拘謹的氣氛,這個老總到底是誰呢?




第十七節
    這是一場闊別已久的重逢,只不過開場是這位老總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幕小小的惡作劇。這位老總名叫趙棣,常年留學海外,是靳凡的好朋友。趙棣家境殷實,從小家裡就把他往企業繼承人的方向培養著,不過趙棣卻沒有商人的那種奸詐與狡猾,始終都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靳凡以前最長評價他的詞就是“好人”,現在這個社會,想要做好人很難,想做能賺大錢的好人更難,已經賺了大錢了還能保持那種好人作風就難上加難了。趙棣的這種好法當然也不像Tony他家老爺子那麼楞,那點經濟頭腦還是有的,否則也不會坐在這麼豪華的辦公室裡當老總了。) a4 Z5 ^# ^) Z: a  o0 X7 H
  很難想像此時此刻,一個坐在老闆椅上叼著煙,一個站在辦公桌前背著公事包;一個身價上億的企業老總,一個月薪兩三千的廣告促銷員,倆人久別重逢的對話氣氛會怎樣,仿佛那張把他倆隔開的桌子就是一種階級的鴻溝,不可逾越。
  趙棣質問靳凡怎麼回中國了也不聯繫他,真是那種質問的語氣,能感覺出來他心中有小小的抱怨——真不把我當哥們了。叼著香煙問完了這句話,他也覺得氣氛略顯尷尬,於是把煙仍在了一邊,從老闆椅上起身,繞過寬大的辦公桌,帶著靳凡坐在了旁邊的皮沙發上。這下兩個人的距離就近了,一下就找到了當初溫哥華時候促膝長談的勁頭兒。
  “你小子行啊,深藏不露,你要閉關修煉是怎麼著?”
  “我這不是想試試你還記不記得我嘛,沒想到嘿,你還真神通廣大,聯繫上我了。老總就是老總,不一般啊。”靳凡開玩笑地說,關於這個問題,他不想過於認真的回答,能岔過去就過去了,人都是有自尊的嘛,曾經倆人都是有錢人,但是現在一個飛黃騰達,一個卻淪為一介草民,他自己都覺得這是一種諷刺,雖然他知道趙棣肯定不會這麼想。“話說回來,你怎麼想起來找我了呢?還這麼神奇,就這麼給我忽悠過來了。你丫的真會耍人!”

  “你看看你,貴人多忘事吧,我無意間看我秘書那記下來一個電話,名字叫靳凡,我還說呢,除了你誰還叫這麼2的名字,然後就突然覺得挺想你的,就約過來看看唄,哈哈。”
  “操,你丫能再肉麻點麼,還想我了……受不了。別說,我真沒想到是你,你這架勢往那一坐我還真不敢認,混的可以啊。”這個相遇挺戲劇性的,頗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之勢,嘴上逗貧是靳凡和哥們之間的默契,有時候就是這樣,話越是說得損,倆人的感情就越深。
  靳凡此時才仔細觀察了一下這間辦公室,回憶了一下剛才進來時候看到的公司logo,這家公司好像還挺想回事,不禁問趙棣:“這公司是你的?還不錯嘛,你這是就準備在中國發展了麼?”
  “進門時候看見沒,金光閃閃的環球乳業四個大字,很大氣吧!哈哈,那椅子,之前我老爸坐的,現在換我了。我幾個月前回來的,接手了這家公司。”趙棣指著那個老闆椅說道。
  “大氣大氣,都環球了還不大氣,要是驗證了外星人也喝奶,你們就該變成宇宙乳業了吧,哈哈,不過,開玩笑歸開玩笑,恭喜你坐在了總裁的位置,也恭喜你有了真正的事業,你可別給你老爸丟人。”
  “你這話說的,我爸要臉我也要啊,我為了自己的尊嚴也肯定會好好做的。你不知道啊,現在這公司比我接手時候進步挺大呢,我的實力你還不知道麼,把我們趙氏牛奶賣出中國,賣向世界是我理想,咱不能讓乳品行業一直被外國人霸佔著啊。”
  趙棣說這話,靳凡深信不疑,他這人一直有著很偉大、很實際的理想,現在趙棣終於有了自己的事業可以一展拳腳,他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想要讓環球乳業立足於世界企業之林,小方面看,這是在發展自己家的產業,而往大方面說,這也為了中國企業的發展添了塊磚、加了片瓦。
  “你們公司規模不小啊,前臺小姐長的也不錯,嘿嘿。是不是喝你們家牛奶就能變這麼漂亮啊?”靳凡還沒改對美女過目不忘的好習慣,到哪都覬覦著。
  “淨跟我瞎扯淡。你怎麼不說我們牛奶還能返老還童呢!不過我不跟你吹,我們環球乳業現在已經是中國市場上十大本土品牌奶粉公司之一了,能到這個地步我老爸已經實現了他的目標,但是接下來就是我自己的目標了,我要把我們環球的牌子做的更響。”
  “你這個起點就已經很不錯了,這事挺靠譜的,那你這意思就是打算讓你們環球在國際上都響噹噹唄?”靳凡很正經的表情看著趙棣。
  “那必須啊,我們在咱國內的市場已經打開了,要保住碗裡的這塊肉,又要想轍把盤子裡的肉也分一塊出來,我猜這是每一個商人都明白的吧。我們對生產、行銷及銷售的每個環節都有絕對的把握,要不我也不敢這麼大言不慚地跟你念叨了。”
  “別看我沒回來多久,但是咱中國牛奶啊奶粉啊這點破事兒我還是知道的。你要說問我買奶粉買中國的還是外國的,我得問你你那孩子是親生的還是撿的。你去過超市看過奶粉麼?幾乎賣得好的全都是人家外國的牌子,咱中國的牌子能打的響麼?”靳凡試探性地問。
  “你別這麼不相信我,就是因為別人沒做好,我才要做出彩兒。你還不知道我,越有困難的事兒我就越來勁。除了主流的的中高端及超高端價位配方奶粉產品以外,各種消費水準的人群我們都能照顧的到,但是我們絕對不會因為價格問題在奶粉里加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咱都是爹娘生爹娘養的,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到一丁點影響,咱得對的起自己的良心,我跟你是兄弟,我敢拍著胸脯推薦給你我們的產品,我們家也一直都喝自己家的牛奶呢。”趙棣得意洋洋地宣傳著自己家的產品。
  “嗯嗯,你就差在你們牛奶包裝上寫上一句:喝我們家牛奶能跟我一樣當總裁了。你丫別忽悠我喝,我又不是嬰兒,多大了還嘬奶嘴。”
  “我們公司賣的嬰兒奶粉只是其中之一,還有大人喝的啊,有配方奶粉產品,還有全脂奶粉產品,只要是市場有需求,我們的產品就會應運而生。環球乳業不僅僅是要覆蓋環球的嬰兒,還要覆蓋環球的成年人啊,這才是真正的環球嘛。哈哈。”
  趙棣這家環球乳業前身是擁有30多年專業乳品製造歷史的大慶乳品廠,在收購整合之後成立了現在這家全球乳業集團。趙棣在接手環球的時候,他父親就告訴過他:“對於咱們這傢俱有30年歷史的企業而言,提供高品質的健康產品和服務是作為企業公民最重要的使命。”這話聽上去可能很書面化,但是趙棣看到了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思想感情——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深受他父親的影響,趙棣對國際市場野心很大。在他看來,乳品行業未來的發展前景很好,但是也很嚴峻。現在生態環境日益惡化,人們注重健康的意識也越來越強烈,想要在這種大環境下在乳品行業中佔有一席之地,品質是絕對不能出問題的,還要有自己產品的特色。趙棣認為,現在自己家產品的品質已經有了一定的口碑,性價比也有自己的優勢,接下來,讓環球乳業掛牌上市則是邁向國際的第一步,這也是他現在手頭上的頭等大事。
  “好吧,那我喝你們牛奶,我兒子也喝你們牛奶,等我變老頭子了我還喝,多支持你。”靳凡說道。
  “哈哈,小弟我多謝您關照我生意了。你只要喝的下去,我這邊就擠得出來!話說回來,你回國不告訴我這事我不追究了,到底你是怎麼回事你得跟哥們我透露下吧?”其實這才算是“言歸正傳”,趙棣把靳凡叫來的主要意圖,一是想確認一下是不是本人,二就是真是本人的話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放棄了溫哥華的安逸生活,拋下了親人一般的蘇月隻身一人回到北京當個賣廣告的小碎催。
  “蘇月怎麼樣了?你倆現在……”趙棣問。
  “她自己一個人還在溫哥華呢,我倆現在,唉,怎麼說呢,我幾乎每天都給她打電話,但是不是趕上她忙,就是在外面玩呢,她這人就愛玩,這個你也知道,關係就還那樣吧。就是我的前途啊,不知道在哪呢。”
  趙棣喊來秘書泡上一壺上等的茶,熱氣騰騰,一人一杯,靳凡跟趙棣訴說著他這幾個月以來的辛酸。有時候,最讓人難受的是說不出來的那種苦悶,好哥們之間的默契就是可以不用你說明,就能感受到隱藏在深層中的那份情感,就像靳凡說道蘇月時候的那種無奈和痛心,深知他們相戀這麼多年的趙棣也不禁跟著歎氣;說到剛到北京時候的頹廢生活,趙棣也能體會到他的那種悵然若失。



第十八節
    哥倆聊天的過程中,趙棣就勸靳凡說來環球吧,自己家的公司,怎麼著都不會委屈著你,而且肯定各方面都會比現在賣廣告強,如果能來,趙棣就等於有了左膀右臂,這算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了。
  而靳凡卻委婉地拒絕了趙棣的這個好意,本來現在找工作做就是被逼無奈,要是來到環球做一個上班族,這真不是靳凡心裡想要的生活,況且給自己的兄弟打工,他心裡多多少少會覺得不是滋味,這是再多的薪水和再好的福利也彌補不了的。
  趙棣的EQ也沒那麼低,他知道自尊心強的靳凡不是那種吃軟飯的人,但是這個忙還是要幫的,只不過要換種方式,換個切入面而已,讓靳凡能有個臺階下。
  天色漸晚,倆人之間的話題已經從悲痛中走出來了,是該換個心情迎接晚餐了,掏出來一肚子話之後連胃都覺得有點空了。
  琢磨著想要吃什麼呢,倆人都無語了,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每天出去吃飯點餐是最讓人頭疼的,誰家的招牌菜是什麼,哪家的菜品最正宗,他們都了然於胸,出一本大眾菜品點評肯定都沒問題的。
  窗外的夕陽火紅火紅的,像個熱情的姑娘舞動著紅色的紗巾,靳凡突發奇想,就去吃俏江南吧。
  趙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是想起來什麼了,突然就定了俏江南了。
  靳凡猥瑣地笑著說:“俏江南這名字我一直感覺它就是個漂亮姑娘,古人雲:食色性也,你不知道麼?這名字我就覺得起的特地道。走,咱就去漂亮姑娘家吃飯!”跟去隔壁鄰居家蹭飯似的,二人有說有笑地就出發了。
  連功能表都沒看,趙棣直接就對著服務員說了幾個菜名,點餐過程不到兩分鐘,隨後小姑娘燕子般帶著功能表飛走了。靳凡對著趙棣說:“可以啊你,我愛吃什麼不吃什麼你都記著呢,沒想到你這麼愛我,哈哈。”趙棣做嘔吐狀……這一天倆人都很開心,久違的開心。
  好在靳凡的廣告公司工作不用按時刷卡上班,他跟趙棣從俏江南出來之後又去了酒吧,待到很久才回家,第二天睜眼已經臨近中午了。他給姜宇航打了個電話,確認沒什麼事之後,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以一種職業的狀態迎接這半天的工作。做什麼就得做好,要不就不做,即便是現在這份廣告推銷員的工作也是一樣,當這麼一天的和尚,就得把這一天的鐘撞好,對於趙棣所提供的那個坐享天倫之樂的工作,靳凡想了一下,搖搖頭一笑,笑過之後就打算從自己的腦容量裡徹底刪除了。
  沒過多久,趙棣打來電話,神秘兮兮地說要帶他去個好地方。趙棣下午兩三點就來接靳凡,這不由得讓靳凡一頭霧水,夜生活現在開始未免有點過早了吧?
  “什麼夜生活啊,我先帶你去置辦一身行頭,咱倆晚上一起去個好地方。”趙棣開著他的車直奔國貿購物中心而去。
  “至於麼?!我這麼帥的人還用捯飭?相親的話我可不去啊,大爺我現在事業為主!”靳凡說。
  “我信我信我真信!晚上我就帶你去發展事業去。所以現在你得為了你的事業好好打扮自己一下,什麼都甭管了,踏實跟我走吧。”
  從購物中心出來的靳凡已經煥然一新,那身Armani西裝他自己都不知道價格是幾位數,因為之前他買東西的時候從不看帳單,而這次趙棣只簽了個字就把穿著這套衣服的靳凡帶出了店,開著他的跑車揚長而去。
  趙棣的車停在了日壇路上一棟建築物的門口,今兒他特意沒讓司機跟著,靳凡猜到了應該會是一個比較私人的會面,並且他也預計到會玩到很晚。從大門進入這個建築物之後,靳凡也沒看出來這次神秘之旅的目的地——挺正常、挺正經的一個大廳。趙棣帶著他下樓之後,他才看出來原來地下還隱藏著一個高檔的夜總會。
  這種地方,在溫哥華的時候靳凡經常性的初入,身邊伴隨著形形色色的美女,而落地北京之後,他就再沒來過這種一擲千金以滿足自己欲望的地方,他始終覺得這種這種高檔夜總會是炫耀自己財富和宣洩自己的地方,適合現在的趙棣和曾經的自己。
   “哥們你不是帶我來享受生活的吧,裡邊是不是有小女孩等著咱們呢?那咱得先說好了,要下次我請你享受你可就得且等著呢。”這都已經到了夜總會門口了,靳凡看趙棣依然保持著神秘,實在是憋不住了,就開始逗他。
  “哪那麼多廢話啊你,誰用你請啊。跟我來吧,裡邊是有人等咱呢,不過不是姑娘,都是大老爺們。”
  “那咱今兒是幹嘛來了?你商務談判啊?那帶著我算怎麼回事啊。”
  “拜託!你看你賣廣告賣得腦子都秀逗了。我這麼跟你說吧,我之前讓你去我那上班,你不肯,就非得賣你的廣告,那我就不逼你。但是賣廣告的得需要客戶吧,我帶你來就是讓你認識更多的人,這些人都是我朋友,不是有錢就是有權,到時候沒准還能幫你做出幾分大單子呢。就算咱不賣廣告,多認識一些人一塊玩也沒壞處嘛。”趙棣這個臺階給的很好,靳凡能很坦然地走下來,這時候他明白了,什麼去置辦行頭啊,什麼介紹廣告的大客戶啊,這都是噱頭,趙棣的目的就是想讓靳凡通過他這個路徑,融進所謂的上流社會的圈子裡。
  這家夜總會,是京城著名的四大夜總會之一,這裡是另一個空間內的娛樂圈,裡面有著自己的繁華,也有著罪惡,還有著夜總會特有的潛規則。這些夜總會賺的就是有錢人手裡的閒錢,每年幾百萬到幾千萬的純獲利也在一個方面映射出其聲色犬馬之中進行的數不勝數的權錢交易。
  跟隨這趙棣走進了這家夜總會,門口長長的紅地毯兩側幾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沖著他們微笑,不是獻媚,也不死板,而是讓你看了就覺得很舒心,就這幾位迎賓小姐就已經構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那裡面的夜總會公主想必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靳凡的眼神鎖定了一個目標,一直盯著那個小姑娘一通看——無袖旗袍,兩側的開衩很高,帶著白色的珍珠首飾,氣質優雅大方,又不失清純水靈,散發出一種無法抵擋的誘惑。這些青春俏麗的女子,為何落入夜總會這種是非之地呢?實則因為這家夜總會乃是一種上流社會的大門,乃是一種高貴身份的象徵,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什麼出身,只要是進了這家夜總會,就搖身一變成為“有身份,有品位,有情調,充滿魅力”的人,這些都能從人們的看你的眼神中看出來。
  夜總會裡面的裝潢看得出來是相當的用心,既讓“身在此山中”的客人們感受到了衣香鬢影、紙醉金迷的氣氛,也兼顧了營造二人世界的浪漫甜蜜和商務人士的娛樂空間。來此消費的人群大都是有著中上等收入,頗有“千金散盡還複來”之勢,只要為他們提供了高檔奢華的娛樂硬體和體貼入微的服務,就能固定下來一部分消費群體,這次趙棣約的一行人等就是這裡的常客。
  穿過喧囂的舞池,走過琳琅的吧台,靳凡跟著趙棣進入了夜總會的深處,一路感受著不斷變化的氛圍,從欲望宣洩到沉淪奢靡,從醉生夢死到光怪陸離,這是靳凡第一次感受到北京這個大都市夜場的奢華,而這僅僅是管中窺豹,略見一斑。這麼富麗堂皇宛若宮殿一般的夜總會裡,等待自己的究竟會有什麼樣的人呢?
  走廊的盡頭有一扇厚重的大門,門口站著以為非常紳士的門童,西裝革履小紅領結,看上去比來靳凡更像是來品位生活的。門童微笑著為他倆拉開這扇鑲了金邊似的大門,彎腰恭請他們進去。




第十九節
       趙棣進門之後屋子裡談笑聲停了一下,緊接著幾秒鐘之後,便是一陣寒暄,這裡的寒暄與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寒暄還不同,不是握手,不是好久不見,是一種因為利益關係或者是權利關係拴在一起的相濡以沫,這是商場上普遍存在的現象。靳凡是最討厭這種形式上的虛偽溝通,他一直覺得自己不需要跟別人搖尾乞憐,但是現在的他,不得不慢慢接受這個現實,這源於他現在的處境,還有趙棣的一片好心。
  跟在趙棣的身後的靳凡,就像職業習慣一樣,先掃視了一圈屋子裡的人,然後再從每個人寒暄的方式上暗暗分析他們的來頭和性格,這是自發性啊,是靳凡在牌桌上養成的一種習慣,這種習慣如果能在生活和工作中運用自如,將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屋子裡七八個人,短暫的歡迎儀式結束之後,趙棣把靳凡拉到中間,很鄭重地介紹說:“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發小兒靳凡,叫他Snake也行。我曾經在溫哥華多虧了他的照顧,現在我兄弟回國了,以後大家多多照顧啊。”
  靳凡很識趣地接著趙棣的話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在座的諸位也很給面子地客套了一番:“什麼照顧不照顧的啊,大家一起玩嘛,平起平坐啊!”眾人嘻嘻哈哈一笑,彼此之間的這個陌生的氣氛便不攻自破了。
  這間包廂裡有一張專門用來打牌的桌子,靳凡進門的第一眼就發現它了,他以為是每間高檔包廂裡必備的娛樂設施呢,後來才知道這間包房是趙棣他們長包下來的,而這張德州撲克專業的牌桌也是他們特別定制的。從這張桌子進入靳凡眼睛的那一刹那,他的血液就開始隱隱躁動,就像是一個強大的磁場影響著他的每一條神經。靳凡猜到今天他們這麼多人,可能會開牌局。
  果不其然,好像他們之前約定好了一樣,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總把自己的煙仍在水晶煙灰缸裡,說了一句:“走著吧?”
  陷在沙發裡的七八個人紛紛起身,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就等待著一聲令下,大家很默契。趙棣看了一眼靳凡,靳凡知道他什麼意思,便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示意趙棣自己去玩吧,他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彼此心照不宣。
  靳凡沒上牌做的原因一是本來他今天也沒想到會有牌局等著他,二是跟這些不知來頭的大人物一起打牌,不能盡興,顧慮會很多,而最重要的是,上次在王哥那裡的一場敗仗,讓靳凡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還是緩緩再說吧。
  趙棣知道靳凡現在的處境,沒有那麼多閒錢去打牌,這次帶他來就是為了讓他多認識一些人,之後利用這些關係踏踏實實地走下去才是最實際的。
  ……
  專業的牌桌,專業的發牌手,這一切都顯得相當的專業,相對于王哥那裡的環境,這裡才算得上是一個賭場,靳凡險些忘掉了這裡也是一個非法的地下賭場。
  上層社會的人們熱衷於打德州撲克,這一點靳凡之前就聽說過,曾經是湖人隊老闆的傑瑞•巴斯(Jerry Buss)就是德州撲克的忠實擁護者。通常情況下,每次湖人隊比賽獲勝之後,幾乎所有職業的和非職業的德州撲克牌手都會聚集到洛杉磯的一家俱樂部裡,因為他們知道,傑瑞•巴斯肯定會出現在這裡,這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定的現象,因為大家都知道,每當傑瑞•巴斯心情愉快的時候,他都會和自己心愛的德州撲克一起度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俱樂部常常被圍得水泄不通,有些職業牌手是來贏錢的,有些人是來湊熱鬧的,傑瑞•巴斯每年都會在這家俱樂部裡貢獻出自己的百萬美元,對於他來說,金錢不是問題,能真正的打牌才是最過癮的事情。
  但是靳凡沒想到的是在中國,在這樣一個打牌拿不上檯面的地區,德州撲克竟然也在上層社會發展得如此像樣兒。此前他在溫哥華打牌的時候,就想跟這樣的企業老總或者是暴發戶一起玩,要麼贏他們一大筆錢,要麼讓他們欠自己一個人情,對自己來講總是能收穫到好處。幾位老總落座,交談聲,籌碼碰撞的聲音,發牌手洗牌的聲音,牌局就這樣開始了,每一個人看上去都是熟門熟路了。對於夜總會之行,裡面的唱歌跳舞喝酒泡妞已經不適用他們這種人群中了,德州撲克算是應運而生的一種新的消遣方式。
  靳凡忍不住湊近牌桌,他站在趙棣的身後,作為一個旁觀者,觀察著面前的“戰況”。在這裡進行的牌局氣氛更為輕鬆一些,老總們都有足夠的資本,並不是靠著打牌為生,這就像是打球或者是喝酒一樣,是這些人的愛好,沒必要在牌桌上爭得臉紅脖子粗,甚至有些人還在牌桌上變相的“賄賂”彼此,隱蔽且容易取悅人心,這樣現實中的利益關係便會更容易得到協調。可以這麼說,這種夜總會中私下的牌局,會比王哥那種地下黑賭場更“事兒逼”。
  “誒,Snake不來麼?我們這裡還有位置的哦。”有個一嘴臺灣腔的中年男人主動跟靳凡對話。
  “呵呵,我今天沒告訴他咱們這有這場面,第一次來,就別強求他了,以後一起玩一樣的。”趙棣提靳凡解圍,靳凡看著他嘿嘿一樂。
  靳凡站在旁邊看了一會,他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發現這麼一堆聰慧的人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的牌技能拿的出手。
  又到一輪新的下注,靳凡掃了一眼牌局,這是一個100/200的無限注德州撲克牌局,桌上總共有7個人,每個人面前的籌碼大概從十二三到三十幾萬不等。靳凡一聲不響地站在趙棣身後,想看看這幫成功人士怎麼出牌。
  不到四五把牌,靳凡心裡就對這群老總有了一個概括:我靠,這牌都打得太臭了吧,這哪兒是打德州撲克啊?整個一個憑運氣抽牌比大小,這麼專業的打牌環境放在他們手裡簡直是暴殄天物了啊。
  這群老總,包括趙棣,每一個人不論起手牌是什麼,只要是拿到了不算極差的牌,大都會進入翻牌階段,以一種僥倖心理看看自己有沒有碰中,碰中了就繼續,碰不中就棄牌,完全沒有專業德州撲克牌手的那種運籌帷幄的過程和計算概率和判斷對手底牌的環節,更沒有什麼偷雞和心理戰,每個人只是單純的盯著自己的牌在打,碰運氣,比大小,定輸贏。
  新的一局,趙棣坐在莊家位,槍口位的一個穿著很精緻的年輕小夥子在翻牌前加注到了1500元,見狀,有的人棄牌了。翻牌的時候,包括趙棣在內還剩下5個玩家。
  翻牌是紅桃5,黑桃10,黑桃Q
  槍口位的小夥子,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起手牌,捏起面前的一堆籌碼扔進底池,下注8000元,他後面的三位玩家都棄牌了,輪到趙棣,他思索了片刻,跟了8000元。
  轉牌是一張方片3
  小夥子不假思索地下注15000元,趙棣很快的又跟牌了。
  河牌黑桃5
  此時,靳凡發現趙棣和小夥子的臉上都微微露出自信的笑容,嘴角上揚。
  小夥子下注30000元,趙棣手上還有1314萬的樣子,而小夥子的籌碼至少還有20萬以上。
  “我們跟”靳凡說到。
  “大哥你看沒看見我什麼牌啊,就我這牌得加注啊!”趙棣一邊說一邊掀起了底牌亮給了身後的靳凡看。牌面黑桃A,黑桃7
  “跟就好了,別ALL IN。”靳凡在趙棣耳邊說,雖然很輕但是預期很堅定。
  “唉,服了你了,老子等了一晚上,最好的一把牌,算了,少贏點,跟就跟吧。”說著趙棣把30000籌碼推上了底池,並把手中的牌亮在了牌桌上。
  “同花。”趙棣好像斷定自己的五張黑桃肯定能把底池裡的籌碼統統吃掉。
  而小夥子不慌不忙,笑了笑說:“趙總,如果我要是FULL HOUSE呢……”他亮出了他的起手牌,2Q,接著說“那就不好意思了”說完,示意發牌手把籌碼推到他的跟前。
  此時的趙棣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回頭看了看靳凡,剛想問些什麼,轉眼的功夫靳凡已經轉身走遠了兩步。



第二十節

    靳凡來到沙發前和一個貌美的夜總會小姐碰著杯,趙棣也就沒再追問什麼。
  就像觀棋不語一樣,德州撲克也是很忌諱有人在旁邊指指點點地,所以靳凡只是指點了一兩下就離桌了。
  與旁邊的生硬的金錢遊戲不一樣的是靳凡這邊的柔情似水,這個貌美的夜總會小姐就像一朵開得正嬌豔的花,美得動人但不庸俗。她溫柔地問著靳凡可以不可以和她喝杯酒,這種溫柔的請求靳凡怎能拒絕。
  交杯換盞間,這夜總會小姐水蛇一樣的身子就盤在了靳凡的身上,靳凡就像把玩著一個精緻的尤物,身心都很愉悅。一個貌美的女人在對著你施展著自己的嬌柔嫵媚,想盡一切辦法來博取你的愉快,這種感覺讓靳凡難以忘懷,他突然很懷念當初那種夜夜笙歌的生活,再看看那邊的趙棣等人,這種所謂的上等人的生活,靳凡心中一陣黯然,這種越來越遠離自己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這種紙醉金迷的消遣什麼時候才能像以前那樣想來就來,他對美女的挑逗已經沒有了感覺,一口氣喝光了自己酒杯中剩下的威士卡。
  待這位美女為靳凡添酒的時候,一個男人漸漸靠近了這裡。
  這個男人一看就不是那種好吃懶做的大款,一點也沒有有錢人的那種囂張氣焰,但是一些細節之處還是能看出來此人是一個有品位的男人。
  靳凡知道這個人,剛才在牌桌上看過他打牌,幾手牌出去,靳凡就已經看出此人是一個沉著冷靜的保守派,跟那個小夥子還有趙棣不一樣。
   “Snake是吧,剛才人太多,沒來得及跟你說幾句話。我叫潘洪亮。”這個自稱潘洪亮的人拿著酒杯坐在了靳凡的對面。
  “幸會幸會。”靳凡抬起就杯對著這個男人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本以為這個男人是來中場休息的,其實不知道他是專門來找靳凡的。
  “你怎麼自己在這坐著啊,跟我們去玩玩唄,大家都是為了玩,挺隨意的。”潘洪亮說到。
  “嗨,我就是跟著趙棣過來看看的,沒想上桌玩,再說了,跟你們這些老總玩,那我不是自討苦吃了嗎,哈哈……”靳凡調侃道。
  “那哪能啊,Snake你這就是謙虛了,就剛才你指點趙總的那兩手牌,給他挽回了不少損失了呢。有兩下子啊你。”
  “過獎過獎了,碰巧而已,也怪他太悲劇了,同花居然對上了葫蘆,這真是運氣啊。”靳凡回想著剛才的那個牌局。
  潘洪亮明顯是因為剛才的牌局對靳凡產生了興趣,所以他才特意跑來跟靳凡聊天,寒暄幾句之後,便直接說道:“Snake,剛才趙總的那把牌,按理說絕對可以all in 的,怎麼你就這麼肯定地給他攔下來了呢?你不會是有透視眼,看見了對面的葫蘆了吧,哈哈……”潘洪亮這是抛磚引玉,他想用自己膚淺的說法,來引出來靳凡深刻的分析。這種套路是人際交往中常常都會用到的,你在詢問一件感興趣的事情時候,首先要拋出自己的一個話題作為交換或者引子,常常對方一放鬆了警惕之後就會滔滔不絕,忘乎所以地抖落出來了。
  靳凡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想太多,他只是從旁觀者的角度把剛才那把牌給這位潘總講解了一番:“你看,在翻牌前那個小夥子就加注了,就剛剛我看了幾局之後,據我所知,這是他第一次在翻牌前加注,之前哪怕他在莊家位的時候也只是跟牌,剛才那局他又處在位置極不好的槍口位,這說明他手裡的底牌相當的不錯。”
  潘洪亮說:“你這剛第一次看我們打牌就總結出來規律了,夠專業啊,哈哈。”
  “沒什麼專業不專業的啊,我頂多算是我的經驗之談,沒事時候就愛琢磨琢磨這個。還好我這次沒失誤,要不我就在你們面前露怯了。”靳凡謙虛地說,在別人面前還是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出神入化為妙,這些誇獎的詞語,只有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才是有價值的。
  靳凡說:“我猜他的起手牌應該是大口袋對子,或者是AKAQ這樣的兩張大牌,最起碼也得是QK同花,當然也不排除小口袋對子的可能。”
  看潘洪亮聽得很中肯,靳凡接著說:“翻牌圈,他又領先打了個8000。就我觀察來看,你們這些打牌的人都比較直,在這個桌子上基本沒有人打出試探性的下注,起碼他沒有打過,所以我推測他一定是撞中了些什麼,根據翻牌時候出現的牌型,很大可能是頂對,或暗三了。至於趙棣的牌,他在翻牌前的跟注,並沒有讓我得到什麼有用的資訊,因為趙棣在翻牌前,基本上手手都傻跟,當然除了2627310這種極差的牌,但是他底牌的範圍還是很大的。既然他會跟注這8000,說明他也有可能撞中了些什麼或在博牌。
  轉牌方片3,我想對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幫助,趙棣沒有思考繼續只是跟牌,我猜到他應該是在博順子或者同花。
  河牌黑桃5,我注意到2人嘴角上揚,顯得相當自信,明顯的,他們對河牌都相當的滿意。根據桌面上的牌型不難判斷,那小夥子底牌應該是1010QQ了,他中了FULLHOUSE,趙棣的黑桃同花自然也是博到了。我想趙棣應該沒注意那麼多,不會推測出對手中了FULLHOUSE,當然這種交際娛樂的牌局大家打的都不會那麼較真,不會考慮那麼多,所以我勸他只是跟牌,阻止了他的加注。”
  靳凡一口氣說完了他的分析,看著潘洪亮的臉,想從那裡得到資訊回饋。
  “那既然你心裡這麼有譜了,怎麼不讓趙總棄牌啊?”潘洪亮問。
  “唉!第一啊,我對你們這些打牌的人都還不是那麼瞭解,也有可能他只是拿著AQ,或KQ,不敢那麼妄下結論;二是趙棣好不容易中的同花,哪能說扔就能扔啊,我還不能點名了說,那得勸他多久他才能聽啊,桌上那麼多人不合適。”
  “嗯嗯,分析的有道理,但是就當時那個局勢看來,趙總的牌已經有4張同花了,他有很大的幾率押對最後的那一張,我才我要是他我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潘洪亮思索著說。
   靳凡接著說:“對,所以看到河牌是一張黑桃,趙棣很開心,他拿到了夢寐以求的同花,他想all in,很多人拿到這手同花都會想要all in,但是不要忘了,這個德州撲克不是你自己在打,而是你和對方在打心理戰,趙棣錯就錯在他只顧看自己的牌,從來沒揣測過對手的牌會是怎麼樣,或者沒有根據對手的下注的方式進行總結,他是這樣,那個小夥子也是這樣。”
  潘洪亮若有所思,他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靳凡,不由得一聲感歎:“Snake,看得出來,你小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知可否交換一下名片啊,以後方便我向你請教啊。”
  靳凡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自己的名片,潘洪亮接過來後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靳凡很難從他的話語中和神態中猜到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至少這第一次見面是這樣。靳凡雙手接過來潘洪亮的名片,小小的卡片做得簡單而精緻,他仔細看了看,這不是自己經常從新聞上看到的那家知名外資投資集團麼,他在這裡當個老總那可也是有真本事的,心中不禁對面前這個儒雅深沉的潘總小小肅然起敬了一下。
  這算是他跟趙棣來這個夜總會的第一個收穫——結識了第一個老總。
  不知不覺幾個小時的時間就過去了,牌局結束。
  從牌桌上下來之後,有人數落著自己今兒哪出錯牌了、什麼時候猶豫了,也有人誇獎靳凡深藏不露,剛才幫了趙棣一個大忙,當然還有人心中不服氣,抱怨自己今天點不正等等閒話,但是重點都不是在討論輸了或者贏了多少錢,畢竟都是老總級別的人物,輸贏的這點錢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喝頓酒的錢,九牛一毛而已。



第二十一節
    夜總會之行結束後沒多久,靳凡被嚴馨叫去吃飯。好好的怎麼想著請吃飯了呢?起初靳凡猜測的是嚴馨可能最近訓練之後有了什麼收穫,高興。很簡單,有時候男人的想法就是很簡單,高興就好。
  嚴馨把地點約在了一個挺上檔次的餐廳,雖說是中式餐廳,但是外國人不少,刀刀叉叉的傢伙和洋酒也一應俱全,倆人坐在這個餐廳最安靜的一個角落,這裡能看到樓下的車水馬龍,但是卻不會被打擾到。
  靳凡打開做的像相冊一樣的功能表,中英文雙標識,他也看不出來什麼,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後面的那串數字,心中暗罵到:“操,真他媽不是一般的貴。”
  他合上功能表,遞給嚴馨,示意她自己看著點吧。然後說了一句:“看得出來這地方真是挺高級的,你怎麼想起來請我來這麼高級的地方吃飯了呢?我這麼一個大老粗,哪吃不行啊……”靳凡習慣性地掏出一顆煙掉在嘴上,剛想點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什麼,尷尬的又把煙放了回去,接著說:“想抽顆煙都不行。”
  對面的嚴馨沒理他這一套,就像一個坐在台下的觀眾,看著心愛的演員在臺上表演,又像是一個博愛的女神,看著自己子民的生活百態,只是一臉幸福的微笑。就這樣一直看著靳凡,讓他更不自在,如果他臉皮薄點的話,那現在一定紅彤彤的了。連忙岔開話題:“我不是功能表,功能表在你跟前兒呢,看看,趕緊點,我都餓了……”像個撒嬌的小孩子。
  嚴馨被他逗得噗哧一聲笑出聲來,翻開菜單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打法走了服務員之後,嚴馨看著靳凡,笑嘻嘻地說:“先生,請問我可以做你旁邊的位子嘛,我喜歡你那個紅色的沙發。”
  靳凡求之不得:“可以啊可以啊,我這沙發能被美女您看上,我頓時都覺得我也沾光了。來來來。”靳凡屁股往裡挪了一下,右手拍著沙發招喚著嚴馨。
  倆人陷在大紅沙發中,一起等待著美食,嚴馨主動對靳凡說:“我知道你心裡還打鼓呢,肯定想著我平白無故為什麼要請你來這種地方吃飯啊……”
  她還沒說完,靳凡就接著說:“是啊,你是不是要把我賣了啊,我這還美滋滋地給你數錢呢,怎曉得這頓飯吃的是我自己啊!”
  嚴馨瞪了他一眼說:“你看看你,就知道逗貧,我要是把你賣了才不用你幫我數錢呢,你這麼個無價之寶,得賣多少錢啊。”她停了一下,接著說:“要是我有好多錢,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呢?反正不會是像現在這樣,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說的話也不敢說……挺可悲的……”
  靳凡再喜歡開玩笑,他也看得出來今天的嚴馨與往日不同了。那麼開朗活潑的微笑,今天仿佛夾雜這一些細膩的悲傷,這些悲傷從何而來呢?他改變了說話的風格,很正經的、很關心地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嚴馨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撒這個慌,為了在這個男人心裡給自己留下最好的回憶。
  “我要回老家了!”嚴馨的語氣一點也不像開玩笑,表情用四個字就可以概括——強顏歡笑。
  “怎麼……怎麼這麼突然啊?是家裡出什麼事了麼?”靳凡對此也深感意外,此前一直未曾見到嚴馨有想要回老家的跡象,而且,北京還有她的夢想,還有她的未來。
  嚴馨說:“沒事啦!就是我想家了,想回去了,或許在家鄉更適合我生活吧,或許我就不回來了呢。”
  “那你的檯球呢?!你就這麼扔下了?你曾經不是說過你父母反對你打球麼?你這樣回去了,你的理想還能繼續麼?”靳凡急切地問這,他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任何人都回答不出來,都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呀,別擔心我了,我都已經決定回家了,你應該祝福我才對啊,況且,在老家我認識的人多,他們比你會照顧我~哈哈,你就安心吧,好好跟我吃這一頓飯,別讓我的一片苦心白白浪費了哦。”
  “嗯……可是,我有點捨不得你,咱倆怎麼說也相依為命了一段時間呢,當初我那麼困難的時候是你陪我過來的……突然就覺得我就一個人了。”靳凡說到。
  “是啊,誰讓你最近忙呢,都沒時間跟你說~所以我今兒不是特意請你大餐一頓嗎,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你對我來說也有著很重要的意義呢。咱倆就這麼坐著,一邊吃一邊聊,開開心心的,好不好?”嚴馨不敢看靳凡的眼睛,一直擺弄這桌上的餐具。
  “好的,都聽你的。”
  菜都已經上的差不多了,靳凡拿起酒杯說:“來,這杯酒我為你送行,祝你早日實現自己的理想。”
  嚴馨也順勢拿起來酒杯,“那我祝你跟她能早日修成正果。”
  二人碰杯,一飲而盡。酒杯中的滋味,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最懂。
  對於嚴馨,靳凡心裡的感覺總是抱歉多一點,因為心裡裝著遠方的蘇月,對於現在坐在身邊的她,感覺上好像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總是悲傷能分擔,快樂卻自己獨享,雖然他心裡知道這不是一種單向的利用關係,但是面對這麼一個單純開朗的女孩,他心裡充滿了愧疚,卻又不知道怎麼彌補。
  嚴馨沒有告訴靳凡走的時間,她說最討厭那種送行的悲傷,她寧願自己一個人,不用回頭,不用不舍,自顧自地往前走,她希望給靳凡留下的影像永遠是那個傻呵呵,笑嘻嘻的自己。
  於是,有一天,靳凡看到了嚴馨房間裡沒有亮燈,並且從那天開始,就再也沒有亮起過。
  靳凡心中有一種失去的痛苦,他知道她並不屬於自己,自己也沒有佔有過她,但是那種失落又揮之不去,他都沒想到嚴馨在他心裡的位置還挺正,一顆小小的萌芽開始滋長,頂開了泥土,不知道會不會撼動靳凡心中那顆從未被動搖過的玉石——蘇月。他自己心裡不禁一顫:不會的不會的,扯淡麼不是!別他媽瞎琢磨了!
  點燃了一顆煙,看著窗外,他又過上了一個人鬱鬱寡歡的日子。
  其實,這一段時間與蘇月的聯繫並沒有斷,只是沒什麼進展,反而還有些退化——之前靳凡勸蘇月少喝點酒,別那麼瘋玩的時候,她不管聽不聽的進去,嘴上還是會敷衍一下,說什麼我知道啦,你放心吧之類的話,而最近這段時間,靳凡只要是那句話讓蘇月聽著不順心了,哪怕是出於關心,她連敷衍的話也懶得說了。
  北京時間下午5點,靳凡剛剛跑完了一個客戶,在等著姜宇航一起晚飯的時候,他給蘇月打了個電話,這個時間應該是溫哥華那邊淩晨的1點左右了。
  靳凡知道蘇月沒那麼乖,這時候肯定沒睡呢,果然電話接通之後,又是嘈雜的人聲,沒有震撼的音樂和刺耳的尖叫,靳凡想像著那邊應該是個小聚會,也想像得到她肯定又得喝不少酒。
  靳凡問:“又在外面喝酒哪?”
  蘇月毫不掩飾:“嗯,聚會。”
  “這都幾點了你還喝呢,你什麼時候能聽我的話啊——少喝點,早回家,一個女孩子……”
  沒等靳凡話說完,蘇月就不耐煩地說:“停停停,我知道我知道,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對身體不好什麼的,我都知道了!這喝的正high呢,你別掃興好不好!”
  靳凡糾正她:“我這怎麼叫掃興呢,我這是關心你,我怎麼不跟張三說啊,我怎麼不管李四啊,那還不是因為我愛你麼!管你還不對了?”
  喝完酒的蘇月有些激動:“你除能打個電話管我喝酒之外,你還管我什麼了?你管我吃管我穿了麼?我都沒管你,你憑什麼限制我啊?我用你管啊!”
  靳凡聽她這麼說就來氣:“我操,怎麼說話呢,我這是關心,不是你說的限制,你喝多了別拿我撒酒瘋啊。”
  “你才喝多了呢!有那功夫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好好混你的日子,我不用你操心!拜拜!”啪的一下,那邊就把電話掛斷了,靳凡看著電話,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操!
  這是第一次,蘇月在電話裡這麼跟靳凡說話,也是第一次,他知道了蘇月開始瞧不起現在的他了。被人蔑視的滋味不好受,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蔑視,那就更不好受了,但是現在的他又很無力,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被訓斥一樣,找不到辯解的理由。挺好的一天,打個電話惹了一肚子氣,招來了一肚子的鬱悶,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又開始對未來,對前途憂心忡忡,他都不敢想像如果蘇月回到中國,自己能給她什麼樣的生活,他沒車沒房,能怎麼結婚……


第二十二節
        在靳凡都要忘了潘洪亮這個人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說有個廣告的生意想跟靳凡談談,這讓靳凡很意外,他原本以為這種私下場合遇到的老總,應該不會把自己的名片留下,更何況還是老總主動給他打電話約見。他不禁想到了上次他跟趙棣的相見,不愧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一圈子老總都好這口麼……
  地點沒約在辦公室,而是氣氛很輕鬆的一個小酒吧,靳凡感覺到了這次的商談不全都是公事,會有什麼樣的私事呢?
  果不其然,真正涉及到廣告的對話不超過10分鐘,然後話題就轉變了。
  潘洪亮問:“咱們聊聊天吧,別老說那些嚴肅的話題,呵呵,聽說你跟我們趙總是發小兒吧,你們是在加拿大認識的嗎?”
  畢竟潘洪亮不是靳凡在牌桌上的對手,他在現實生活中便卸下了那種獵人的姿態,變得友善起來,反正現在看來,多交這麼一個老總級別的朋友對自己沒壞處,他便放下戒備,侃侃而談起來。“趙棣是我在加拿大生活的時候認識的,我們那時候都還是毛頭小夥子,哈哈,我們哥倆一直吃喝玩樂長大的,親兄弟一樣的。”
  潘洪亮說:“嗯,看得出來你還是挺重情重義的人。趙總這人不錯,商人之中少有的好人,呵呵,雖然我們就一起消遣的時候在一塊,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工作上和生活上都是個不錯的人。”
  靳凡也點頭稱是:“是啊,趙棣現在的事業做得如日中天,但是人一直都沒變,對我還是那麼仗義。”
  潘洪亮問靳凡:“那你呢?我看你之前那個牌局分析得那麼在行,你之前應該也玩得不錯吧,你這牌技可比趙總強多了。”
  靳凡回答:“呵呵,過獎了過獎了,我只不過是愛好德州撲克,之前我在加拿大玩過一陣德州撲克,稱不上在行。”
  潘洪亮說:“哦?在國外玩兒德州撲克可跟國內不一樣,不知Snake當初打到了什麼水準了呢?”
  靳凡一笑,回答到:“嗨,沒什麼水準不水準的,那時候家裡有錢,把我送到國外,我就整天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香車美女一直不缺。花銷大了又不能跟家裡說要錢去喝酒泡妞,我就自己開始打牌了。那段時間沒少靠打牌賺生活費,足夠我衣食住行的費用的。再後來家裡破產了嘛,我就回國了,也不能在那麼沒心沒肺地玩下去了,不得不為未來的路擔憂了。這也就是我現在能出現在潘總面前的原因了。呵呵。”
  潘洪亮表現出一臉惋惜的神情,“哦,這樣。抱歉,說到你不開心的事情了。那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打算麼?”
  這一個問題,比問到靳凡家裡破產還讓他“不開心”,破產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說不說只是一句話的事,而關於未來這件事,從破產之後就一直煩惱著他,一直沒有答案。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能說:“未來的事我心裡也沒譜,眼前的事兒就是先把這個廣告公司的工作做好了再說吧。呵呵,那還是要潘總您多提攜啊。”靳凡很聰明,他順著潘洪亮利用談廣告生意的杆子往上爬,算是事前在這裡埋下了一個引子,他的商業頭腦並不比德州撲克牌技差到哪兒去。
  潘洪亮看著他笑了笑:“你小子,三句話不離本行啊,說著說著就拽回自己的工作上了。我要是你的老闆肯定很欣慰公司有你這樣的員工。”
  靳凡也樂了:“過獎了,您這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們老闆人挺好的,這是我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他沒少照顧我,我也挺感謝他的。只不過,關於未來我也沒想過,但是我知道我應該不會一輩子都賣廣告。”靳凡說道這裡時,目光有些迷惘,像是費力地看著遠方但卻又什麼都看不到。
  潘洪亮身子端坐了一下,一臉正經地看著靳凡說:“不過,我到是有個建議,你可以參考下。”
  靳凡好奇地問:“哦?洗耳恭聽。”
  潘洪亮說:“不瞞你說,你來夜總會那次,我就開始留意你了。我看你在德州撲克方面的造詣還是頗高的,這你不用再說過獎了,我對我自己看人的能力還是挺自信的。所以我也不跟你賣官子了,直接說吧,我想請你幫我個忙,過兩天呢我有個牌局,可是我實在是太忙沒時間,再加上我對這個德州撲克也沒多大興趣,問題就在於,去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不去不合適,所以到時候我想讓你替我去。我為你提供資金,你為我提供技術,牌桌上贏了錢你拿走50%,輸了的錢算在我身上,你看怎麼樣?”
  聽完了這句話的靳凡腦袋一下轉不動了——太突然的一個消息。不過片刻之後,他也就立刻明白了這才是潘洪亮約他出來的真正目的,之前說的什麼談廣告生意那純粹是瞎扯淡。他心裡不禁覺得被算計了,最起碼從上次在夜總會的時候就已經被這個潘洪亮盯上了,這個男人不簡單。靳凡沒有立刻作出回應,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還有潘洪亮這個人,這個“合作”來得有點猝不及防。
  潘洪亮看出來靳凡有些顧慮,又補充道:“你是趙總的朋友,既然我跟趙總認識,那你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我相信你。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賭輸了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畢竟我們之間還有趙總呢,我們打牌就是一種消遣。再說,你是一條蛟龍,你就寧願在泥潭裡混一輩子麼?況且你也說過了,德州撲克是你的愛好,這次的牌局去的人也都是有點水準的,你肯定會覺得有意思的。我是在給你提供一個機會,你自己慢慢想,想好了給我答覆啊。”
  潘洪亮拍了拍靳凡的肩膀,隨後便離開了。他的語氣從始至終一直很溫和,讓靳凡在這個請他打牌的“藉口”上搜尋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靳凡拿起桌上的酒杯,冰塊在威士卡裡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音,看著它們在裡面打轉,靳凡心想:這事得好好琢磨琢磨。



第二十三節
       乍一看這件事靳凡並不會有所損失,也許還能借助潘洪亮這個踏板跳得更高。相對來說,這件事情更往機會這方面偏重了些,生性樂於冒險的靳凡很想接受這個挑戰,把握住這個機會。
  靳凡聽到了這件事之後,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讓他琢磨了一番潘洪亮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就像他說的:他只是因為沒時間、沒興趣而讓靳凡去應付一下嗎?這個或許是一個原因,但是就僅僅是消遣的話,我靳凡何德何能,能白拿你的錢打我自己的牌去?沒有人是冤大頭,而一個知名外資企業的老總更不可能當冤大頭。究竟是為什麼呢?難道他是別有用心麼?他百思不得其解。況且這個機會就像是一場考試一樣,如果你沒有合格,那麼你就是被刷下去的,在牌桌上,如果你第一次就輸了,即便你有扭轉乾坤的能力,你有出神入化的技能,那也沒有第二次機會讓你去證明自己了。
  這是靳凡的顧慮。而誘惑他的就是他很希望加入那種有技術含量的牌局。如果成功了,那麼他又能過上像在溫哥華那樣的生活了——衣食無憂,常常出入高級場所,美酒和美女相伴,還能打著自己心愛的德州撲克,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在社會的底層打拼,再也不用為了一頓飯錢而傷腦筋,或許,這樣的靳凡,才是蘇月心中的那個Snake。這樣的生活確實是一種吸引。
  打牌的暴利與賣廣告的微薄收入,上流社會的身份地位與工薪階層的平淡生活,炙熱的愛好與為了養家糊口的工作,動盪不安與腳踏實地……每一個矛盾都在撕扯著靳凡,他原本已經趨於平靜的生活,被潘洪亮這樣一個小石頭激起了層層的漣漪。
  矛盾中,靳凡想到了趙棣,他跟潘洪亮之間唯一的紐帶就是趙棣了,興許從他那能瞭解到潘洪亮的為人,對自己最後的抉擇也許有些幫助。在趙棣面前,靳凡將那晚潘洪亮在夜總會跟他聊天到前幾天約他出去談合作的事和盤托出,並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說實話,趙棣也很驚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悄無聲息地發生著這樣的事情,他看看眼前來尋求幫助的靳凡,直接切入正題:“我不建議你去。”
  靳凡緊接著問:“理由呢?是不是你也覺得這事有蹊蹺呢?”
  趙棣說:“其實並不是我懷疑他人品有什麼不好,潘洪亮在我們圈內的口碑還是不錯的,但是我也看不出來他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靳凡也說出了自己心裡的顧慮:“是啊,這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都沒反應過來呢,這不是才來問問你。你們認識時間比我長,要是個好機會,我也不想放手……”
  趙棣心裡還是堅持了自己的觀點,靳凡是他的兄弟,像手足一樣的兄弟,雖然他想提攜靳凡,讓他過上好日子,但是這種風險性很大的事情,他是非常不願意靳凡去涉足的。他還是希望靳凡能腳踏實地地,一步一步地過日子。他說:“首先,我不贊成你接受潘洪亮的資助去打牌的第一個原因,是我認為這件事沒有你我想的那麼簡單,這其中有什麼事只有潘洪亮知道,一個商人,不會去做沒有回報的投資。其次,我們這裡的德州撲克只是一種社交手段,而不是生存手段,你要放下自己現在的工作去打牌,我覺得不明智。你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聰明和能力在工作上開闢自己的一片新天地,而不是把你的生活建立在別人的娛樂上。”
  “嗯,我知道,我再琢磨琢磨這事吧。”
  “咱們哥倆這個關係是沒得說,我還是那句話,要是你不嫌棄,可以來我這裡,我需要一個你這樣的助手,這絕對不是什麼可憐,什麼施捨。希望你也再考慮考慮我說的這事。”趙棣再次向靳凡提起來讓他來工作的建議,即使現在的靳凡不接受,那麼在以後的日子裡,他也希望靳凡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能想起還有這麼一條出路,一直在等著他去走。
  不得不說,趙棣剛才話並非是危言聳聽,畢竟牌桌上的輸贏誰都沒把握,那些資產豐厚的老總輸了一把兩把還好說,但是靳凡這樣的工薪階層,輸個幾十萬就夠折騰幾年時間的。潘洪亮的提議,就把靳凡逼上了一種做抉擇的窘境——是跟注,還是棄牌?
  趙棣的反對,並沒有讓靳凡心中的那個平衡木傾斜向放棄的那一邊,如此看來,其實他自己心裡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顯示得不太明顯。德州撲克的誘惑是靳凡所不能抗拒的。於是,從趙棣那裡走出來的靳凡最後還是決定赴約。
  忐忑中,靳凡翻出來潘洪亮的名片,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中潘洪亮聽到了靳凡的這個決定很高興,是在他意料之中的高興,事情發展至此,都跟潘洪亮所計畫的一樣。對付這種胸懷抱負的年輕小夥子,潘洪亮有著自己獨特的一套招數。
  靳凡在電話中特意強調了一下有關資金分配的問題,正所謂親兄弟明算帳,這些跟金錢扯上關係的事情還是要再一早就講清楚,以免事後麻煩。而潘洪亮也再次確認了他之前提出來的要求——資金他出,贏了對半分,輸了算在他頭上。
  這第一場牌局約在夜總會裡,潘洪亮帶著靳凡來參與了,在開始之前,潘洪亮推給了靳凡50萬的籌碼,這是他這一場賭局上的本錢,潘洪亮很輕鬆地說:“拿著吧,這次是小試牛刀,輸贏不是最主要的,別太放在心上啊,我相信你。”靳凡知道這是潘洪亮在寬慰自己,怕太緊張而影響了正常水準的發揮。贏錢,才是最靠譜的,其他的都當是扯淡吧。
  潘洪亮在大家面前說:“對不住大家,今天我真是有事脫不開身,牌局我肯定是參與不了了,為了不掃大家興,我特意讓我的好哥們Snake替我上桌,我改天給大家賠罪。”
  在潘洪亮的引薦下,靳凡順利地進入到一個全新的牌局中。
  靳凡心裡知道,今晚這個牌局就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上次在王哥那裡的慘敗還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次我一定要謹慎,再謹慎!贏多少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要保證一定不能輸。”他在心裡一遍遍地對自己說。
  以靳凡目前的處境,再次失敗的話,他就沒有翻身的餘地了。雖然保守的打法並不是他所擅長的,但是戰術永遠服務於戰略,他心中暗想:這次我會用打比賽的方式,死死守住我任何一枚籌碼,堅持到牌局結束。7 z



第二十四節
       靳凡環顧了一下牌桌,這是個六人局,除了靳凡之外其他的五個人之中,有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閒西服,看上去很精神,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外一個中年男人,頭頂的頭髮有些稀少,地中海趨勢明顯,前額的髮際已經往上移了一點,看來是個沒少用“腦袋”的人,除此之外的另外三個人都是比較傳統的“老總形象”,西裝領帶,襯衫夾克,其中的區別,有待靳凡在牌桌上再去一一辨別。
  大家手上籌碼有多有少,目測大部分人的都在100萬左右,最少的一個人30萬,最多的有200萬之多,靳凡在其中排在第二少,屬於短籌碼。牌局的盲注大小是500/1000,玩的還是最流行的無限注德州撲克,靳凡職業性地在短時間內搜索到了牌桌上能觀察到的資訊。
  在前面的十幾手牌,靳凡不想給大家留下打牌太緊的印象,除了盲注,或者象徵性的跟的幾回注以外,只要碰到對手的進攻,他就都放棄了。輸了5000塊左右,但是對於這種500大盲注以上的深籌碼遊戲,這點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前面幾圈被看作是暖場的牌局中,潘洪亮還在,隨著他在靳凡和其他人的對話中穿針引線,牌桌上的幾個人都開始放開了,隨後沒過多久,他就聲稱有事離開了。
  幾把牌打完了之後,靳凡對牌桌上的幾個人已經摸得胸中有數,果不其然,這桌人打牌並不完全出於社交娛樂,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是愛好者以上的水準,看樣子經常打牌,比上次趙棣帶靳凡去的那個社交局,水準明顯高出了不少。
  這其中的兩個人尤其引起了靳凡的注意:一個就是那個年輕小夥子,年紀與自己相仿,臉上透露出一種自信,牌打得也相當老道,搶籌碼時機判斷得相當準確,牌風屬於極其兇悍那一類的。這是靳凡第一次在內地看到高手,這個人讓他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這桌人普遍年紀不大,都是在30歲上下,最小的可能就屬靳凡和剛剛那個自信的高手了。但那個看上去有四五十歲的地中海胖子在這個牌局中顯得格格不入,他的穿著怎一個“俗”字了得,而且他的出牌、跟牌的一看就是完全不會打牌的那路人,不僅不會打牌,對牌也不上心,公共牌的變化,好像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經過牌局中的寒暄,靳凡知道了其中那個自信的高手名字叫樂鈞,是一家知名集團的太子,家境殷實,產業龐大,就連對商界並不瞭解的靳凡都多次聽到他家企業的名字。
  那個牌桌上的門外漢,是一個礦主,剛剛到京不久,是桌上另外一個朋友在幾天前推薦入局的。推薦他來的是一位PE公司的合夥人,這次的牌局他也參與了,牌風比較穩健,看起來也不太容易對付。
  另外的兩個人也都是富商這一個圈子的,都是海外歸來的精英,從事投資行業,大家經常參加牌局。看來靳凡在溫哥華時候聽說,投資和銀行界的高端人士是中國德州撲克的先行者,這話一點不錯。
  的確,除了有兩把刷子的樂鈞之外,其他人只能算是配角。難不成潘洪亮給靳凡安排這種牌局,就是沖著樂鈞來的?管他呢,要贏才是最終的目的。
  靳凡不停地在等待機會,試圖掌握他們打牌的規律,找到弱點,可以在不引發打規模戰爭的前提下,蠶食他們的籌碼。他們的籌碼大部分都比靳凡的多,他可不想深入戰局,冒著失去全部籌碼的風險。因為對於對方來說可能這百十萬的輸贏很尋常,不能說毫不在乎,但起碼不會傷筋動骨。但是對靳凡來說,這局牌將決定他的人生,一點閃失都不能有。
  這個前提下,靳凡只能把目標定在剩下的三個投資公司傢伙的頭上,他不想與樂鈞交手,因為就他的觀察來看,自信的樂鈞不會輕易放棄任何進攻的機會;他也不想與徐金梁交手,因為看上去這個人不怕輸,萬一靳凡運氣不好,就又會重蹈上一次淨身而出的覆轍。
  “他媽的!”靳凡心裡暗罵,今天的起手牌品質太不好了。越是關鍵時刻,牌越不給力。當然,靳凡可以利用在桌上樹立起的那個相當緊的形象去偷盲注,但面對樂鈞這種超級凶的牌風和徐金梁這種什麼牌都看、不怕輸的人,夾在中間的靳凡想要有大動作是相當的吃力。
  “唉,對了,第一次和大家打牌,一般咱們都打到幾點啊?”靳凡問。
  “怎麼,要走啊?”
  “沒有,就是隨便問問。”
  “最早也得3點走,誰也不許早走啊!”樂鈞發話。
  瞄了一下手錶,還好,還有4個小時的時間,切記冷靜,不要著急。這時靳凡手上已經只剩下45萬左右的籌碼。
  樂鈞坐在靳凡的下家,徐金梁坐在他上面第二家的位置。在翻牌前的打法,徐金梁基本上是把把都看牌,而神羽在下家,頻繁地加注5-8個大盲注來試探牌力和搶盲注。靳凡被夾在中間太難受了,他琢磨著一定得想個辦法把自己擇出去。
  在小盲注的位置,這手牌徐金梁跟注,靳凡底牌是910的梅花,其他人都棄牌了。樂鈞加注,直接往底池裡扔了8000 ,大盲注棄牌,徐金梁看了看樂鈞,也棄牌了。輪到靳凡,思考片刻,“35000”,他反加注到。
  樂鈞面帶笑容看著靳凡說:“這麼有信心啊!”
  “沒,從來沒跟你打過一手牌,玩玩嘛,聽說你是高手,請教請教!”靳凡臉上帶著挑逗的意味。
  “嗨,高手可不敢當,但起碼不會跟你這個注,明顯是想圈我入局啊!”說著,樂鈞棄了牌。
  看樣子,靳凡沒判斷錯,他心中暗賦:雖然我判斷不出他的底牌,但我可以讓他聞到陷阱的味道而放棄。不過這種方式風險太大,儘量不能用。
  “他媽的!又輸了,我再買100萬,今天的牌邪了,這他媽什麼位置,牌這麼臭!”徐金梁抱怨著,旁邊的人又給他拿來100萬籌碼並做了記錄。
  “徐總,消消氣,風水輪流轉,要不咱倆換換位置?看您手風能好點不。”靳凡很自然地說。
  “那,換就換吧!”說著他站起了身,靳凡和徐金梁換了個位置。
  漂亮!終於擺脫樂鈞在後位頻頻加注的火力,現在的位置起碼一半時間樂鈞是在靳凡的後位,擺脫樂鈞和徐金梁,靳凡可以和其他人對決。
  目前桌面的情況:樂鈞贏了80萬左右,徐金梁輸了100萬,其他三個投資客,輸贏的幅度都不大,靳凡輸了4-5萬的樣子。但經過一段時間以及他自己的努力,勝利的天平慢慢傾向到他這邊。第一位置變化了,樂鈞經過剛剛的翻牌前反加注,偷盲注收斂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徐金梁對於翻拍前的加注,也慢慢不再跟牌了,還有兩個多小時,到了靳凡出擊的時候了。
  莊家的前一位,起手牌AQ黑桃。翻牌前靳凡前面穿襯衫的投資客加注到5000,他反打了個15000
  徐金梁在莊家位丟牌,穿襯衫的投資客跟注,其他人也全都棄牌了,HEADS UP
  翻牌:紅桃6,黑桃8,方片K
  穿襯衫的投資客率先下注:“18000”。看他這麼囂張的下手,靳凡在想他手裡會拿到什麼牌,哪幾種牌的可能性最大。起碼以他的牌風,AA,KK在翻牌圈沒有再反加注,這個可能可以排除;他的起手牌品質還是比較高,位置也不好,也很少去偷盲注,翻牌前中口袋對應該也是平跟,不會加注。靳凡判定他底牌的範圍:AK,KQ,KJ同花,QQ,JJ
  局勢有些不利,其實按常理來講,對付一個緊手,這牌應該丟了。但時間不多了,而且好不容易創造出和他單挑的局面,棄牌又有點不甘心。靳凡思忖了片刻,下定了決心——“想要活著,你要先學會面對死亡”,他媽的拼了!
  這把牌跟他打到底,但靳凡並沒有反加注,只是跟了個注。
  轉牌:方片6,對每個人都沒有幫助的一張牌。
  襯衫投資客思量了下:“4萬”,他下注。
  看樣子他底牌是AK的可能性大了,河牌無論是什麼,對靳凡也沒有太大的幫助。現在看來,一線生機就是怎麼讓對方誤以為靳凡手裡的牌是AA,KK
  靳凡假裝陷入了深深地思考,而且還做出異常痛苦的表情。“跟吧”靳凡的語氣有些猶豫。
  河牌:梅花7
  他率先過牌了。看樣子他示弱了,希望控制底池——目前底池15萬左右。
  “ALL IN。”靳凡下注。
  襯衫投資客看了看靳凡,又看了看手上的籌碼,開始猶豫。
  靳凡現在有信心拿下這手牌,他預計這個投資客手裡的籌碼能承受住的額度最多也就是12萬。
  今天牌桌上靳凡樹立的形象相當的緊,雖然這個超底池下注,可能會引起偷雞的嫌疑,但根據這個襯衫投資客今天牌風的分析:他是一個相當謹慎的牌手,並且他今天贏了20幾萬,這把棄牌也就是輸7萬多塊。但跟牌會損失40幾萬,靳凡推測他會這麼想:“反正桌上有送錢的魚,沒有必要硬拼。”
  果不其然,他棄牌了。
  靳凡長長的松了口氣,暗罵自己:媽的,想的挺好要謹慎謹慎,還是這麼愛冒險!
  贏了這手牌,好像靳凡的手風也順起來,斷斷續續又贏了10幾萬,看了看表,210分,估計今天晚上差不多快結束了,盈利不到20萬,戰績也還可以了。



第二十五節
       話說除了靳凡以外,牌桌上的另一個高手——樂鈞,是國內一家知名集團老闆的獨生子,接手老爸的產業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就像那種有修養的歐洲貴族,高高在上,散發出一種冷傲,但卻有著很高的修養,靳凡欣賞樂鈞的牌技,通常這種有實力有技術的牌友靳凡會像遇見了難得一遇的知己一樣在意。
  而徐金梁則是典型的那種暴發戶心態,沒有底蘊,沒有積累,有的只是錢。與樂鈞形成鮮明對比的不僅僅是外表,還有那猶如腐爛的果實一樣空洞醜陋的內涵——打牌過程中出現了一段小插曲,夜總會的服務員送水的時候,正在牌桌上打得鬥志昂揚的徐金梁接過來就往嘴裡倒,沒留意到那杯水的狀態是“熱氣騰騰”的,結果可想而知——哇的一口就吐在了地毯上,氣急敗壞的徐金梁一甩手就把杯子扔向了那個服務員,罵罵咧咧地說:“你他媽想燙死人啊!不想幹了是不是!給我叫你們經理去!兔崽子,燙死我了……”
  小服務員臉都嚇綠了,又是鞠躬又是賠不是,好在旁邊明事理的人還是有的,勸了勸也就過去了。
  有些暴發戶就是這樣,就算他們有再多的錢,也改變不了那狹隘的心胸和刁鑽刻薄的性格,當然這種狀態是有針對性的,對下而不對上,他們的視角裡只有兩種人存在,一種人是爺爺,另一種人則是孫子,剛才那種態度就是針對孫子的,隨後,徐金梁又很生動地演繹了一番怎麼對待爺爺。
  因為大家都是坐在牌桌周圍,徐金梁隔著牌桌開始跟樂鈞攀談:“樂鈞啊,聽說你們家老爺子跟神華關係很好啊,我在新聞上看見報導說你們要有個合作啊,你們家可夠火的。”
  樂鈞笑了笑回答:“可能是有合作吧,這是我爸的事,我不太清楚,我也沒過問。”
  徐金梁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拍馬屁”三個字,看著樂鈞說:“那別忘了到時候給小弟我開個門啊,我這生意可就指望這你們家這座大山了,你們這家大業大的,落下幾粒米就夠我們這小老闆們吃一陣了。多照顧照顧我啊。”興奮他都快坐不住了。
  樂鈞點了點頭,告訴徐金梁別操心了,今兒晚上就放心玩吧。他並沒把這件事當成個需要浪費腦細胞的問題,繼續著他們的牌局。
  靳凡之前聽潘洪亮提起過樂鈞,只是知道他很有錢,具體富裕到什麼程度他無從考證。今兒一看徐金梁這種煤老闆都在樂鈞面前馬首是瞻的樣子,他多多少少心裡有點譜了。其實並不是靳凡對這一桌子的人身價有多麼感興趣,而是他打德州撲克需要弄清楚對手的實力,包括牌技和資金,這也算是是為自己以後跟他們一起打牌作準備,因為他自己明白誰也不能保證潘洪亮和自己的這個約定有效期到什麼時候。
  新牌局開始了,靳凡的起手牌10J紅桃。莊家位。前面2個跟注,樂鈞沒跟,靳凡打了個8000,希望可以搶到盲注。
  “30000”徐金梁下注。
  “我操,這小子手是松,但從沒見過他在翻牌前加注啊,典型的松弱選手,怎麼破天荒在翻牌前加注了哪?估計他不是KK就是AAAA的可能性還相當的大。”靳凡心裡念叨著。
  其實看到徐金梁出手這麼痛快,靳凡知道這牌不應該跟他打,但是靳凡早就看他對下飛揚跋扈,對上拍馬屁的樣子不爽,就他媽的跟他一手!順便看能不能吃個大的。
  翻牌:紅桃3,方片Q,梅花K
  徐金梁過牌,靳凡心想:“傻逼,手裡有牌怕打跑我還留一手,你找倒楣嗎,免費給我看牌,看我博到牌不弄死你!”
  對付他這樣的菜鳥,絕對不要半偷雞(也就是有博牌是偷雞,試圖趕走對手,就算趕不走也有機會博中,贏得底池)他一定會跟注的。
  轉牌:梅花4
  他又過。
  那靳凡當然也是過牌了。
  河牌:方片A
  “你死定了!”看到這張河牌,拿到順子的靳凡知道自己吃掉徐金梁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了。
  徐金梁想了一下:“我還過”。
  靳凡慢慢地推了5萬籌碼到底池。
  “我加注,10萬。”徐金梁出手了。
  靳凡看了看徐金梁,連迷惑的動作都懶得做:“徐總,我ALL IN。”
  “我跟。”徐金梁推出了他僅剩下的30多萬,隨後便甩出了他的口袋A,“我3A!怎麼樣,終於讓我逮著了吧,哈哈”他得意地笑,那股小人得志的勁兒仿佛今天玩這麼久就是為了贏靳凡這一次。
  “徐總,我順子。”靳凡輕輕地把底牌放在桌面上,伸手去把底池籌碼摟到面前。
  徐金梁目瞪口呆,兩眼一直盯著靳凡翻開的那兩張底牌上。
  “我操!這也太倒楣了吧,我這麼大的牌也能輸?!”
  “徐金梁,德州撲克要是都像你這麼打那還有什麼意思啊?你也不想想,公共牌落個A,之前他沒下注,他手裡得是拿到了什麼樣的起手牌才會推你ALL-IN啊。德州撲克打的就是對手的底牌,你就只盯著自己的牌看,能不輸錢嘛。唉,沒法說你。時間也不早了,大家今天要不就到這吧。”樂鈞說。
  好吧好吧,大家附和道。
  “那還是老規矩,明天結帳,你清算下籌碼”樂鈞對旁邊一直坐著的小夥子說,看樣子是他的助手。
  他們這種夜總會的私人牌局,是不會攜帶那麼多的現金去的。在牌局開始之前每個人會領取一些籌碼,多少由自己定,如果你覺得你今天很在狀態很想大玩一場,那你就可以多領,如果你覺得你今天只是來散散心,小怡情一下,那也可以少拿點。但是不管是多是少,都會有個專門的人負責“記帳”,包括牌局結束之後大家籌碼的統計工作也是有人專門來負責的,然後輸錢的人第二天再銀行轉帳或者別的方式把之前的牌局畫上完美的句號。
  帳清點完畢,今天最大的贏家是樂鈞,贏了110萬左右,其次是靳凡,贏了60多萬,西裝男贏了30萬,襯衫男贏了15萬,徐金梁的朋友輸了15萬,徐金梁輸了整整200萬。但現在看來,他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在和樂鈞說著什麼。
  牌局結束之後,靳凡緊著的一顆心才放鬆下來,這場仗打得不錯,這個結果想必潘洪亮也會滿意的。這次的勝利彌補了靳凡上次在王哥那裡金錢上的損失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坑洞被填滿了,他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德州撲克的舞臺上,雖然這次最大的“角兒”是樂鈞而不是他,但是至少有束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喜悅。他在自己的小小勝利中陶醉著,不知不覺中樂鈞走了過來,“哥們,牌打的不錯啊,哪兒學的?”
  靳凡回過神,給了樂鈞一個友好的表情,回答到:“溫哥華,打過幾年。”
  “哦,我之前也在國外,LA。”
  “好地方”
  “你挺聰明,找機會離開我上家啊,哈哈”樂鈞已經看穿了靳凡的小心思。
  靳凡苦笑了下,“我可不想再坐你下家了。哈哈”趁著這個機會,靳凡小拍了下樂鈞的馬屁,看起來樂鈞還是挺高興和靳凡打這個交道的。
  “留個電話吧,以後打牌叫你,也介紹些牌友給你認識。”
  倆人互相留了個電話,隨後大家便陸續續地離開了。
  靳凡給這次牌局上的幾個人塑造了一個形象放在自己的大腦記憶庫中,以備日後隨時調用,他們這些打德州撲克的人,基本上個個都是背景深厚、家財萬貫的投資家、企業家,而這一次,尤以這個名叫樂鈞的名企接班人和那個叫徐金梁的煤老闆格外顯眼。
  那個公子哥樂鈞,很聰明,牌桌上察言觀色的技巧他是瞭解的,對於對手的心理活動的揣測特也是掌握一二的,這種有思想、會動腦子的富二代往往是難能可貴的。
  相對而言,樂鈞雖然有些自負,卻並沒有讓靳凡厭煩,而牌桌上另一個讓靳凡印象深刻的那個煤老闆徐金梁可就不太一樣了,他的囂張和跋扈一開始就令靳凡心生厭惡,這種人就應該給他來個下馬威,挫挫他的銳氣,因此在牌桌上,靳凡對他是毫不留情,也就有了剛才靳凡和徐金梁的那場對弈。
  這是第一次靳凡與這一夥人打牌,他不願過多的顯山露水,僅僅是小試身手,便在牌桌上贏了不少,不僅能還了潘洪亮給的本錢,按照之前說的50%的分紅,他還淨賺了30多萬,也就是說,這一晚上,靳凡就收入了60萬,相對於賣廣告來說,簡直是天差地別。



第二十六節
       而當靳凡找到潘洪亮把最後的戰績告訴他之後,潘洪亮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消退過。能看得出來潘洪亮給靳凡的這份答卷打出來很高的分數。
  潘洪亮主動對靳凡說:“這錢你就別給我了,先放在你那裡吧,反正我這裡也派不上什麼太大的用場。”
  靳凡回答:“謝謝潘總,我現在手上的這點資金也夠用了,不用您的錢了。您已經很幫我了。不過您放心,以後托我辦的事我還是一樣會盡力幫您辦的。”
  潘洪亮聽了之後,一再強調不是怕靳凡以後不幫他,只是一種友情的外借。
  靳凡還是堅持不要,說:“那要不這樣吧,我需要錢的話再跟您說,這次這錢您先拿回去。就當先幫我存著。”
  “嗯,有時間你就多跟他們打打牌吧,相對於賣廣告來說,我看你更適合活躍在牌桌上,哈哈。”潘洪亮像是一個將軍帶出來的優秀士兵,這是一種表揚。
  “嗯,那個叫樂鈞的,我們已經互留了電話。”靳凡這句話是對自己戰績的補充。
  “好的,那以後我有需要你幫我去圓場的時候我會跟你講,你幫我跟他們打好這個交道。你多認識一些人,對你也有幫助。”
  靳凡聽完了潘洪亮說完這句話,之前橫在心裡的那個問號漸漸被拉直了,看來這就是潘洪亮為他提供資金,讓他去打牌的答案了——靳凡只是潘洪亮找來幫助他社交的工具。
  一開始的時候,靳凡的牌局並不是那麼多,他廣告公司的工作還能在閒暇的時間去跑跑,不過此時的他已經逐漸把手裡的業務和客戶過度給了姜宇航,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他就準備辭去廣告公司的這個工作了。
  就在潘洪亮把靳凡帶進了打德州撲克的這個圈子之後,靳凡很爭氣地抓住了這個突破口,在牌桌上展開了自己埋藏許久的觸角。憑著牌技,靳凡過關斬將,鮮逢敵手。
  後來樂鈞聯繫靳凡去參加的牌局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才能上桌的,他們不是有著牛逼的資金,就是著牛逼的後臺,這種牌局就是一桌子的牛逼人士在打牌。而潘洪亮給靳凡的那點資金,在這裡算不上牛逼,他上桌的資本就是自己高超的牌技。在靳凡打進這個圈子之前,樂鈞一直是牌桌上的贏家,但是靳凡並沒有跟樂鈞針鋒相對,因為聰明的人都知道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對自己的未來肯定是有幫助的,更何況是樂鈞和靳凡這樣一對互相欣賞的人,所以,牌桌上大部分的大贏家桂冠還是被樂鈞所摘去。
  此後,京城裡一些頗為知名的德州撲克牌局中,多了一個年輕帥氣的身影,一個名字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人提起——Snake
  隨著參與的牌局越來越多,靳凡又從那種市井小民躍然而成上層社會人士。靳凡在這個圈子混的已經相當熟絡了,他雖然是靠著潘洪亮的資金起家的,但是後來憑藉自己的實力也積攢了不少的資金,以至於後來潘洪亮就沒有再給靳凡資金,靳凡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去打牌了,可以說,牌桌上潘洪亮的位置,現在已經被靳凡取代了。
  曾經最困難的那段時期,靳凡的生活就像一個典型的宅男,閒暇時間只是待在家裡看看論壇,打打牌,跟外界的接觸都很少,很多的心事壓得他沒有心思去娛樂,他只是一個人抽煙、喝酒讓自己慢慢沉澱,慢慢平靜。
  其實像靳凡這樣的80年代生人,都在年輕的時候經歷過這麼一段無力回天的過程,沒趕上公費上學,也沒趕上就業分配,還沒趕上國家經濟大發展的時候自己去下海,因為你那時候還是個胡同裡到處亂竄的孩子,總之就是一個社會的倒楣蛋。好不容易花了10多年,花了好多錢讀出來個文憑,找工作才發現自己的優勢只是比農民工兄弟能多說出來一句xxx學校畢業。在這個人山人海的首都北京,辛辛苦苦拿到的微不足道的工資在房子、車子、媳婦面前只能算是恒河沙數,那些一出生嘴裡就喊著金鑰匙的富二代們沒有經歷過這些,他們就不會知道一個人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翻身,去攀登是多麼的艱辛,他們花著爸媽賺來的錢,就被冠以“富二代”之名,而那些靠自己的雙手去打拼的人往往會被人稱為“啃老族”,這是多麼不公平的事情,卻又無奈。靳凡算是兩邊都曾經涉足過——他是曾經的富二代,有幸在很小的時候就移民到了加拿大,但是很不幸的是家道中落,一個富二代回到了家鄉,要為自己的衣食住行努力賺錢。所以他有著富二代的那種見識,也有著平凡80後的那種經歷,以至於現在的他最能理解這兩個群體之間的微妙關係。
  其實生存在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自私的,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即便是雷鋒那樣的代表性人物,也是有著自私的一面,只不過他的自私不是表現在赤裸裸的物質需求上,而是在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上,因為那種幫助別人的的滿足感正是他精神上所渴望的,換句話說,這與有錢人要吃鮑魚魚翅,用PRADALV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不同的是雷鋒需求的是精神,別人需求的是物質。
  人們往往狹義地理解“自私”,同時也在狹義地定義無私,一個人的精神需求在大於物質需求的時候,就會想去做一些普羅大眾認為正確的、自己認為別人需要的那些無私的好事,就像巴菲特和比爾蓋茨,這兩位世界上最不缺錢的人現在致力於慈善事業,大多數報導都是表揚他們對社會的回報,這是他們一種社會價值的表現,他們熱衷於此也是因為能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就像是被光照射著的月亮,人們都覺得很美好,但是沒有人會注意到還有沒有被光照射到的另一面,這有這兩部分組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月亮。從這個角度說,這種光天化日之下的無私,其實背後就是自我的自私。
  而中國國情下的富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巴菲特和比爾蓋茨一樣,很多人還停留在為了滿足自己的物質需求而努力賺錢的層面上,畢竟很多人都是靠著權力尋租或者機會等因素而暴富,但是能夠一夜暴富的只有金錢數量上的增加,沒聽說過什麼人的知識和素質也在一夜之間暴富起來,因此很大一部分富人的精神需求和物質需求沒能達到同一水準,更談不上要讓他們精神需求大於物質需求了。這一部分人就把自己的物質需求放大化,來填補他們精神需求上的空白,於是,人們就看到了暴發戶現象,看到了只買最貴不買最好的炫富一族。
  當這種富有的狀態持續下去,到了他們的兒子輩或者孫子輩這種現象就會得到緩解,因為他們從小的生活環境已經成為了一種常態,這種物質上的需求就會漸漸淡化,相應的,精神上的需求就會更加強烈,讓富二代不再是一種含有貶義色彩的詞語,這才是富人應有的一種狀態。



第二十七節
    同為80後的靳凡現在的生活可以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或者可以說是又回歸到了原來的“正軌”。潘洪亮這個橋樑的作用發揮得很出色,靳凡順利地從“平凡80後”走上了一個“不平凡的80後”之路。
  牌桌上的人們有些人是本著一種社交和娛樂相結合的心態來玩的,有些人是想要來贏錢的,還有些人是就喜歡打牌,輸輸贏贏的無所謂,各種心態的人都有,其中不乏有像樂鈞那樣求勝心強、打牌很有技巧性的人在,也要感謝有這樣的一類人在,這牌打得還算有點意思。漸漸地,他在幾個月的時間裡就給自己打出來不小的一筆的資金,而這個數字一直在沒有規律的變化著,具體有多少他也不確定,他能肯定的就是這個數字是一直在增加的。這算是他利用潘洪亮這根繩子空手套到了白狼。世界上最精明的資金運作也不過如此了。
  現在靳凡能過任何他曾經幻想的生活、他曾經懷念的生活,他那顆饑渴已久的心靈現在逐漸被金錢和名譽滿足著。
  “美女,你不覺得你應該做到我旁邊來啦~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呢?”徐金梁色迷迷地看著一個夜總會裡的陪酒女郎,招呼她過來。
  徐金梁、靳凡、樂鈞幾個平時總在一次打牌的人時不時地也純喝酒、純泡妞地娛樂一下,這次,他們幾個人就來到了一家小美眉們品質都比較不錯的夜總會。徐金梁看起來喝的有點多,借著酒勁兒他開始胡鬧。
  徐金梁相中的那個小姐慢慢來到他身邊坐了下來,這一幅畫面如果配上個標題的話,也就只有“美女與野獸”能恰當點了。看上去還是學生妹的小姐面對色迷迷的徐金梁不是太主動,徐金梁給她酒她就喝,也不說主動給老闆倒酒,估計又是一個因為家境貧寒出來賺錢的苦孩子,要不年輕貌美的何苦來趟這潭渾水呢。
  徐金梁看著這個學生妹,問她:“今年多大了啊?長的這麼嫩。”
  學生妹回答:“我今年20。”聲音跟人一樣,很溫柔。
  徐金梁一手就把小姐摟進了自己的懷裡,說:“哎呀,別害羞嘛,那麼拘謹幹嘛,跟哥哥親密點。”
  “哎呀,老闆,你看你,別著急嘛!我……”被徐金梁的熊掌扣在懷裡的學生妹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學生妹的半推半就讓徐金梁心裡更癢癢了,低頭看著貼在身上的這個清純脫俗的小女孩,徐金梁的手慢慢滑向了她的腿上,來回磨蹭。她穿著一件性感地黑色蕾絲抹胸和超短裙,年紀小小但是身材卻很好,胸前的一片大好春光和修長的美腿展露無遺,那最讓徐金梁有感覺的乳溝,算是打敗徐金梁的必殺技,這一招無論在什麼時候都管用。徐金梁看得心裡癢癢的,手伸進了貼在身上的酥胸。
  這個學生妹低著頭,一邊扭扭捏捏地說著不要不要,一邊試圖推開徐金梁,好像一個清純小女生遇到了流氓一樣。一開始徐金梁沒在意,倆人打了幾下“太極拳”,但是你來我往之後,眼看面前的學生妹還是那麼不配合,徐金梁的耐心慢慢被消磨沒了,他一把推開學生妹,她重重地陷進了沙發裡,力度之大讓她戴在頭上的髮夾脫落了。徐金梁指著趴在沙發上的學生妹,罵罵咧咧地說:“來著賣還背著貞節牌坊,你他媽裝什麼純啊!你也不打聽打聽,大爺我有的是錢,什麼妞泡不到,你還摸都不讓摸了!臭婊子……把你們媽咪給我叫過來,操,給我帶的什麼貨色啊,趕緊給我叫過來!”徐金梁又爆發了,上次這麼罵人是對那個送水的小服務生。
  學生妹捂著臉跑了出去。
  做在對面的靳凡看著一臉氣憤的徐金梁,不知道應該給與什麼反應,算了,還是別給他們搗亂了,正好此時看到角落做著一個女孩,便拿了杯酒走了過去。
  一個模樣大約是二十出頭歲的女孩坐在沙發的角落,幽暗的燈光中靳凡用自己閱人無數的眼睛掃描著她,垂直披肩的長髮、白皙的皮膚、精緻地五官,光看臉,絕對是一個學院派的清純玉女,但是男人嘛,在夜總會這種地方看女孩,側重點更傾向于身材,靳凡也是個正常男人,又緊接著掃描了這個女孩的身材——修長的玉頸下,紅衣遮在如凝脂美玉般的酥胸上,細腰翹臀蕩漾出嫵媚之意,還有那修長水潤的美腿裸露但不張揚,暗暗傳遞出一種誘人的邀請,似乎就是隨時在等著男人欣賞一樣,剛才在靳凡心中的玉女形象現在已經被摧毀了,重新樹立起來另一種風情萬種的“欲女”形象。總之,拼湊在一起,就是一個世間尤物。
  女孩看著靳凡一直盯著她,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雖說都是陪酒女郎,但是被男人這麼一直盯著看,她還是會有點不自在。
  看出她是自己一個人,靳凡主動走了過去,很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美女,請問可以和你喝杯酒麼?”
  “你好,既然老闆想喝酒,那我就先敬您一杯酒吧。”女孩大方地端起酒杯,笑容也是標準的服務式笑容,接著就把杯中酒一飲而光。在她看來,客人的要求,就是自己的任務,不能推脫。
  靳凡看著眼前這位美女如此痛快,不禁心中對她產生了點深層次地興趣,不僅僅只是停留在外貌上了。他說道:“這麼豪爽的美女我喜歡!酒量不錯嘛!”
  “老闆您過獎了,哪有什麼酒量不酒量的,都是慢慢煉出來的。”女孩笑道。
  靳凡問:“看來還真是有兩下子的,說的我更想跟你喝幾杯了。”
  女孩靦腆地笑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年輕的男子,還算得上英俊,然後說:“老闆您請喝酒,是我的榮幸。”
  靳凡問:“呵呵,別這麼說,有美女和美酒是我的榮幸才對。哦,對了,美女怎麼稱呼啊?”
  女孩回答叫她晶晶就好了。
  靳凡把以往泡妞的談話流程開始套用在這個叫晶晶的女孩身上——多大了啊,怎麼這個年齡不在家好好讀書啊,為什麼要出來上班啊,然後那些女孩大都會羞羞答答地回答說什麼家裡窮讀不起書啊,什麼為了養家糊口啊,為了給爸媽賺錢治病啊……所有的回答幾乎都如出一轍,雖然明知道其中可能有假,但是靳凡還是會語重心長地勸導他們要改邪歸正,及早收手。
  當然,還有一部分的年輕女孩子來夜總會當小姐,是為了釣到金龜婿,遇到一個有錢的人把自己嫁了,或者乾脆被包養了,這些小姐之中不乏周邊的一些大學校園裡的學生,她們與職業的夜總會小姐不同的就是本身還是在校大學生,有著不錯的學歷,這也是她們的資本,用她們自己的話說,這就是課餘時間做的兼職,這是一條讓自己成為闊太太的捷徑。
  靳凡和晶晶聊了很久,她屬於後者,是舞蹈學院的一名大三學生,今天來這裡是因為媽咪給她打電話,說今天來了幾個比較不錯的客人,想必就是靳凡和樂鈞等人了,徐金梁除外。
  靳凡覺得這個女孩還是很聊得來的,如果這個女孩今晚提出什麼要求,靳凡會按照自己的三不政策去執行: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一看酒喝的差不多了,晶晶建議一起去吃夜宵,靳凡不拒絕。
  靳凡開著自己剛買沒多久的車帶著晶晶去了一家高檔的餐廳吃了宵夜,看的出來晶晶很開心,並沒有要吃完了要回家的意思,靳凡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不,今天晚上咱們去酒店聊聊天吧?”
  晶晶沒有說話,只是害羞地點點頭。
  北京的那些價格不菲的酒店,一部分人是辦公出差下榻在這裡,另一部分人就是靳凡這樣的有錢人臨時偷歡的隱蔽場所。
  晶晶跟在靳凡身後,像是一個從未被貼過夜總會小姐標籤的清純小女孩,倆人就像熱戀中的一對小情侶,歡歡喜喜地拿了房卡上了樓,說難聽點,根本不會有人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嫖客和一個小姐。



第二十八節
       很單純的,靳凡抱著晶晶在沙發上看了一會電視,從一開始聊天到現在,靳凡沒碰過晶晶一根手指,現在也只是很單純地靠在一起看著電視,聊聊天,靳凡儘量把倆人之間的關係弄得不那麼商業化,即便今晚的關係只是炮友,也最好別一進門就脫衣服開始做愛那麼沒情調。
  看了一會,時間也不早了,靳凡看著晶晶說:“時間不早了,你不累麼?女孩熬夜可不好啊。”
  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問:“嗯,是有點累了……那我去洗個澡,睡覺吧。”
  靳凡拍拍她的頭說:“嗯,乖,去吧。放心我不偷看!”
  晶晶洗完澡出來,打開浴室門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站在門口猶豫著,靳凡看了看她,她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頭髮濕答答的紮在了頭頂上,臉頰兩邊各垂下了一縷頭髮。
  “你真美,出水芙蓉啊,能讓我抱抱你麼?”靳凡問。
  晶晶從一團朦朧的蒸汽中走了出來,像是電視劇中仙女下凡那種效果,很美。靳凡伸手抱著晶晶,聞著她身上年輕女孩的氣息。
  漸漸地,倆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開始躁動,不安分。
  現在的靳凡和身邊的這個只圍著一條浴巾的極致尤物,前戲醞釀得已經夠久了,欲火焚身的兩人對於接下來的要發生的事情都心裡有數。
  
    靳凡把晶晶抱到了床上,他想一個被困已久的野獸,在禁錮自己獸欲的牢籠打開之後,裡面積攢了許久的欲望就會如洪水猛獸般一湧而出,人們的理智往往也是在這個時候變得脆弱的,這也是為什麼人們都諷刺男人是下半身動物。
  靳凡就像是一隻被食物吊足了口味的野獸,當這個牢籠被打開之後,他就開始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欲望了。
  他緊緊地壓在晶晶的身上,揉捏著她豐滿的乳房,親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晶晶在靳凡的勾引下身體不停地扭動著,不停地呻吟著,那靡靡之音更加刺激了靳凡的神經,他褪去那些兩個肉體之間的障礙物,將自己最火熱的激情插入到晶晶體內,隨著有節奏的動作,伴著晶晶有節奏的呻吟,兩個人融為了一團火,激情高漲之時簇簇的火苗想要吞噬整個世界一般。
  當整個房間在最高昂地一陣呻吟後趨於平靜的時候,就是兩人功德圓滿的時候了。渾身大汗淋漓的靳凡撫摸著晶晶光滑的胴體,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像一個藝術家在欣賞的作品,在作品上體會到自己的成功。
  晶晶抱著靳凡,抱得緊緊地問:“你不會明天早晨就一走了之吧?你是喜歡我的吧?我們還會有以後麼?……”諸多的問題,疲憊的靳凡準確地回應出了晶晶想聽到的每一個正確答案,但是其實他心裡知道,這只是為了讓這個美好的夜晚更完美的一個修飾。
  靳凡點燃了一顆煙,抽完之後,舒舒服服地睡覺了。
  次日醒來,晶晶和靳凡友好揮別之後,靳凡又自己開始自己的生活,繼續打牌,喝酒,泡妞……對於女人,再好看,再誘人,靳凡都只是社交禮節性的跟她們發展一下,從未動過真感情,他心中的蘇月,從來沒離開過。
  靳凡每天的生活就像是一個剪輯過的電影,記錄著他在出沒在高檔私人會所裡,在夜總會裡,在酒吧裡,在一切有錢人出沒的地方,在各種美女的陪伴中,畫面一幀一幀地閃過,串聯成為他所謂的的充實的生活。
  靳凡曾經說過,他的夢想就是要功成名就,既要有錢又要有名,不能像徐金梁那樣的窮的只剩下錢,他要的是一種自由的生活——想去哪就去哪,不會因為買不起機票錢,老闆不批假期等爛理由阻止他,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不會因為囊中羞澀和資格不夠等阻礙而放棄,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社會上他看不慣的醜態……這麼多的想法要是都能成真了,他將會變成下一個神話人物巴菲特麼?這並不是坐在大盤前面玩玩股票就能輕易實現的,這需要的是一個聰明的腦袋瓜和一顆持之以恆的心。
  靳凡總是在這種娛樂的時間出現在大家面前,和這一圈子的非富則貴的人們因為共同的愛好——德州撲克,很快就走到了一起,他常常開玩笑地說德州撲克就是紅娘,讓他們這堆人有了交集,其實他心裡還是挺感謝把他帶進門的潘洪亮,不管潘洪亮的終極目的是什麼,他的滴水之恩定當湧泉想報,靳凡自己混進了這個圈子之後,潘洪亮就漸漸銷聲匿跡了,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真替代了潘洪亮的角色,替他解圍了,還是潘洪亮正在醞釀著自己其他的什麼事。
  德州撲克是大家平時的消遣,儘管這個過程是需要鬥智鬥勇的,但是在各界名流彙集的牌桌上,席間多多少少還是有那些閒扯淡的時間,一直緊張著神經的人還不如去死盯著股市帶勁,來著消遣的必然是為了娛樂和放鬆。
  於是乎,在一個很平常的夜晚,在牌桌上靳凡無意間聽到了幾個老總之間的談話,其中有一個是一家國內數一數二的投資公司的老闆,歲數快跟靳凡的老爸一樣大了,但是人老心不老,跟靳凡一起玩的時候不比他遜色到哪去。
  這次,老總在牌桌上閒聊的時候無意間說到IDG給國內的一家做廣告的企業投了6000萬的美金,可能要整合這個市場。
  靳凡一聽,他據此前對廣告行業的瞭解,對這個接收了6000萬美金的企業很感興趣,順口問了一句是哪家,淺淺地問了幾句之後這個話題就算過去了。
  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睡不著覺的靳凡突然想起來剛才在牌桌上提到的這個消息,他想了想,按理說,國內的這個公司根本用不了6000萬美金這麼龐大的一筆資金,是要橫向發展?還是要縱向延伸?而國外的這家公司也不會來內地做一項慈善事業,這麼大的投也肯定會在日後賺回來,他們是在在運作著什麼事呢……
  幾天之後,靳凡出現在了之前工作的那家廣告公司,他在來之前已經跟姜宇航打過招呼,知道老闆今天在。
  廣告公司老闆姓王,是個很有生意頭腦的人,他的創業之路就跟大多數創業者一樣,經歷過了低谷之後才慢慢攀升到了現在的這個高度,當初靳凡在這裡上班的時候,老闆覺得這個年輕人很像當年的自己,對他一直挺照顧。
  這次靳凡來的目的主要有兩個,一個就是跟老闆遞交辭呈,徹底地辭去了廣告公司的這個工作,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帶一句話給老闆。
  姜宇航帶著靳凡來到老闆的辦公室,見面之後,王老闆放下手中的活兒,草草結束了正在通話中的電話,這種日理萬機的情況在他的辦公室裡是一種常態,靳凡以前經常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您還是像以前那麼忙,生意做的好也是麻煩事啊。”靳凡說。
  “走了你這麼一個得力幹將,我可不就得自己來了,哈哈”老闆看到久違的靳凡也挺高興,其實自從靳凡不怎麼來公司的那時候起,老闆就聽說了他已經另謀出路了,所以今天靳凡來遞交辭呈,這並沒有讓他感到意外,但是心裡的遺憾還是掩飾不住的。
  三人在辦公室閒聊了一陣之後,靳凡像是隨口帶出來一句話似的說:“哦對了,前兩天我聽到一個消息,說是IDG投資給框架這家公司6000萬美金,不知道您聽說過這事沒有?”
  “哦?這個還真不太清楚,消息可靠麼?”相對于靳凡辭職的消息來說,這個消息還是讓他王老闆略感意外的。
  靳凡點點頭說:“嗯,我是從一個投資公司的老總口中聽說的,就是前兩天的事。然後,我這兩天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老闆說:“沒關係,你有什麼想說的儘管直言,咱們現在不是上下級的關係,不必拘謹了。”
  靳凡笑了笑說:“呵呵,其實只是我的一點愚見,我是覺得吧,IDG投資的這6000萬美金,我們應該要看到他背後的東西。”
  坐在一旁的老闆和姜宇航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很專注的在聽。


第二十九節

        靳凡接著說:“您也知道,現在的媒體公司的盈利模式是怎樣的,想要在這個市場競爭中賺到錢,不能依靠打價格戰啊,什麼不正當競爭啊在這些手段。框架融到了IDG的這6000萬美金之後,他肯定是要去整合整個市場的,也就是他要把與他平行的這些公司大批量的收購,最起碼要保證自己的市場佔有率在80%以上。而這個時候,他們就等於基本處於壟斷市場的位置上了,這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他們有了去壓低成本的能力,就有了定價權,不僅僅是賣方定價權,還包括了上門收購的定價權。同時,他們在收購成功之後,肯定會整合自己的銷售隊伍,這樣我們的銷售就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老闆一邊聽一邊點頭,他沒有打斷靳凡的說話,至少到現在為止,他對靳凡說的這些觀點都很贊同。
  “那咱們公司就應該抓住現在過渡期的這段時間,改變我們的發展戰略,我的意思就是咱們公司從現在開始轉型,把對下游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上游上,因為上游都被我們控制了,最好的賺錢機會就是我們的銷售公司不做下游客戶了,我們不賣這些了,就專門轉型去做上游開發,做他們這樣的媒體公司,等著他們被收購,因為收購的價格肯定都是會讓咱們賺到錢的。”
  老闆眼睛裡好像有那麼一道光閃了過去,他思索了一下,順著靳凡的這個思路想下去,好像這好真是個小賺一筆的機會。
  靳凡又補充道:“因為我們主要是做電梯媒體的,所以轉型之後,我們要大力去開發上游的樓盤。我們可以把他們的價格拉高,但是付款期限延長,因為咱們之前都是年付或者季度付,這次也一樣,我們可以首付款20%。剩下的80%以後再收。框架的目的是整合市場,收購其他的平行企業,他不會去關心你的成本和你以後應付的債務。咱們用這種方法,先給一部分錢,拖後到年底付費,我們連銷售都不做,就搶樓盤,搶到以後就掛公益廣告。我估計不出一年時間,框架一定會來收購我們,那時候的定價一定不會低。”
  滔滔不絕地敘述完了自己的觀點之後,靳凡看了看老闆,沒有打斷他的沉思,對老闆和公司來說,這不是個小事。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姜宇航低聲對靳凡說:“你可以啊,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新聞,到你這就變成了一個對我們公司來說性命攸關的前線報導,真是不簡單。你什麼時候有這麼敏銳的商業頭腦了?真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靳凡笑了笑:“你別寒磣我了,我這不是過來跟老闆討論一下嘛,畢竟我在這個行業裡的時間不長,你們都比我專業,有什麼不對的你們還能幫我指點一下呢。”
  沉思中的老闆像是在心裡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揉合了一遍,讓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不再那麼生硬,慢慢在吸收它。老闆說:“靳凡,你說的沒錯,你剛才的提議很值得我們公司放在正式議程上去討論,不管最後成不成功,我都很感謝你。”
  靳凡連忙擺擺手,說道:“別別別,沒什麼謝不謝的,我就是覺得您跟姜宇航之前也沒少照顧我,我雖然辭職了,但是這個公司我畢竟之前待過,純粹是友情説明,以後還需要您多照顧呢。”
  這件事情說完了之後,靳凡這次來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王老闆盛情邀請靳凡和姜宇航共進晚餐,就當是朋友之間的敘舊聊天,不談公事。盛情難卻,三個人在一起聊到很晚才散去。
  靳凡繼續活躍在各個牌局之間,他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覺得自來熟的人,這種人在社交圈子中總是很吃香。隨著靳凡與牌友之間的漸漸熟絡,日常的交往也開始多了起來,常常與牌友們初入高級場所,過著那種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的日子。
  隨著越來越頻繁地出入那些高級場所,靳凡逐漸習慣了這種生活。在一次像例行公事般的應酬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夜總會的媽咪領進來幾個漂亮美眉,靳凡和在做的幾位老總們看著從門口一個一個走進來的美女,那感覺特別像是古代皇宮中的皇室甄選秀女一樣,不同的就是古代時候秀女們是赤身裸體地被一片席子包裹著的,兩個公公扛到皇帝面前供其挑選。那時候封建社會竟然是如此赤裸裸,而在這種思想開放,國門打開的現代社會裡,在這種最容易讓人類欲望傾囊而出的場所之中,“秀女”們卻是一個個如出淤泥而不染的大家閨秀一樣,這算是社會在發展中的進步吧。
  媽咪介紹著,這位姑娘是舞蹈學院的,那個姑娘是電影學院的,最後這位,是我們的新人,但是卻是超A級的哦~
  所謂超A級的小姐,通常都是夜總會的臺柱子,她們是吸引頂級客人的法寶。有了小姐就會有客戶,有了超A級的小姐,就會有頂級的客戶,所以這種小姐的出場費都是很高的,媽咪也指望著這些小姐給他們賺錢,所以會用心培養她們。最優秀的小姐總是壓軸出場的,在坐的老總們都摩拳擦掌,拭目以待。
  這位超A級小姐的出現可能驚豔到了其他人,但是對於靳凡來說,卻猶如晴空的一道的霹雷,他手中的酒杯哐當一下掉在了桌子上,周圍的人看著他,嘲笑他說沒出息,見到美女竟然如此失態……
  那位美女聽到酒杯摔在桌子上的聲音聞聲望去,二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好像是一個驚天謊言被揭穿了,撒謊的人當著眾人的面奪門而出,只剩下莫名其妙的若干人等和目瞪口呆的靳凡。
  媽咪一隻手伸向嚴馨逃離的方向,不知道該怎麼喊她回來,一隻手又伸向這包廂裡一堆莫名其妙的客人,滿嘴的抱歉。
  正在夜總會花天酒地的靳凡眼前冷不丁地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身影映入靳凡眼簾的那一刻,靳凡好像被突然澆了一盆冷水,激靈一下,立刻就清醒了。就算是喝了一些酒,就算是好久不見,但是她的身影靳凡絕對不會認錯,突然消失的她怎麼又突然出現了?怎麼會穿的這麼花枝招展的出現在夜總會?嚴馨,究竟是什麼原因她會出現在這裡?
  看到嚴馨跑出包房,靳凡想也沒想,撥開旁邊的人就追了出去,身材嬌小的嚴馨跑得跌跌撞撞的,沒兩下就被健步如飛的靳凡抓住,靳凡像瘋了一樣緊緊地攥著嚴馨的胳膊,她一直在逃避,即便被靳凡緊緊地抓住,她也不抬頭正視,倔強地掙扎著。
  靳凡把她的身子掰正,沖著她喊著:“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會在這?……”其實他想問的很多,但是憤怒和愧疚還有意外讓他腦子亂成了一團,他一直在重複這麼一個問題。
  嚴馨不知道怎麼安撫此時這麼不冷靜的靳凡,也不知道怎麼去回答靳凡的問題,自己已經作出的這個決定,誰也不能再去左右她,她看了看眼前這個因為自己而抓狂的男人,心裡默念道:“我是最後一次這麼溫柔地、真誠地看著你了,以後,或許我們就沒有以後了。”她的眼中分明地閃有淚花,在這滴眼淚掉下來之前,她咬了咬嘴唇說:“這位老闆,我的事不用您管!”說完這句話,嚴馨用力甩開靳凡的雙手,轉身向大門處跑去,眼中的淚花終於忍不住了,像斷了線的一串珠子,順著臉頰滑落。無比生分的一句話,靳凡僵在了那裡,眼前的嚴馨,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此刻與自己形同陌路。
  嚴馨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被風越吹越遠,靳凡想抓又抓不住,無奈中只能悻悻地回到了包房。



第三十節
       包房中,仍然是充滿了歡歌笑語,沒有人因為一個逃跑的夜總會小姐和一個追出去的男人而浪費自己的歡樂時光。垂頭喪氣的靳凡無暇顧及同行幾個夥伴的噓寒問暖,也沒有心思再跟著他們一起尋歡作樂,一個人拿起了一瓶威士卡到一旁點了一顆煙開始喝悶酒。
  正好這時候媽咪走了過來,還是那種特別熱情洋溢的音調,她已經習慣了在工作場合用這種能帶動客人們的語調說話,這算是一種職業後遺症,但是通常來說,她們並不是那種只為了賺錢就鐵石心腸的人,客人跟媽咪之間的關係比跟小姐要穩固得多,媽咪可以說是夜總會這種場合裡的“包打聽”。
  媽咪問:“Snake,怎麼了這是?剛才我們家那個姑娘你們是認識麼?”媽咪一語道破天機,這種客人在夜總會裡遇到認識的人當小姐的戲碼她見得多了。
  靳凡深深地嘬了一口煙,“嗯,她突然消失了,然後,今天又突然出現了。”
  媽咪想了想又接著問:“久別重逢,應該是個高興的事,但是在夜總會裡遇到,這讓你倆都很意外吧,唉,我之前也不知道馨馨跟你認識啊。早知道……”
  靳凡的腦子裡好像突然出現了一條線索,他問媽咪:“馨馨?她是多久之前來的?她為什麼來這上班媽咪你知道麼?”
  媽咪回答:“來了一兩個月了,她特別賣力工作,你也知道我們這上班時間是有彈性的嘛,但是馨馨幾乎每天都來,她上班的時間算是最多的,也就因為這樣,別看她來的時間不長,但是現在已經算是我們這的花魁了。至於為什麼來嘛……這個……”
  靳凡看媽咪支支吾吾,連忙說:“沒事,您別擔心,其實我之前一直挺喜歡這個女孩的,之前她家就在我家旁邊,我自是出於關心的目的才這麼著急她的,我沒有別的意思。”
  媽咪說:“也是,看你著急成這個樣子,肯定你倆之前關係挺好的。具體她是為什麼來上班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就知道好像因為老家缺錢,誒,對了,要不你問問跟馨馨住一起的一個小姑娘吧,她們倆天天在一起,她應該知道,要不我給你把她叫來?”
  靳凡連忙道謝,站起來送走媽咪之後,就在原地踱來踱去,焦急地等待著那個可能知道真相的小姑娘來。這可能是他唯一能打開的出口,嚴馨肯定不會親口說出難處的。
  沒一會,媽咪帶著那個小姑娘來了,帶來的路上媽咪已經把剛才在包房裡發生的事情對她講過了,小姑娘這才知道,原來馨馨還認識這麼個有錢人。
  “人,我是給你帶來了,那我就先去招呼客人去了啊,你們慢慢聊。”媽咪很識趣地離開了。
  沒等靳凡開口,那個小姑娘自我介紹道:“我叫瑤瑤,剛才媽咪已經跟我說了什麼事了,想必老闆您就是馨馨之前跟我提起的那個人咯。”
  “哦?她提過我?怎麼說的我?”
  “也沒說的那麼詳細,就是說你是他在北京認識的第一個主動跟她搭訕,但是又很靦腆的帥哥,哈哈。”
  “是麼……那你能跟我說說她,就是馨馨為什麼突然來這裡上班了麼?我現在真是一頭霧水。”
  “哦,這個啊,馨馨她老家拆遷了,急需錢買房子,她也是迫於無奈才來這上班,你說要不是迫在眉睫,誰家好好的姑娘跑著來賺錢啊。唉,姐妹們其實都不容易……”
  其實這番話,靳凡在之前就已經聽過無數個版本了,說的比這個更淒慘的版本數不勝數,一開始他還會動動惻隱之心,後來慢慢覺得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但是這一次,雖然姑娘描述的不是那麼生動,但是每一字一句靳凡都相信。
  果不其然,嚴馨是有了困難才來這裡上班的,靳凡亂七八糟的腦子慢慢縷出來了一條思路——當初嚴馨大費周章地請他吃飯,說是要回老家發展,那就是一個幌子,其實她那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要來這裡上班,要是說出真相一定會遭到靳凡的強烈反對,所以她自己的心裡得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能作出那樣堅毅的決定,放棄了自己為之隻身闖蕩北京城的理想,拋棄了與她相濡以沫的靳凡,就自己一個人默默扛起家裡的這個重擔,堅強的她沒向任何人求助。
  這段時間,靳凡的生活可以說是每天都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而與此同時,嚴馨卻在壓低尊嚴,違背自己良心去夜總會當小姐,雖然靳凡當時並不知情,但是事後想起來,他心裡還是充斥著滿滿的內疚與罪惡感。
  那天晚上靳凡是第一次提前回家,他一路都在想要怎樣去她為她解決問題,甭管怎麼說,自己現在的金錢實力去幫她是遊刃有餘的,一定要儘快讓她從夜總會裡抽身而出,她在那裡一天,靳凡的心就不踏實一天。那家夜總會對他和嚴馨來說有了一種特殊的意義,能在那裡看到嚴馨,但是為什麼偏偏要是夜總會這種男人花錢逍遙女人賣笑的地方,一想到這,靳凡的心裡就湧上來一種莫名地嫉妒之感。
  最難辦的不是金錢上的問題,而是嚴馨那不服輸的倔強脾氣。
  第二天,靳凡早早地就來到了夜總會,跟媽咪講說馨馨一來上班就把他帶到我的包房,塞到媽咪手裡一疊小費,囑咐她以後多照顧下嚴馨。誰生來跟錢都是沒仇的,更何況是夜總會的媽咪,媽咪很俐落地就通知嚴馨到包房去,有人在等她。
  推開包房的門,看到裡面孤零零地坐著喝酒的靳凡,嚴馨並沒有意外,這次也沒有奪門而出,她知道遲早要面對的。雖然之前鬧得不歡而散,但靳凡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的。
  昨天晚上跟嚴馨一起合租的那個小姑娘一進家門就迫不及待地說了剛才靳凡找她的事:“我說馨馨啊,你怎麼這麼不知足呢?那個老闆這麼帥,還那麼有錢,看他昨天著急的那樣子,我覺得是真心的哦。”
  “他有錢是他的事,我的困難我自己會解決的,你別把我們倆混為一談。”
  “哎呦,你這就別擰著這股勁兒了,多好的一個人啊,你就這麼拿著捏著的,等他跑了你就後悔去吧!”
  “我跟那些天天渴望著被包養的小姐不一樣,我不想靠男人活著,雖然現在我在這裡上班,但等攢夠了這筆錢,我還是會走我以前的路的。”嚴馨的語氣很堅定。
  今天媽咪一跟她說有人在等她,這人毫無疑問肯定是靳凡。
  過了一個晚上,靳凡再次看到嚴馨,並沒有那麼情緒化了,他這次是想以一種很理性的狀態來跟嚴馨開誠佈公地談談。
  穿的花枝招展的嚴馨走了進來,坐在了靳凡對面的沙發上,有那麼幾秒鐘倆人都沒有說話,靳凡眼中的嚴馨不管在什麼場合,都還是那個鄰家的小妹妹,而嚴馨看到此前一窮二白的窮小子現在變成了一個一擲千金的公子哥,也是出於自尊也好,還是自卑也罷,作為一個在夜總會上班的小姐,她都不想再跟靳凡扯上半點關係。
  “你把我叫過來,不會就是想這麼一直坐著不說話吧?”
  “沒有……其實我是不知道該跟你從何說起,好奇怪,以前跟你在一起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嗯,這地方就不是敘舊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咱們倆的身份也不一樣了。”
  “你別這麼說,我這次來就是想好好跟你聊聊天。上次你突然消失了,我每次路過你家的時候都希望裡面的燈是亮著的,但是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樣……我以為我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呢,沒想到,我們的久別重逢會在這種地方。”
  “原諒我那時候對你撒的謊,想必你已經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上班的事情了,其實我也琢磨了好久,除了現在這條路,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所以……希望你能原諒我那天晚上欺騙了你。”
  “沒有沒有,我今天來這裡不是為了指責你的,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這些,而是在乎你。不管怎麼說,這次能看到你,我覺得就是個意外收穫了,真的。”靳凡小心翼翼地,他很怕哪句話又讓嚴馨生氣,奪門而出。
  “看的出來,你現在的日子過的挺好的,當初我還擔心我走了之後沒有人陪你了呢,看來我是多慮了。”
  “有了錢管什麼用啊,錢雖然多了,但是你不在了。這些日子你一直一個人在抗這些事情,很抱歉我沒能陪在你身邊。其實你完全可以跟我說啊,咱們之前一直都無話不說,你現在這樣我很心疼……你看我現在也有能力了,你的事我幫你解決好麼?這點錢也不用你還,沒事的,你就別在夜總會上班了好麼?說實話我一想到你要陪別的男人喝酒我心裡就煩……我不想要你這樣……”
  “靳凡,我明白你想幫我,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如果我能依靠你,上次吃飯的時候我就不會那麼欺騙你了。我現在這樣我覺得挺好,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了。”嚴馨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小,可是卻絲毫都沒有躊躇的態度。



第三十一節
    “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了”聽到這幾個字,靳凡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凝結成了冰塊,又冷又硬的,嚴馨什麼時候把倆人之間的界限劃分地這麼清楚了,對自己變得這麼冷漠。他點燃了一顆煙,看著坐在對面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嚴馨,不禁心裡隱隱作痛。
  嚴馨打破了此時的沉默,她說:“我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只是普通朋友……你的錢,就留著以後給你女朋友花吧,呵呵,我要上班了,失陪了。”
  說完這句話,嚴馨起身離開包房,她嬌小的身影被漸漸關閉的大門取代。
  女朋友?今天的談話怎麼突然牽扯到了蘇月,難道嚴馨現在這麼抗拒自己的幫助,就是因為我有女朋友嘛?也難怪,畢竟自己從一開始就對她說以後會和蘇月結婚的。但是遠在加拿大的蘇月已經讓這段曠日持久的愛情變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邊嚴馨又因為蘇月的存在耿耿於懷。夾在中間的靳凡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左右為難。這糾結的感情讓他頭疼,抄起桌上的一杯威士卡一口喝幹,是憤怒麼?不是,這件事情誰都不能怪,是悔恨麼?也不是,從始至終也沒有後悔過自己做的每件事,那事情到底錯在哪裡了呢?怎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從那次之後,靳凡開始頻繁地來這個夜總會找嚴馨,一開始嚴馨的態度還是那種不理不睬地,但是靳凡不管,反正到了之後就點她,來了之後不用賠笑,不用勸酒,就在自己旁邊坐著就好。
  面對嚴馨的不樂意,靳凡說:“我來這消費你總不能攔著我吧,去哪是我的自由,你能不能把你的工作做好就是你的事情了,你不是不接受我的幫助麼,我現在沒幫你,我只是為你的工作支付應有的報酬,你沒話說了吧!”嚴馨無言以對,靳凡有些洋洋得意,他覺得這是在化解和嚴馨之間芥蒂之前唯一能做的事。
  有時候靳凡是和一堆朋友來的,他們身邊的小姐換了一個又一個,而靳凡的身邊始終都是嚴馨這一個人,有時候他就自己來,包房費用,酒錢,小費一個都不落下,照樣出,讓嚴馨給他唱唱歌啊,或者就坐在那聊天。
  嚴馨的小姐妹們很是羡慕,有這麼一個年輕帥氣的老闆天天來包場,她還什麼都不用做,簡直就是白送錢來了,和嚴馨同住的那個小姑娘還說:“馨馨啊,你看看這都過了多少天了,他幾乎沒天都來,你怎麼還這麼頑固不化呢?我說話你別不愛聽啊,你這樣做不公平你知道麼?憑什麼人家對你這麼好你就一直冷眼相待啊,沒怨沒仇的,不至於這麼對人家吧。姐妹們都看不過去了,你再這麼欺負他,我們可就下手了啊!哈哈。”
  嚴馨還是一直重複那句話:“我不是都說了麼,他有女朋友,你們別給我添亂了好麼,我現在就想好好賺錢。”
  “我也說過了啊!有女朋友怎麼了,誰都看的出來他現在愛的是你,我們也看得出來你心裡也有他,那個在什麼外國,哪個國來的,那個女朋友,就只是個掛名夫人,毫無實際意義的啊,我可不願意看到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勞燕分飛。”
  “你這個小丫頭,年紀不大,開導起人來還是一套一套的。行了,你說的我聽進去了,勞您費心了啊!你快去忙吧。”嚴馨把她打發走了,自己一個人想了想,這件事好像真如姐妹們所說,與靳凡之間既無冤也無愁,人家也是來消費的,就算是個陌生人,就算是出於職業道德,笑臉相迎也是應該的,自己把這件事情弄得太私人化了吧,唉,明顯是心裡有鬼嘛……深陷於感情旋窩之中的人就是容易頭暈眼花。
  第二天,靳凡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夜總會裡,也是像往常一樣,等待嚴馨來他的包房,繼續著他獨特的説明方式。但是今天嚴馨對他的態度有所改觀,不再像一個擺在旁邊的冷冰冰的玩偶。靠在沙發上跟靳凡聊著天,說說身邊的八卦啊、聊聊之前兩人的回憶啊,說到高興的時候,她的臉上還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這一笑時間很短暫,但是卻被靳凡那時刻關注著她的眼睛捕捉到了,她的微笑好像擁有一種魔力似的,讓靳凡看著就那麼舒心,自己也跟著開心起來,一直看著她傻樂。
  “唉,你傻笑什麼呢?我哪不對勁兒了麼?”嚴馨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直勾勾盯著她的靳凡。
  “呵呵,沒有,就是……你知道麼,你剛才笑了,是這麼多天來第一次主動給我笑臉。”
  “胡說,我就那麼鐵面無私麼?我又不是黑臉包公,對你笑也沒什麼稀奇的啊。”
  “嗯嗯,沒錯沒錯,你高興就好,你開心我就開心。你知道麼,之前你跟一塊冰似的,現在你終於被我感化了,嘿嘿。”
  “唉,你可別高興的太早啊。我這麼一笑什麼意思都沒有,就是……”
  “好啦,別解釋了,不管你意思是什麼,都無所謂,就這樣挺好。”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慢慢地,嚴馨和靳凡之間的關係沒有那麼僵了,即便是兩個人之間橫著一個蘇月,但是只要沒有觸及到感情深處的問題,他們還是會像親密的朋友,甚至是戀人一樣相處著。
  因為嚴馨的突然出現,靳凡參加的牌局次數明顯減少了,已經跟樂鈞等人混熟了,也沒必要每場都參加,有時候樂鈞的特意邀請,他都能推就推掉,去享受和嚴馨在一起的二人世界。
  靳凡總是變著法地讓嚴馨開心,算是出於一種不能給她未來的內疚,也算是自己真實情感的表達,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會把嚴馨當成自己的女朋友對待,會因為別的男人跟她搭訕而吃醋,會因為她身體不舒服而心疼,會因為收不到資訊、打不通電話而心急如焚,也會在看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東西統統想到買給她。
  知道嚴馨喜歡打檯球,靳凡還特意陪她去檯球廳打球,靳凡的球技也是那段時間鍛煉出來的。記得有一次,倆人在打檯球的時候打賭,如果靳凡贏了,那嚴馨就讓他在臉上親一口,如果靳凡輸了,就用巧粉在臉上蓋個印兒,不許擦。
  嚴馨接下了這個戰書,她笑而不語,看來靳凡還不理解什麼是職業檯球教練出身,這次有機會讓他好好見識一下。
  三角框碼齊了檯球之後,靳凡讓嚴馨開球:“女士優先,你先來吧。”
  嚴馨說:“沒關係的,我建議還是你先開球,不要說我欺負你。”
  “你謙讓什麼啊,怕我贏了不好意思親我是吧?現在球已經碼好了,不能反悔了啊。”
  “誰害怕了!誰反悔了啊,開就開!”嚴馨從旁邊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撅著小嘴,拿起手邊的球杆就跟扛槍上戰場似的氣勢洶洶地,把一旁的靳凡逗得直樂。
   可是幾杆下去之後,靳凡可就樂步出來了:“我操,你敢給我打一杆的機會麼?”
  嚴馨正伏案在桌,專心地找角度,目不斜視地說:“我不管,剛才我給你開球的機會你還不領情,我這回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最後的幾個字,嚴馨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隨著她這一杆的出手,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也剛好收音,隨後,便是紅球落袋的聲音。
  “oh no……我現在後悔讓著你了,不過我有信心,這局贏不了我還有下局!肯定會讓你親我的!”靳凡拍拍自己的胸口說:“我胸有成竹!”
  這第一局很快就有了結果,嚴馨以絕對領先的分數結束了第一輪比賽。
  “來吧,你說這第一個印兒我是蓋在左邊呢還是右邊呢,嗯……還是正中間吧!哈哈。”嚴馨拿著巧粉對著靳凡的臉比劃著。
  “你看看你那小人得志的勁兒,剛才熱身賽,我現在要爆發我的小宇宙了!”靳凡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勁頭著實讓嚴馨無奈。
  最後,路人都看到走出檯球廳的這一對,女的是笑的岔了氣了,男的臉上都快被蓋成藍臉竇爾墩了。
  靳凡看著笑的都要流出眼淚的嚴馨說:“你別笑了,我有那麼好看麼?今兒真點背,一口都沒親到!”
  嚴馨捂著嘴,憋住了,但是一看靳凡的臉她又忍俊不禁,憋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好啦好啦,你笑吧,你這麼憋著我看著都難受。”
  嚴馨蹲在地上盡情地笑了一會,靳凡看著她漸漸穩定下來,也學她蹲在地上,看著她問:“今天開心麼?”
  嚴馨抬起頭,點點頭說:“嗯,很開心,謝謝你。”
  “謝什麼啊,我也開心,你說,倆人就這麼在一起吃喝玩樂,開心地過眼前的每一天,不想以後,那該多好……”靳凡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有些惆悵。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我心裡過不來這個坎兒你知道麼?”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我心底的原則讓我不能接受你,這不怪你,怪我出現的時候不對,或許……我就不該出現,怪不了任何人。你說……我們倆……將來會有結果麼?”嚴馨試探著問。
  靳凡默默地低下頭,一言不發。這個問題縈繞在他的腦海中已經很久了,從他在夜總會偶遇嚴馨的那天起,他心中的歡喜、心疼、憤怒、嫉妒一下爆發,他才知道原來嚴馨在他生命中已經佔據了重要的位置,原來自己對嚴馨的感情不光是曖昧,而是愛。於是他才大手筆地去夜總會包她的場,想盡辦法讓嚴馨開心。因為蘇月的存在,靳凡總是覺得虧欠嚴馨的,不能給她一個完美的結局,不能承諾給她未來,但是又捨不得放棄,只能兩個人一起在這種不穩固、不正式的關係中一步步走著。



第三十二節
   嚴馨的幸福就是和靳凡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一起去吃飯、去遊樂園、去逛街,在這些過程中,眼前的這種幸福麻痹了她的思想,已然不顧及什麼內心的原則,忘了橫亙在倆人中間的那個女人,但是歡樂的時光總是如白駒過隙,當兩個人分開之後,即便短暫,也會有強烈的思念之情,自己獨處的嚴馨心中思念的那個男人,是以什麼身份出現的?是男友麼?但是他的女朋友並不是自己,那是普通朋友麼?可為什麼兩個人會如此相愛?她找不到答案。
  原本甜蜜的思念,後來變成了一種精神上的折磨,看著手機裡倆人一起遊玩拍的照片,嚴馨自言自語道:原來思念一個人能讓自己又哭又笑。一直想要個結果的她發現越愛靳凡,這種折磨就越深。她甚至覺得,兩個人能見面的日子就像一個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一樣正在倒數計時等待死亡的來臨——不知道哪天那個蘇月就會和靳凡結婚,那時候也是嚴馨和靳凡結束的時候了。所以她在兩個人每次見面,每次出去玩的日子上都做了標記,留下了照片,未來再回憶起來的時候,會像身臨其境一樣幸福。
  關於將來的問題,是他們兩個人都刻意回避但是又回避不掉的問題。相愛的兩個人在幸福的時光裡就容易暢想一下未來——看到可愛的綠豆蛙造型的小背包,嚴馨愛不釋手,興高采烈地給靳凡講這是她最喜歡的卡通形象,一直收集有這個圖案的各種東西,簡直就要成了一種極端的癖好。
  她手中拿著這個小書包比劃著,“哎呀!這個小書包真可愛!可惜我不上學了,否則我一定天天背著它!真好看~”她天真的像個孩子。
  “喜歡就買唄,沒事,誰說不上學就不能背書包了,你背著也很可愛啊。”靳凡說。
  “算了算了,還是留給小朋友吧,她們真幸福,有這麼可愛的綠豆蛙小書包背。唉,咱倆以後要是有了孩子啊,我以後肯定讓他們從小就看綠豆蛙的動畫片,讓他們跟我一樣喜歡它們,然後我就能給他們買小書包背著,來圓媽媽這個未完成的夢!嗯!就這麼辦!”
  以後、孩子,這些詞說出來之後,字字刺在靳凡的心頭。
  說完這句話的嚴馨也反映了過來,看了看不說話的靳凡,說道:“哦,對不起,我剛才說著玩的,這個東西太幼稚了,我不喜歡了。咱們走吧。”拉著靳凡的手轉身而去的嚴馨雖然臉上掛著微笑,但是靳凡看得出她眼神裡的失落。
  善解人意是嚴馨最大的一個優點,靳凡對這點很瞭解,每次她都能看出自己心裡想的東西,然後很配合你,而就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才讓靳凡這麼捨不得去傷害她,才讓靳凡覺得更虧欠她。
  在北京城裡,人群熙熙攘攘,大家都忙碌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會注意到在大街小巷中穿有著靳凡和嚴馨這樣一對感情正在糾結著的人,外人看著都覺得這是一對郎才女貌的情侶,但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這段感情是沒有結果的,不敢開始是因為不想結束,就這麼曖昧著的一對人。
  在一個週末,靳凡約嚴馨下午3點在xx廣場等他,千萬別遲到,沒有透露多餘的資訊,靳凡就把電話掛掉了。
  週末廣場上的人很多,當然也不乏攜手並肩的情侶,嚴馨歎了一口氣,刻意避開去看那些甜蜜的人。
  廣場上有一個歐式大鐘,整點就會發出渾厚悠遠的鐘聲,嚴馨特別喜歡這種鐘聲環抱著自己的感覺,不禁閉上眼睛,側耳傾聽。
  鐘聲響過之後,靳凡還沒有出現。嚴馨念叨了一句:“竟然敢又遲到……”話音未落,她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她特別熟悉的音樂,轉身過去,背後的廣場大螢幕上正在播著的不正是她最愛的那個動畫片《綠豆蛙》,雖然畫面只是一個開頭動畫,但是看了好多遍的嚴馨絕對不會認錯。
  在身邊穿梭的人們也都感到很驚訝,小孩子指著大螢幕喊著“綠豆蛙”,小姑娘拉著男朋友的手說:“哇,是綠豆蛙誒!”嚴馨同樣也很激動,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公眾場所這麼巨大的螢幕上看到放映這種動畫片,和一群喜歡綠豆蛙的人在一起重溫這些畫面,是很令人內心澎湃的。
  當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看的時候,隱約間覺得旁邊有一團綠呼呼的東西正在向她靠近,她下意識地看過去,小小地嚇了一跳——一隻超大號的毛茸茸的綠豆蛙玩具貼了上來,個頭大的已經看不到後面抱著他的那個人了。
  “美女~你是在等我嗎?”
  綠豆蛙的背後傳出來的聲音,嚴馨一聽就知道是靳凡。她故意說:“不是啊!我在等一個帥哥,你長的這麼醜,我等的不是你!”
  靳凡把玩具放在地上一歪,腦袋從玩具後面露出了:“你說誰醜呢!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啊,老這麼欺負我!”
  “誰讓你才出現的啊,說的三點,你遲到了!”嚴馨說。
  “嘿嘿,這傢伙太胖,抱著它很累的啊,我一路都在好奇,你說它幹嘛手裡還提著一包粽子啊?他沉我也沉啊……”靳凡看著歪在一旁的綠豆蛙氣呼呼地說。
  “哈哈,白癡啊你。誰讓你買個這麼大個兒的啊,不累你累誰啊!唉,我問你,那也是你弄的吧?”嚴馨指著大螢幕放著的動畫片說。
  “廢話!除了這麼愛你的我,還誰能這麼變著法的討好你啊。喜歡吧!”靳凡抬著頭也看著大螢幕,頗有一種欣賞自己傑作的喜悅感。
  “嘿嘿,喜歡,謝謝你。”
  “又謝謝,我說多少次了最煩聽你說謝謝我,我只要你開心就好了。我一直給不了你未來,但是我一定會盡全力給你最好的現在,哪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我也不後悔對你這麼好。”
  “我沒想要離開,我從來也沒想過要離開你。可是……我不知道我怎麼才能擁有你,完全的擁有,而不是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我不知道我應該把我的位置擺在哪……你對我越好我就越不知道怎麼辦,每當我想跟你一刀兩斷算了的時候,你一對我好我就又心軟了……”+ E" E  v+ r( [7 x8 _: Y8 u
  “其實我知道,你一直在尋找你在我生活中的位置,就是因為找不到,所以你就拒絕我向你提供的幫助,頂多只允許我去夜總會找你,和我一起出去玩,你看你把自己的心弄得這麼累,我其實也很難受。有時候真希望我們能與世隔絕,拋開一切在一起……”
  “靳凡,我知道你跟那些就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不一樣,你對我有真心,否則我就不會跟你這麼糾結了。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你送我的東西我也沒一件都留著,今天你又這樣,我的心裡防線真的快支撐不住了……”
  靳凡把玩具放在了一旁,上前一步緊緊地抱著嚴馨,她的頭埋在靳凡的胸口。靳凡說:“不要那麼勉強自己了,堅持不住就把自己交給我吧,我會一直對你好的,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麼?既然我們彼此相愛,就單純的在一起,不要給自己壓力了……”$ e$ Y) ^/ J1 z0 }: C- C5 s2 O$ A: C
  懷抱裡的嚴馨頭埋得更深了,她說:“可是你有女朋友,你們未來還要結婚,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個女人之間你肯定會傷害到其中的一個啊?你有沒有想過……”
  沒等嚴馨說完,靳凡就打斷了她的話,“我不管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了,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我明天就死掉我今天也要和你在一起,我就這麼霸道了!答應我吧,好麼?”強烈的佔有欲和愛讓他把嚴馨抱得更緊了,像是怕一鬆手這份感情和這個人就會灰飛煙滅一樣,他想緊緊地抓住。; V. n3 h- m% q
  “嗯……好了好了,你再為我做一件事情我就答應你!”
  “你說你說……快說!別說一件事情了,就是一千件一萬件我都答應!”靳凡迫不及待的問。
  “哪捨得讓你做那麼多事啊。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就是——你能別這麼緊地抱著我麼?我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靳凡立刻鬆開了自己的雙臂,兩隻手扶著嚴馨的肩膀,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那現在呢?現在這樣你是不是就算答應我了?你是我了麼?”
  “是啦是啦,不管那麼多了,不管你的未來是屬於誰的……我們永遠不分開,永遠……”嚴馨的眼睛裡深深地映出靳凡的臉,像是自己靈魂深處地刻畫,永世不忘。
  “啊,真的麼真的麼,我做夢呢麼?!你是我的了,我愛你!!哈哈哈……”靳凡高興地語無倫次,抱著身材嬌小的嚴馨來了個狂野奔放式地擁抱,像旋轉木馬一樣抱著她原地轉了好幾圈,頭暈暈地嚴馨直喊:“哎呀,暈死了暈死了,你放我下來,這麼多人看著呢……”
  靳凡和嚴馨旁邊的那個圓圓的綠豆蛙,眯著一彎細細的眼睛,仿佛是在見證了這一來之不易的擁抱之後露出的微笑。



第三十三節
  
    嚴馨和靳凡從沃爾瑪出來,和其他陪老婆逛商場的男人一樣,靳凡的手裡拎著大包小包,嚴馨挽著他的男人,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他們倆在為自己的新家置辦的一些小東西。說是新家,只不過是對“靳凡家”的一種重新定義,現在這裡被貼上了一張新的標籤“靳凡和嚴馨的新家”。
  自從上次廣場上的那次表白之後,他們兩個人形影不離的程度相比之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索性一鼓作氣——嚴馨接受了靳凡的邀請,從跟小姐妹合租的出租房裡搬了出來,回到了她熟悉的那個後現代城,只不過這次是搬進了隔壁的靳凡家裡,一起在這裡營造兩個人溫馨甜蜜的二人世界。
  嚴馨拿著行禮離開出租房的時候,小姐妹在門口依依不捨地揮手,“馨馨,有了金龜婿之後可不要忘了好姐妹啊,記得常回來看看我!。”目送嚴馨上了靳凡的車,小姐妹在心裡替她感到高興,這種結局是每一個夜總會小姐都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但是她又怎麼能知道嚴馨的幸福,其實就像是一個飄在海平面上的方舟,看不到能讓自己停靠的港灣。
  這次從沃爾瑪裡買回來的一些生活必需品一應俱全,在“新家”裡轉悠了兩圈的嚴馨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抱怨著怎麼家裡什麼都沒有,真不知道靳凡這一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大到做飯用的鍋碗瓢盆,小到洗手間裡的小毛巾,能想的到的東西都搬回來了。靳凡看著這麼多零七八碎的東西,一臉愁苦地問:“老婆,咱至於這樣麼?我自己的時候覺得什麼都不缺,就缺個女人,現在你在了,這就完美了,你看看你這都要把超市搬空了……”
  “那不行,之前你是沒有我,所以你那麼委屈自己就算了,現在我在了,我就得當好這個管家,給你照顧得無懈可擊!你就乖乖地當你的勞力吧!”嚴馨用手在靳凡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下,嘿嘿一樂。這調皮勁兒弄得靳凡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只得乖乖地跟著。
  “唉!等一下!”走在前面的嚴馨突然停了下來,靳凡一個趔趄差點撞上她。
  “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靳凡趕緊問。
  “你看!”嚴馨的手指向一個櫥窗。順著這個方向看過去,原來是綠豆蛙,有大的,有小的,有咧嘴傻樂的,有目光猥瑣的……大大小小的靠在一起,好像是一個不良家族。
  “我暈!他們家族這麼龐大啊,早知道有這麼多我上次就不應該送你那個那麼傻大個的,這小的多秀氣啊。”靳凡說。
  “哪有,大的小的我都喜歡,只要是綠豆蛙就喜歡,哈哈。”嚴馨在回味著那天廣場上的一幕,看見綠豆蛙就想到了自己擁抱幸福的那一刻。
  “那要是別的男的送你的,你也很喜歡是麼?”
  “據我所知,你老家不是北京的嗎?”
  “是啊,怎麼突然問這個了?”
  “我怎麼從你身上聞出來一股子醋味啊,還以為你山西來的呢……哈哈”
  “又沒有餃子我吃什麼醋啊!別打岔,我跟你說,以後全世界的綠豆蛙我都壟斷了,別人沒機會的,反正你是我的,別的男人搶不走!走著!”靳凡一邊說著一邊騰出來一隻手拉著嚴馨,直奔櫥窗所屬的那家店。
  “哎,幹嘛去啊?”
  “不給別的男人機會啊,我去把那堆綠豆蛙都給你搬咱家去!”
  每次聽到靳凡在不經意間說到的“咱家”兩個字,嚴馨的心裡好像升起來一個小太陽似的,特別光明,特別的溫暖。他們住在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經住進了彼此的心裡。
  兩個人的同居生活很開心,很幸福。早晨嚴馨會起得比靳凡早一些,每次醒來之後,都會下意識地看看身旁的靳凡,看到他還在這裡,心裡就特別踏實,這一天就會是滿載幸福的。
  在靳凡地極力勸阻下,嚴馨辭去了夜總會的工作,專心在家做他的靳太太。靳凡沒有牌局的時候,就會陪著她一起在家看碟或者帶她出去玩。
  慢慢地,在這種休閒的時光裡,嚴馨接觸到了靳凡的一些朋友,偶爾來他家做客的發小啊,一起吃喝玩樂的玩伴啊,還有一些阿貓阿狗什麼的,無論是誰,靳凡都會大大方方地為他們介紹——這位是我老婆。這一點讓嚴馨很意外,原本她以為自己出身夜總會,又有個蘇月先入為主,不管有多少人知道這兩個前提條件,靳凡多多少少都應該低調些,而他這麼主動地將自己介紹出去,這種情況是嚴馨沒有想過的,不過確實讓她很感動。
  姜宇航和嶽桐都見過了靳凡的這個新女朋友,他們在之前就早有耳聞,那陣子靳凡瘋狂往夜總會裡紮的時候,姜宇航就猜到了事有蹊蹺,再三追問之下,靳凡和盤托出。原本以為靳凡這個公子哥也就是一時興起,隨便玩玩而已,但沒想到再次聽到嚴馨這個名字的時候,首碼就已經換成了“我的老婆”,姜宇航和嶽桐不得不轉變自己的思想,重新換上一副眼鏡去看待這個久負盛名的小姑娘和這個他們熟悉的小夥子。
  記得他們的第一次會面,是在一個長假快要結束的聚會上,姜宇航和嶽桐是有班要上的人,這種小長假對它們來說通常是要用來辦大事的。這次的大事,就是靳凡要在度假的時候正式介紹嚴馨給他們認識,靳凡跟嚴馨講說今兒要見的這些人都是他的發小,當初是如何如何一起同甘苦共患難過來的。
  在靳凡講起那些發小的經典事蹟時,滿嘴都是“那傻逼、那二貨……”但是嚴馨能聽出來裡面沒有一絲的不屑和唾棄,那是另外一種親切感的表達方式。
  很多人搞不明白不同場合的傻逼和哥們這兩個稱呼代表的意思,哥們這詞的出現不一定就表示著真的就是親密無間的朋友,而傻逼的出現,也不一定就代表著罵人。其實像是靳凡這樣北京80後,跟不熟的人對話時會普遍出現“哥們兒”這個稱呼,比如“哥們兒,借個火”或者“哥們兒,問個路。”這些人往往只是擦肩而過的人。倘若換做是身邊的那些真正熟悉的朋友們,那就會像靳凡剛才那樣這個傻逼那個傻逼的了。
  在他們的詞庫中,很多詞語的感情色彩都已經發生了變化,跟真正的哥們說話往往每句話都會以“你丫”開頭,夾在著諸多的“你媽”,最後還不落下個“傻逼”,乍一聽上去,這句話的接受者將被罵的多麼地“狗血臨頭”然後多麼的暴跳如雷,但只有跟你真正親切的人才能明白這種言辭裡面包含的感情,也只有跟真正關係硬地哥們兒才能這麼大大咧咧的說話,老北京話裡管這叫“瓷器”。
  嚴馨接受了靳凡這種說話方式,並沒有干涉他,靳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這一個優點總是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
  嚴馨簡簡單單地化了個妝,紮了一個俐落的馬尾辮,一身休閒衣著搭配了一個挎包,一股清新爽朗地感覺輕輕地籠罩在她的身上。嚴馨對這些人之前都多多少少有過的耳聞,但正式見面這還是第一次,一群工薪階層一起吃頓飯,這種鄰家女孩的感覺,平易近人,會比較容易讓人接受。靳凡的朋友們,嚴馨也會當自己朋友對待的。




第三十四節
     聚會的地點約在了東直門銀座,幾個哥們分佈在北京城的不同位置,此地是最折中的地點。靳凡和嚴馨攜手出現的時候,包房裡的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唉,哥兒幾個,夠早的啊,我覺得我沒遲到啊。”靳凡看看表說。
  嶽桐最活躍,緊接著靳凡的話說:“你是沒遲到,但是也得罰你啊,你這美女相伴我們這傻等,不仗義啊!介紹一下吧,這位是?”
  “哦,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老婆,嚴馨。”靳凡說完這句話,身旁的嚴馨對著大家微笑著點點頭,很靦腆的打招呼方式。
  “不用介紹了吧,哈哈,我們都久仰久仰了!”
  “是啊,早有耳聞,就是百聞不如一見,馨姐可真漂亮,怪不得我們靳凡這麼不能自拔呢。”
  “馨姐一定是著了道了,要不怎麼就看上靳凡這等貨色了呢……”
  “滾蛋!你們一個個的就積點德吧啊,少說話多吃點!”
  靳凡和他的朋友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大家陸陸續續地入座。
   嚴馨原本還擔心氣氛尷尬,現在看來是多慮了,他這一桌子的哥們每個看上去都是那種重情重義的人,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這堆人能湊到一起,也就都是一個菜園子裡的茄子了,品質應該都差不多。
   嚴馨坐在靳凡的身邊,席間沒說太多的話。一群大老爺們的聚會,談論的話題是大家現在在做什麼,然後暢想一下將來將會是多麼牛逼,再回憶下曾經誰幹了什麼犯二的事,聊得不亦樂乎。
   嚴馨覺得初次見面,女人就應該像是古代王公貴族身旁的夫人,會照顧身邊的男人,會在時機得當的時候配合著捧個場,給自己男人做足面子即可,過於誇張則會讓人覺得她輕浮,過於拘謹又會讓人覺得帶不出手,沒見過世面,所以嚴馨選擇當個優秀的陪襯,只為了給靳凡的朋友們留下一個優秀的印象。
   酒足飯飽之後,這一行人轉戰KTV,號稱麥霸的岳桐一直麥不離手,無論誰點的什麼歌、他會不會唱的,都得跟著吼兩嗓子,靳凡靠近嚴馨,對她說:“看見沒,這就是我們這群人裡的麥霸,名副其實吧!”
   唱的正歡的嶽桐好像是聽到了靳凡這邊的對話,很有明星范兒地沖著靳凡和嚴馨揮揮手,然後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地探過來身子跟嚴馨握手,“謝謝我的粉絲們遠道而來。多謝捧場!”嚴馨很配合地投以一種崇拜的神情回答:“我很榮幸!”逗得大家連連起哄。
   他們點的那些歌,從港臺到內地、從八九十年代到時下正當紅,從個人獨唱到集體合唱,真是盡情盡興。
   不知是誰點了一首張信哲的過火,這首老歌已經被嚴馨遺忘在了角落,但是歌聲響起之後,那歌詞仿佛唱的正是此時此刻的事情——
   是否對你承諾了太多
     還是我原本給的就不夠
     你始終有千萬種理由
     我一直都跟隨你的感受
     讓你瘋讓你去放縱
     以為你有天會感動
     關於流言我裝作無動於衷
   直到所有的夢已破碎
     才看見你的眼淚和後悔
     我是多想再給你機會
     多想問你究竟愛誰
     既然愛難分是非
     就別逃避勇敢面對
     給了他的心
     你是否能夠要得回
     怎麼忍心怪你犯了錯
     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
   ……
   嚴馨高漲的情緒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突然一下就蔫了,這些歌詞每一字每一句都能那麼精准地紮到她最薄弱的穴點,讓她無比地刺痛。她想起了自己跟靳凡兩個人愛的承諾,想起了蘇月那顆長在靳凡心裡根深蒂固的藤蔓,因為愛著這個男人,因為想守住這份感情,嚴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給他自由,讓他自己去掌控。
   三個人之間的糾纏至少會有一個人受傷,相對於被蒙在鼓裡的蘇月來說,嚴馨就是這三個人之中最受煎熬的那一個,她不得不去面對自身原則上的拷問,不得不去面對蘇月隔三差五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不得不去面對靳凡故意躲到廚房、衛生間或者任何一個沒有嚴馨的地方跟蘇月講電話……這一切她都知道,不過那又能怎樣呢?心裡的一個聲音不停地安慰自己:他們只是打打電話,沒有什麼;他們這麼長時間一直都沒有見面,日子久了就會生疏的,那時候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這一系列的想法總是能在嚴馨情緒低落地時候拉她一把,讓她繼續微笑面對這份糾結的感情和這個深愛著的男人。
   這首歌的時間仿佛出奇的長,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還都是剛才的那一種K歌的狀態,靳凡也是。嚴馨怪自己想的太多了,得趕緊從這種狀態中出來。
   嚴馨輕輕地拉了一下靳凡,低聲說:“你可不可以唱一首歌送給我?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
  “哎呀,這個……我唱歌又不好聽……要不……”
  “別拒絕我嘛,有些情話你唱出來會比說出來好聽的,不在乎跑不跑調,我只想聽你為我唱。”
  “好吧!既然老婆大人想聽,我就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給你實現!說,您想聽哪首歌吧?”
  “還記得當初咱們還沒在一起時候最喜歡的那首歌麼?你說唱出了你的思念,我說唱出了我的無奈。”
  “嗯……我記得。”說完這句話,靳凡吻了一下嚴馨的額頭,然後起身走向點唱機。
  麥克風發出刺耳的一個聲音,“滋”的一聲,像是貫穿左耳和右耳的一根鐵絲。靳凡握著兩隻麥克風,一隻放在自己的嘴邊,另一隻放在身後。

  “咳咳!下麵這首歌我要獻給我最愛的老婆,她是我的最愛,這首歌是我們倆的最愛。獨家獻唱,只為你。”
  “我操,我說你丫怎麼把我麥搶走了呢,合著是怕我跟你倆搗亂啊。沒關係沒關係,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我閉嘴。哈哈”嶽桐說。
  姜宇航也起哄,說:“哎呦,馨姐你可真幸福,我們靳凡可是金口難開的主兒啊!”
  簡單的旋律帶出了這首歌的前奏,靳凡深情款款地望著嚴馨,像是在對著她說心裡話一樣唱著這首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歌,這裡所包含的感情只有這兩個身在此山中的人能體會到。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一輩子有多少的來不及
  發現已經失去
  最重要的東西
  恍然大悟早已遠去
  為何總是在犯錯之後
  才肯相信錯的是自己
  他們說這就是人生
  試著體會試著忍住眼淚
  還是躲不開應該有的情緒
  我不會奢求世界停止轉動
  我知道逃避一點都沒有用
  只是這段時間裡尤其在夜裡

  還是會想起難忘的事情
  我想我的思念是一種病

  久久不能痊癒
  多久沒有說我愛你
  多久沒有擁抱你所愛的人
  當這個世界不在那麼美好
  只有愛可以讓他更好
  我相信一切都來得及
  別管那些紛紛擾擾
  別讓不開心的事停下了腳步
  就怕你不說就怕你不做
  別讓遺憾繼續一切都來得及
  周圍很安靜,直到靳凡唱完這首歌,沒有人起哄,沒有人搶麥,此刻的舞臺就是屬於靳凡的,此刻的聽眾也只有嚴馨一個人。
  靳凡的這群兄弟們都知道嚴馨曾經在夜總會當坐台小姐,但都沒有瞧不起她。身在社會中打拼的人們都知道這個社會是多麼地現實,社會有需求才會出現這樣的職業,這與其他行業是一樣的,更何況她還是迫於生活的無奈才出此下策;他們也都知道靳凡和蘇月之間有著長達5年多的感情,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但眾人卻不看好這段感情。貪慕虛榮的女人就像牆頭草,哪邊財大氣粗就往哪邊倒,原本靳凡並不相信兄弟們說的這句話,他一直認為蘇月只是貪玩,慢慢長大了就會變好的,但事實卻像是跑錯了方向的火車,錯的越來越離譜,你卻只能看著他越跑越遠,無能為力。





第三十五節
    當初,在潘洪亮引薦靳凡參加上流社會牌局之前,靳凡還是個打越洋電話還要算計怎麼省錢的窮小子,蘇月電話中說每一句話,對於靳凡來說可謂字字如金。但是蘇月的那些緋聞卻非常負責任地不遠千里而來,夾雜著神秘未知的氣息擠進靳凡的耳朵。靳凡故作鎮定,心裡缺在滴血,不是因為話費貴,而是因為這些緋聞。
  蘇月和靳凡的關係在那一段時期曾一度進入了“冬眠期”——原本為了愛情而供應能量的熱情的血液變得冷冷地,像是快要凝固了一樣,很可能這段有過激情、有過平淡、有過歡笑也有過淚水的感情就這麼默默地沉睡過去,再也不會蘇醒。
  但是,冬天既然已經來臨,那麼春天就一定是在不遠處。同樣的,靳凡和蘇月的這段感情也在不知不覺中迎來了春天,蘇醒過來。
  靳凡頻繁地出席老總們的牌局,手上的錢漸漸多了,那個窮小子又穿上了armani,用上了lv,還有了自己的一輛車,當然,這些蘇月是看不到的,但是當她聽說靳凡在國內開始跟老總們打牌,她就知道靳凡肯定會翻身的,憑藉對靳凡這麼多年的瞭解,以他的牌技和為人處事之道,在中國重新躋身上流社會是完全靠譜的。
  也就是從蘇月得知靳凡在牌局上贏錢開始,她近乎於冷淡的態度開始回暖,電話中久違的關心和問候也出現了,更加久違的是她曾經主動打來了電話。
  “hello!”
  “啊?怎麼了?你那邊出了什麼事麼?”
  “想你算是事麼?想關心你算是事麼?算的話就出大事了,不算的話就是沒事。”
  “跟誰學的啊,這麼貧嘴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怎麼了呢。你很難得能主動給我打次電話啊。”
  “哪有啊,我這不是前一陣子忙呢麼,你這兩天怎麼樣啊?一看就是贏錢了,吃喝玩樂都顧不上我了!”蘇月的撒嬌地說。
  “還行吧,我的技術在那擺著呢。但是跟之前在加拿大是沒法比了,雖然不能當職業牌手,但現在過日子是沒問題的了。”
  “嗯,我相信你,你別就顧著打牌啊,我不在你身邊,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累著了我會心疼的!”
  “知道了!你比我媽還嘮叨,前些日子你不管我,我不是照樣活下來了麼?!指望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早死了!”接著蘇月的這股熱乎勁兒,靳凡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哎呦~委屈你了委屈你了,既然我的寶貝這麼需要我,那我以後多多關心你不就行了麼。”
  “那我就得特別感謝您的恩賜,好了,早點休息吧,你那邊時間也不早了,別老熬夜啊。”靳凡像是在勸小孩子一樣哄她去睡覺。
  “嗯,知道了,你也是啊。有空給我電話啊。Bye-bye。”
  其實這次的對話很平常,任何情侶之間的對話都會是這樣,但是自從靳凡離開加拿大之後,蘇月是第一次這麼主動地關心他,靳凡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裡記得很清楚。此次之後,蘇月的電話頻繁打來,關懷備至的感覺又像是回到了當初熱戀期的那段時光。
  現在的蘇月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因為逛街、喝酒就嫌他煩掛電話的蘇月了,也不是那個數落他沒本事、瞧不起他的蘇月,雖然他心裡是千百個不願意,但是事實還是一次次地證明——因為他有了錢,蘇月對他的態度急速扭轉,熱情度不斷攀升。
  靳凡的牌局一直不斷,蘇月的熱情也未曾退減,如果事情就這麼單純地發展下去,那靳凡和蘇月將會締造一個美好的愛情傳說。但是人的一生是充滿了意外和無奈的,前一陣子你可能陷入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窘境,沒准下一刻你就鹹魚翻身而後錦上添花了。這個過程反映在靳凡身上就是他在和蘇月的關係逐漸溫暖起來之後,又偶遇了嚴馨,並且毅然決然地要在一起,這就預示著三個人之間將要展開一場曠日持久的感情糾結之戰。
  蘇月成為靳凡和嚴馨兩個人生活中忌諱的話題,能不提就不提。嚴馨是看著靳凡一步步走過來的,她從剛認識靳凡的時候同時就知道了蘇月,看著靳凡因為蘇月愁眉不展的,她當初都覺得蘇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個男人在遠方這麼惦記她。
  隨著自己感情的不斷昇華,嚴馨再也阻擋不了心中那顆愛情的嫩芽萌發,儘管她在上面蓋上了厚厚地泥土,壓上了沉重的岩石,做了自己認為最充分的準備,但這一切的努力在靳凡面前全都歸零,她還是明知故犯地絞進了這個旋窩中。
  迎接嚴馨的不僅僅有愛情,還有痛苦。靳凡當初明確地跟她商量過:以後你肯定會看到一些讓你不高興的事情,比如發個短信接個電話什麼的,你懂我指的是誰,請你不要生氣,我會慢慢處理好這些事情的,你要知道的就是——我和你在一起。
  嚴馨默默地點頭,原本以為自我麻痹之後就能很輕鬆的pass掉這一部分,但身臨其境時,嚴馨才切身體會到與另外一個女人共用自己的男人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早晨的陽光總是那麼溫柔,照的整間屋子裡都是滿滿的幸福。嚴馨準備好了早飯,走到臥室給靳凡準備今天的衣服,他的鑰匙、錢包、手機總是隨手亂丟,嚴馨會把這些東西一一找出來放在一起,每天她都樂於做這些零七八碎的事,像小時候每天玩的過家家一樣樂此不疲,心中的幸福一點點的積累。這樣的生活和結婚也就相差那麼一個小紅本,她常常這麼安慰自己說。
  靳凡從衛生間裡出來,正看見嚴馨在整理床鋪,他走過去,從背後環抱著這個心愛的女人,像個小孩子似的,露出滿足的笑容。靳凡身上帶著香香的早晨的味道,淡淡的,很適合這個悠閒的早晨。
  “老婆,自從這個房子有了你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家,你就是這裡的女主人。”
  “女主人呢還,我看我現在就是個女僕人,就專門伺候你的!”
  “你不樂意啊?我就喜歡你伺候我,別人我還不用呢!”
  “嘿嘿,人家都說,情侶之間,再大的男人也是孩子,再小的女人也是媽,我現在覺得這話特對,你就需要我這麼一個跟媽媽似的女人來照顧你。”
  “嘿!別趁機占我便宜啊,你是我老婆不是我老媽,我分的清楚!”
  “好了好了,別臭貧了,趕緊收拾完了去吃早飯吧。”
  “遵命!”靳凡在嚴馨臉上親了一下,轉身離開。
  正在收拾屋子的嚴馨突然想起來靳凡自己吃飯總是三下五除二的就解決完了,搞得他的胃總是痛,於是便叫住了他:“唉!站住!等我幾秒鐘,我馬上收拾完!我得看著你吃,要不你一糊弄,可憐的胃又該抗議了!”
  “親愛的你對我可真好!要是你早跟我好了我肯定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貧嘴吧你!要不是你能讓我這麼幸福,我才不關心你呢!哼,知道我對你好就好好愛我唄!”
  “行行行,我最愛的人,辛苦了這麼久,我請你吃頓愛心早飯吧?賞個臉吧?”靳凡很紳士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彎腰作出邀請狀,嚴馨欣然接受,挽著靳凡的胳膊一同走出臥室。
  如果忽略了這個臥室環境,忽略了一身家居服的男女主人公,這儼然就是舞會上王子邀請公主的情景再現,只不過跳舞的這個環節換成了吃早飯。



第三十六節
       靳凡的幽默和浪漫在兩個人相處的過程中能時時碰出新的火花,嚴馨沉浸在這種幸福快樂的時光中逐漸淡忘了當初對未來的擔心,就一直這麼生活著就足夠了。這一對小情侶的同居生活或是樂趣橫生,或是悠閒安靜,亦或是吵架拌嘴,這都是組成幸福的一部分,缺一不可。
  靳凡雖然有國外的蘇月,但是嚴馨的出現,對他的愛起到了雙向催化劑的作用——讓他明白了他跟蘇月之間的感情已經失去了愛的色彩,也讓他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才是他最想去守護一輩子的愛。
  靳凡不想失去嚴馨,同樣的,嚴馨默默壓住自己心裡的痛苦為的也只是跟這個自己愛的男人相依相偎,正是因為如此,兩個人對於在一起的日子異常的珍惜。其實兩個人的心裡都明白,只要是同居在一起,會產生矛盾是在所難免的。雖然有時候多多少少會因為一兩句不對付的話拌嘴,但是無論有多生氣,說出來的話有多難聽,誰也不會在氣頭上說出“分手”兩個字。嚴馨說過:吵架可以,但是分手的話,絕對不能說,多少情侶就是因為氣頭上腦子一熱就提出分手的,他們很可能就錯過了這輩子最好的一段姻緣,我們才不要成為他們那樣的人呢,能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相愛就是奇跡,不要親手毀掉這個奇跡。
  對於這個觀點,靳凡也深表贊同。
  就這樣,靳凡默默地保持著與蘇月偶爾的聯繫,嚴馨麻痹掉了連接著蘇月的那根神經,默默地希望就這樣一直幸福地走下去,他們的同居生活相安無事。
  姜宇航曾勸過靳凡,說馨姐人漂亮,心也好,對你絕對是真的,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就跟她在一起把蘇月踢了呢?
  踢了?怎麼捨得?難道一個男人就不能跟兩個女人在一起麼?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的思想很混蛋,甚至懷疑自己擁有皇室血統——可以像王公貴族那樣有三宮六院。靳凡覺得你們平凡人的思想都太傳統,眼光都太世俗,憑什麼一個男人只能拴在一個女人身上?我就喜歡這兩個,我哪個都不想放棄!這是他內心的想法,只不過他對誰也沒說,尤其是那兩個女人。
  當然,事情也並不像童話世界裡那樣美好,這裡是地球,是一個很現實的空間。
  靳凡也曾經帶著嚴馨出席老總們的牌局,其中有些人見過嚴馨,看到靳凡跟她的關係已經超越了老闆和夜總會小姐的界限之後,也沒有說什麼,但是徐金梁除外。
  “唉,Snake,你這可不厚道了啊,什麼時候把馨馨占為己有了,當初人家可是夜總會的一姐啊,你這讓多少老闆心生怨恨啊!”
  “徐總,這不能叫不厚道吧,我就是怕別人惦記她,我才早下手的,所以你們就別打她主意了啊,哈哈。”靳凡半開玩笑地說,但是心裡早就抽了徐金梁好幾個嘴巴了,這麼不會說人話,哪壺不開提哪壺。
  嚴馨在旁邊不做聲,象徵性地笑了笑,這種財大氣粗但是滿腦子漿糊的人她見得多了,沒必要浪費自己的精力跟他們慪氣。
  在嚴馨出現之前,這群上層人士之中有些人知道蘇月的存在,與靳凡窮人圈的朋友們不同的是,這些人紛紛站在了支持蘇月的那一邊,他們的理由是:這個嚴馨跟你門不當戶不對,還有坐台小姐的前科,傳出去不好聽;蘇月留學海外,跟你青梅竹馬,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們的生活品位更為接近。你可得好自為之。
  但是他們的勸解也都是很含蓄,很隱晦地表達,完全出於自己的好意,並不是誠心要拆散靳凡和嚴馨。靳凡表現上點頭應是,但是心裡想到卻是:“操,老子跟誰在一起你們他媽操什麼心啊!”
  在他們這圈子人看來,門當戶對才是主流,在此前提下再金屋藏嬌也不遲,這與窮人圈的思想是截然不同的。
  這兩種人對於靳凡個人感情問題的看法存在明顯的差異性,靳凡覺得自己擔任了一個辯論會評委的角色,看著正反與反方的你來我往,自己默不作聲,最後的生殺大權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他們再苦口婆心也是無濟於事。
  有時候想想如此糾結是何必呢?反正嚴馨跟自己在一起之後從來沒提過兩個人的以後和未來,只是同居,很幸福地一起生活;反正蘇月在國外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一切看上去都很和諧,那不如就先這麼過著吧。
  有美女相伴的日子,也不能玩物喪志,靳凡沒有放棄自己的“事業”,打牌一直在繼續著,他和嚴馨的生活也美好地繼續著。
  常常看到電視劇上上演著女主角眼角掛著淚痕對著他的男人說:“沒有錢沒關係,我跟你一起奮鬥,我們一起經營我們的生活。”這種感天動地的意境是相當美好的,但是靳凡還是認為現實生活中,男人必須要有自己的一番作為,現在的他完全有能力讓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再受金錢的困擾。追求金錢和物質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擁有金錢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不會受苦,這是一種變相的愛護,更何況他的賺錢方式是基於自己的興趣愛好之上,自己的“工作”也是一種享受。
  他們的牌局沒有什麼固定的時間,因為老總們的檔期不好湊,不是這個出差了就是那個談判呢,而靳凡則是這些人之中比較閒散的一個角色,隨叫隨到的概率是最大的,也正是因為如此,通常他是比較晚知道牌局消息的人。有時候靳凡正在家裡跟嚴馨卿卿我我,如膠似漆,電話煞風景地響起,進行到一半的親密戛然而止,靳凡不情願地接起來,是樂鈞:“Snake?我們在老地方等你,今兒能玩的人不少,你現在就過來吧。”
  電話掛了之後,嚴馨撅著嘴說:“親愛的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嗯,樂鈞的電話,說今天有錢的主不少,叫我現在就去。”
  “哎呀,平時咱倆都閑著的時候不打電話叫你,今天想跟你親熱一下都不讓!”
  “沒不讓啊,等我回來你好好懲罰我好不好?那些老總平時忙著賺錢,我才能在牌桌上給你賺錢啊!”
  “懶得跟你們這群人較勁啊,你去吧,我自己玩,哼!”
  “嘿嘿,我就喜歡你這懂事的樣兒,不跟老公搗亂。我回來給你帶你最愛吃的提拉米蘇,乖乖在家等我。”靳凡雙手捧著嚴馨的臉,用力地親了一大口,嚴馨給了他一個寬容地微笑,好讓他安心的出門。
  嚴馨站陽臺上,看著靳凡的車子從車庫裡開出來,看著他消失在樓群中,才不舍地回到客廳,隨手打開了電視。空蕩蕩的家裡,就只有電視螢幕在一閃一閃地,嚴馨依偎在沙發裡等著她的男人和她的提拉米蘇。



第三十七節
      嚴馨喜歡提拉米蘇,這個甜品一直被稱為是經典之作,但又不昂貴奢侈。她覺得這種有意義的東西比那些動輒十幾萬的手包更值得自己去追求。
    提拉米蘇的前身本是一種粗糙的蛋糕,相傳一位士兵上戰場前,他的愛人心急如焚地為他做最後一次糕點,因為時間有限,愛人手忙腳亂地烤制出這道粗糙速成的點心,沒有精緻的外觀,也沒有精確地食材搭配。當她汗流浹背地將點心親手送到士兵手中的時候,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淚花,依依不捨。這道點心雖然做工簡單粗糙,但是飽含著那濃濃的愛意卻是無比貴重的。自此,提拉米蘇具有了“記住我”的含義。
  而它的另外一個含義則是義大利語的直譯——帶走我。提拉米蘇將Espresso的苦與糖的甜,還有巧克力的馨香,乳酪的稠鬱等多種味覺揉合在一起,把這種錯綜複雜的體驗一層層地完美演繹出來,唇齒留香。
  提拉米蘇不像其他的甜點一樣將甜蜜進行到底,而是在幸福的甜蜜中包含著一種澀澀的苦,她認為這才是真實的戀愛的感覺。相對來說,嚴馨覺得這個“帶我走”的含義更適合現在的自己。美食和美景還有任何美好的東西都有遠去的時候,沒有人會知道美好的東西會走向哪裡。“帶走我”這個含義表達出了人們對美好的嚮往和追求。但是誰帶你走?帶你去哪裡?帶走之後要面對的是光明還是黑暗?是一時的衝動還是一輩子的決定……種種不確定的因素都在考驗著人們,這就像是一局德州撲克比賽——用自己的感情當籌碼,誘惑著每一個想要幸福的人下注。而嚴馨就是那個渴望愛情的賭徒,她相信童話世界真的存在,所以放縱自己的感情在這場賭局中all in。嚴馨希望靳凡能當那個帶她奔向幸福的人。
  她想起了當初給靳凡講起關於提拉米蘇故事的時候,他緊緊地握著自己的雙手,堅定地說:你一定會是最大的贏家。
  嚴馨想到這裡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她舒展了一下身體,然後抓起旁邊的一個綠豆蛙,順勢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中,靜靜地等待……
  靳凡進了夜總會包房以後,看到在座的除了有樂鈞、徐金梁和潘洪亮幾個熟人以外,還有幾個陌生的面孔。潘洪亮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幾個人,靳凡的腦子自動篩選了無效資訊,僅記住是某集團的某總就行了,從紛繁蕪雜的資訊中抓住重點,這是德州撲克牌手的基本功之一。
  大家一起聊了會天,喝了點酒,熟絡的氣氛逐漸被營造出來,這個過程也是靳凡收集資料的過程,哪個人言辭比較保守,哪個人性格比較張揚,哪個人直爽,哪個人優柔寡斷都可以在這個環節中略見一斑。接下來,靳凡就等著在牌桌上繼續完善為這些人創建的資料庫了。
  樂鈞之前所說的“能玩的人”,一種是沒技術的富豪,一擲千金的主,靳凡可以從這些人身上大撈一筆;另一種是像樂鈞這樣有技術的人,可以在技術上與之對弈。今天這桌人裡,這兩種人都有。
  牌局持續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靳凡收穫卻不少。大概晚上10點多大家就各回各家了。靳凡在路邊一家正在盤點準備閉店的西點屋裡買到了最後一盒提拉米蘇,精緻的包裝盒上系著藍色的絲帶,他小心翼翼地把這個盒子放在副駕上,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靳凡自己掏出鑰匙開門,還沒踏進房門,就喊:“親愛的,你男人我回來啦!”
  客廳裡傳來“踏踏踏踏”的聲音,嚴馨穿著拖鞋小跑過來。“哈哈,老公今天夠早的啊,我的禮物呢?”
  “真是的,你也不問問我今兒跟什麼人打了牌,也不關心我今兒戰績如何。怎麼就這麼直奔主題呢!”
  “嘿嘿,我已經做了鋪墊了,我第一句話不就是關心你麼,第二句話才問的吃的。你是第一位的!再說,你跟誰玩,是輸是贏我不干涉,你願意彙報就說,不願意說咱倆就趕緊吃!”嚴馨一邊說著,一邊從靳凡手中接過那盒提拉米蘇提在左手,右手挽著靳凡的胳膊把他拉到茶几前,倆人坐在軟軟的大沙發上。
  “晚上又沒吃飯吧?又不聽話,看你餓的這樣子。別急,這麼一大盒呢,我不跟你搶。”靳凡看著迫不及待拆盒子的嚴馨一臉的無奈和心疼。“老婆咱商量個事兒唄?”
  “你說。”嚴馨專心致志於眼前這個美味的蛋糕上,表面一層棕色的可哥粉上簡簡單單地一行Tiramisu的白色字母,這種簡潔的美毫不遜色於任何一種裝裱絢麗的蛋糕。正如郭沫若的《白鷺》中所描述的那樣“增一分則嫌長,減一分則嫌短,素之一忽則嫌白,黛之一忽則嫌黑。”
  這麼完整的東西,讓嚴馨不知道該從哪下刀,就好像不忍心對著天真的孩子說謊一樣。靳凡了然,他幫著嚴馨背下這個黑鍋,切下來標準的一個30°扇形交給她,“趕緊吃吧,別跟它相面了,餓壞了你的胃你就沒資格數落我了。”
  “嗯,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剛要跟我說什麼?”嚴馨享受著她的美食。
  “我說,今天我新見到幾個人,有點意思,大家都挺感興趣。要是以後我出去的時間多了,你得好好照顧自己,什麼不吃飯啊,不睡覺等我啊這些現象都別再出現了好麼?你這樣我出去打牌也不會放心的。感覺好像讓你跟了我就像把你關在籠子裡一樣——我在,你就有吃有喝,我不在就沒人管你,我會心疼的。”
  “沒有啊,我自己在家看看電視上上網,挺好的。你不用擔心啦。我不吃飯是因為那時候不餓嘛,我不睡覺等你回來是因為不困,你別有壓力了!專心打牌,別瞎想了啊。”
  “胡說!哪有你不餓現在能吃的跟個難民似的?你不困能熬出黑眼圈?你給我乖乖聽話,這事沒得鬥!”
  “我……”嚴馨一時找不出藉口,手裡的小叉子蔔楞著託盤裡的蛋糕屑。“好啦,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靳凡像成功教育了一個壞學生痛改前非的老師一樣故意發問。
  “報告領導,我知道要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我知道要每天照顧好自己不讓老公擔心,我知道我之前做了,我知道老公是愛我的!報告完畢!”嚴馨舉著小叉子敬了個禮,上面的可哥粉直往下掉。
  “小樣兒!真拿你沒轍。行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你了。你好好吃,我去洗個澡,完了好好陪你。”
  嚴馨乖乖地點了點頭,靳凡自己去拿了換洗衣服鑽進浴室。
  這次談話之後,嚴馨為了不讓靳凡帶著情緒出門,不讓他過多地惦記著自己,專心打牌,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出最好的狀態。就算她心裡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不喜歡,也都會默默地收起來,面帶微笑地目送他出門,開開心心地迎接他回家。她知道靳凡不是貪玩,不是沉迷,而是為了他們的生活和夢想在努力,已經閑在家裡做家庭主婦的自己絕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嚴馨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第三十八節  
       正如靳凡所說的那樣,這個圈子裡增加了幾個“有意思”的牌友之後,他們湊在一起打牌的頻率也越來越大了,有時候下午天不黑的時候出門,到第二天天剛亮才回來,整個兒白天在補覺中度過,下午起來之後收拾收拾自己繼續出門。
  嚴馨一天都跟他交流不上幾句話,兩個人的時差完全對不上,靳凡開玩笑地說:“老婆,你在跟一個美國男人談戀愛,等我倒倒時差啊,過幾天我就能跟上你的步伐了。”嚴馨笑了笑,沒有埋怨和氣氛,更多的是心疼。
  好在這種睡醒了去打牌,打完了回來睡覺的日子沒有幾天,大多數的情況就是他下午出去晚上12點左右回來。嚴馨也逐漸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像一個書架,上面存放著讓他感興趣的東西,充實但不繁亂,妥妥當當的。
  她每週的週五都會去檯球廳打球,就像每天晚上7點的新聞聯播,是雷打不動的安排。剩下的時間就約姐妹們逛逛街,跟朋友們吃吃飯,回家做做家務,日子就這麼過得不緊不慢,很悠閒。
  作為一名生活在北京的新時代女性,嚴馨儘量不去選擇在週末進行逛街,那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從早晨開始到晚上回家結束,就像一個小型的長征,需要克服重重困難——早晨出門時候打不到車,過去的每一輛計程車裡全都載著乘客,胳膊舉半個小時的時間都算少的;好不容易上了車,到了目的地看到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無從下腳的商場,她恨不得立馬原路返回,但是看著已經遠去的計程車她又放棄了這種想法,估計在這種地方打車應該不是半個小時能解決的事情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姐妹一行在人群中穿梭,只能找那些人不是很多的店去逛,這就是週末逛街的弊端。不得不承認現在中國的有錢人就是多了,以前逛商場的人寥寥無幾,冷冷清清,去購物的人也穿的顯山漏水的,好像能在某某品牌專櫃那選商品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如今各種奢侈品旗艦店在中國層出不窮,那貌似也滿足不了大家的需求,他們的商品在中國賣的最多。尊貴會員,白金會員,頂級會員之類身份和地位的代名詞也應運而生。有錢的人比的不是誰錢包裡的人民幣厚,是比誰拿到的限量版的會員卡多,很可能一個貌不驚人踩著人字拖的年輕人就是一個一擲千金的主兒。
  不過嚴馨不是花錢給自己長面子的那類人,即便她現在跟了靳凡這樣一個能日進鬥金的男人,她也沒把自己定位成為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富家女。生活的品質還是受自己的需求支配,而不是欲望。
  姐妹們笑話她是不會享福的命,都已經在家當闊太太了生活還是沒什麼變化。按她們的思路,現在的嚴馨應該開著自己的寶馬跑車而不是站在街邊打的;她應該走在巴黎米蘭時尚之都而不是擠在人山人海的大悅城;她應該住在浪漫奢華的大別墅裡而不是跟自己的男人寄居在一間出租房……她知道姐妹們是好心,希望她抓住這個機會過上好日子。當然,姐妹們也知道這一席話是對牛彈琴,嚴馨一貫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別人的言論影響不到她。
  一天的“掃蕩”結束後,每個人都跟打完一場戰鬥似的疲憊不堪。手裡的戰利品算是對她們腰酸腳疼腿抽筋的安慰。
  花錢受罪,這是嚴馨對逛街購物下的定義,但還是情不自禁,明知故犯,因為大家湊在一起很熱鬧,很開心,這就夠了。
  姐妹們在忙的時候,靳凡出去打牌的時候,嚴馨這個無業遊民也只能自己消磨時間了。相對於購物,她還是比較喜歡去打球,檯球廳裡的環境讓她感到踏實,仿佛飄在湖面上的一艘小船停靠在了岸邊,拋下了矛,安安穩穩地享受著周圍地一切。
  同樣是綠色呢子的檯球桌布跟靳凡在夜總會打牌的牌桌很像,每次她伏案在桌的時候,仿佛能切身體會到靳凡在專心致志時候的心境,兩個人仿佛是在並肩作戰。她打出的每一杆,像靳凡每次打出的牌一樣,有的放矢。
  嚴馨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打球的球齡少說也有著五六年了。當初人家小姑娘寒暑假忙著約會或者在家看韓劇的時候,嚴馨省吃儉用那少的可憐的零用錢去打檯球,爸媽為此沒少數落她:一個女孩子家家,太貪玩,淨往龍蛇混雜的檯球廳跑,多危險。
  他們怎麼能知道,嚴馨不是貪玩,也不是要學壞,僅僅就是喜歡打檯球而已,但是這種愛好家裡人怎麼能理解?他們只是狹隘地認為琴棋書畫才應該是興趣,詩詞歌賦才應該是愛好,打檯球什麼的,簡直就是下三流的把戲。在嚴馨的老家,人們就是這麼看待她所謂的這項愛好,儘管她在親朋好友的心中一直是一個孝敬長輩、乖巧可愛的好孩子,但是打檯球這件事,家人們怎麼也不能平心靜氣的接受。
  於是,當同齡的女孩子在大學校園談戀愛時,嚴馨背了一個雙肩背,拉著一個行李箱,來到了北京,就像每一個滿腔熱血的青年人一樣,她憧憬著要在北京好好提升自己的球技,接觸更多的業內人士,最終站在聚光燈下,以參賽選手的身份出現在各大比賽的現場……
  後來,在後現代城,在13樓的電梯口,嚴馨遇到到了一個冒著傻氣的毛頭小夥子,並與他相見恨晚,這個人就是靳凡。
  嚴馨美好回憶的起點是從他們相遇的那天開始的,這段記憶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其中,固然會存在悲傷和無奈,也正是因為有它們的存在,才會顯出幸福的來之不易。要想經營好這份感情,會比其他人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嚴馨在努力著,靳凡也慢慢習慣於現在的生活,蘇月在他心裡的分量越來越輕,但是這兩個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人,怎能料到一個大麻煩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們——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才是最可怕的。





第三十九節
    7月下旬的一天,像有個巨人呼出一大口青煙,霸佔著整個天空,在人們實現所及的天空中,沒有刺眼的陽光,也看不到湛藍的天空,不過,在以桑拿天著稱的北京,大家對這種非主流的天氣期待係數相對較高一些。
  嚴馨收拾完家務就出去打球了,靳凡責和一群不生不熟的人在牌桌上消遣著這個陰鬱的午後。
  靳凡底牌拿到的是27,又不是同花,前面有人加注,他直接就棄了,跟旁邊一個同樣棄牌的人閒聊著。
  兜裡的手機響了,靳凡看號碼是個陌生號,接起來喂了一聲,小小的愣了一下。電話裡傳來的是蘇月的聲音,開場白是“喂?請問,您是靳凡靳先生嘛?”
  雖然那邊的環境好像很嘈雜,但是這個聲音他聽了那麼多年,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是我,你這是又玩什麼呢?”靳凡發問
  “哎呀,剛開始就被你識破了,真失敗啊。你現在幹嘛呢?”
  “我還能幹嘛啊,打牌呢唄。你那邊那麼吵,又在逛街呢啊?”
  “豬頭啊你,也不算算溫哥華現在幾點,曬月亮還差不多!”
  “哦哦哦,不好意思啊,我這一心打牌,就沒多想,那你這是又出國玩去了唄?這次去的哪啊?”
  “嘿嘿,這次是個好地方啊!好希望你也跟我一起去旅遊,但是我知道你打牌才不肯走呢,所以我只好親自出馬,送上門來咯。”
  靳凡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看螢幕上顯示的那串號碼,010開頭,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操,這丫頭不會是來北京了吧!“什麼意思?你現在到底在哪呢?”
  “哈哈哈,我就在北京!就在你的城市!怎麼樣?意外吧親愛的?”蘇月自顧自地興高采烈著,根本不知道電話這頭的靳凡是多麼的焦慮。
  “啊?是麼?怎麼這麼突然?我……我這一點準備都沒有……”靳凡下意識地握了一下拳頭,他有種想要砸桌子的衝動,不是憤怒,是煩躁。
  “嘿嘿,你看看你,說都不會話了吧。我就知道這個驚喜肯定能嚇到你的,本來我還想直接出現在你面前,然後又不知道你打牌的地方在哪,還有,我現在腳疼死了,還給你帶了好多禮物……”蘇月很興奮,掩蓋不住的激動導致她滔滔不絕、語無倫次。
  靳凡腦子裡有那麼一刻是一片空白,蘇月在說什麼他根本沒聽,眼前牌桌上的消遣他也顧不上,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而這個“霹靂”還認為自己是道絢爛的彩虹,殊不知在靳凡眼中,她的到來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壞消息——一丁點兒“喜”都沒有,全都是“驚”。
  電話裡的聲音還在繼續著,蘇月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音調提高了八度:“喂!喂!你到底來不來啊!”
  短暫的思想空白告一段落,“應對突發事件,首先就是要勇敢地面對它”這是當年靳凡輸掉了最多的一次all in之後,他的對手在賽後對他說的,那時候的他心裡雖然憤憤不平,但是並沒有怨恨,這句話一直在心裡,他暗下決心,以後要是有機會再遇到這個對手,一定要原封不動地把這一切再還給他。
  突發事件就像政治課本上教的“矛盾”一樣——無處不在,但是課本上沒教的是突發事件就好像是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矛盾則是其肚子裡的那塊肉,要是處理不好,矛盾越來越大,一發不可收拾;要是處理好了,將其扼殺在萌芽狀態,後續影響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了。
  那麼,究竟應該怎麼應對蘇月帶來的這個矛盾呢?太亂,一個接電話的時間想出來個辦法難度甚大,路上邊走邊想吧。
  隨便安排了個藉口,靳凡從牌桌上就先撤退了。
  坐在車裡,靳凡緊緊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眉心緊緊地,明顯的一個“川”字。要怎麼辦?嚴馨和蘇月要怎麼去面對?要把事情都說清楚麼?還是要兩邊都瞞著?
  靳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辦法,他靈光一現般地睜開緊閉的雙眼,好像是在無限往下墜落的黑洞中,看到了一絲光明。
  他的思路是:蘇月好像電話裡說了她是回來找我過暑假,這個暑假也就兩個月時間,那麼兩個月過後,她就會回加拿大繼續讀書,等她走了,事情就又歸於平靜了;另一條線,嚴馨的性格跟蘇月完全不同,她能瞭解到靳凡的為難,也不會讓他為難,就像當初靳凡誇她的那樣,她是一個特別懂事的人,那麼這次的突發事件,如果跟她好好說,應該不會後院起火。如此一來,事情就沒有那麼麻煩了——男人嘛,在感情這方面誰都不想惹一身麻煩,又不像做生意,要顧及那麼多。靳凡更是男人中的男人,但凡能不麻煩,就堅決不去找麻煩。
  想到這裡,他覺得還是先要跟嚴馨溝通一下好,這是兩個人都要面對的事情,如果現在瞞著不說,萬一哪天她自己發現了,解釋起來就不像現在那麼容易了。
  他掏出兜裡的手機,撥通了嚴馨的電話。
  “喂,親愛的。幹嘛呢?”
  “唔,我在家呢,正做面膜呢,什麼事啊?”
  “哦,沒什麼事……就是,唉……”
  “怎麼了啊?什麼事讓你這麼不痛快了?誰欺負你了麼?”嚴馨臉上糊著一層厚厚的面膜,面無表情的從張不開的嘴裡擠出來這幾句話。
  “我先跟你說,我覺得遇到你真的是我人生中最正確的一件事,這一段時間我也是最快樂的。不管我遇到什麼事,我做什麼決定,我都有考慮你的感受,相信我是在為我們好……”靳凡好像是剛才的蘇月,一個人對著電話喋喋不休。
  那邊的嚴馨聽得一頭霧水,她雖然不知道具體到底是怎麼了,但是一種不祥的預感已經開始在心裡蔓延。她小心翼翼地問:“親愛的,出什麼事了?你這麼嚴肅跟我說話,真讓我著急啊。趕緊跟我說說,我或許還能幫幫你呢?”
  “蘇月來北京了。”靳凡放出去這幾個字,像是扔出去一個煙霧彈,等待著是敵人先到,還是援軍先到。
  嚴馨那邊沉默了,瞬間,劈在靳凡頭上的那個霹靂現在又重重地砸在她的頭上,破壞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剛才還在悠閒享受著面膜時光的她,就像掉在了泥淖裡,無助又可笑,還在擔心別人怎麼樣,現在嚴馨應該擔心自己的愛情之路還能走多遠。
  “老婆?老婆你能跟我說句話麼?”靳凡在電話這邊有些擔心,他擔心嚴馨會不會瞬間暴怒,然後默默地離開他。這是他最怕的。
  “那你想怎麼辦?”嚴馨的語氣很平靜。
  “我……我不想讓她破壞咱倆的生活,但是咱們倆這事現在我還不想暴露。她是回來過暑假的,過完了就走了,那……我想先給她安排好住處,然後晚上可能我要陪她。所以,能不能先委屈你一下,給我點時間,我來慢慢處理這事。”
  靳凡說道晚上要留下陪蘇月,這句話很輕很輕,幾乎都要被雜音湮沒,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嚴馨很清楚——晚上留下陪她,就是要同床共枕了唄,就會……接下來的畫面,嚴馨不敢去想,她把散出去的想像力儘量拉回來,不讓他們的觸角碰到心裡最不想看到的那些畫面,心一陣陣地疼。





第四十節
      靳凡停了一下,電話裡除了周遭的雜音,沒有人說話。他繼續說:“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挺他媽混蛋的……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一點都不會怪你,只能怪我自己……”
  “不,我同意。你就按照你說的做吧。”嚴馨打斷了靳凡的懺悔,不哭也不鬧,就像是決定了晚飯要吃什麼一樣接受了靳凡的這個提議。
  “老婆,你別這麼平靜好麼?你這樣我覺得好冷,你這樣我好擔心……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特別難受。但是你也知道我跟蘇月這麼多年的感情,我就先陪她兩個月,等她回去了,一切就都會變好的。”
  “嗯,知道了。我等。”
  電話裡沒有大吵大鬧,甚至連一句語氣很重的話都沒有,仿佛除了靳凡情緒激動地自我檢討的那幾句話以外,這就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但是掛斷電話之後,靳凡看不到嚴馨眼眶裡湧出的淚,原本乾燥的面膜清晰地映出了淚水滑過臉龐的痕跡。她咬著嘴唇,微微抬起頭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拼命地眨眼,想讓那些不爭氣的淚水止住。
  沒有用。
  她心裡確實很難過,以前讓自己糾結的事情都是自己在想像,而這些事在今天都變成了現實。連三歲小孩子看到爸爸媽媽對別的小朋友好,都會露出惡狠狠的怨恨的眼神,氣的嚎啕大哭,大人們的感情世界亦是如此,嚴馨不是三歲的孩子,那些怨恨的眼神和眼淚對這件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現在的她只有靜靜地等待,仿佛她一直都是被動地在等待,她恨自己這樣的懦弱無能,或許當初再決絕一些,就不會有今天的糾結;或者現在再積極一些,就不會有這兩個月的折磨期。兩個月的時間,六十天,一千四百四十個小時,八萬六千分鐘,每一分鐘都是的——蘇月和靳凡快樂的一分鐘,就是嚴馨痛苦的一分鐘。
  嚴馨左一把鼻涕,右一把眼淚地已經把糊在臉上的面膜抹的花花的,她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到衛生間,看到鏡子裡的那張大花臉,她自己安慰自己說:“哭什麼啊,都成花瓜了吧,挺好的面膜都浪費了。怎麼那麼多眼淚,之前都藏在哪裡的呢?真是的……”哭哭啼啼地她還知道自己開自己的玩笑,沒辦法,天空的陰霾自己阻止不了,而自己心情的陰霾只能靠自己去扭轉了。
  靳凡掛掉電話之後,長歎一口氣:“蘇月啊蘇月,你回來這是幹嘛呢,純粹是搗亂啊!”轉動車鑰匙,開車直奔機場。
  這一路上,他心裡想的最多的是嚴馨,現在的她在幹嗎?是在哭麼?會不會瞎想?然後想到要怎樣面對熱情的蘇月。機場高速這段路仿佛出奇的長,超過他的車一輛接著一輛,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兩個女人的事情,根本無心駕車,車速在這條高速路上慢的像個烏龜。
  蘇月的手機在國內不能用,她特意告訴靳凡自己就在最顯眼的那個公用電話旁邊,守著這個公用電話,她說能隨時聯繫上他覺得有安全感。
  靳凡從停車場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電話亭旁邊四處張望的蘇月。她還是沒變,出門喜歡帶著一副大大的墨鏡,她說那樣很有明星范兒。一雙黑色漆皮高跟鞋,牛仔超短裙,讓她原本就很完美的雙腿顯得更修長,上身是一件白色印花T恤衫,領口很大,穿在她身上就變成了一個集性感和休閒於一體的露肩裝,T恤的下擺在腰間打了個結,那一握小蠻腰和修長的雙腿構成了讓人賞心悅目的曲線,她的身材保持的不錯。
  “月!”靳凡五米開外對著她喊了一嗓子。
  蘇月應聲回過頭來,一隻手推開墨鏡,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兩下,她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靳凡,她像小鳥般歡呼雀躍地向他跑去。
  “啊!darling!”這句話話音剛落,蘇月已經撲在了靳凡的懷抱中,剛才嚷嚷著腳疼走不動的人顯然已經忘記了這碼事。
  “darling我可算見到你了,你怎麼這麼久才來啊,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哪能啊,是你來的太突然,要是提前通知我就不會這麼受罪了啊。”
  “都說了,這是個驚喜。順便突擊檢查一下,看看你有沒有背著我找別的小妹妹啊!”
  “你就會胡鬧,現在每天陪我最多的就是撲克,我搞它呢你滿意了吧?”
  兩個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緊緊地擁抱著,確切地說,是蘇月緊緊地抱著靳凡,靳凡有些拘謹,好像一個認生的小孩子,怯怯的。
  “好了,累壞了吧?咱趕緊走吧,早回去早休息啊。”靳凡輕輕地拍了拍蘇月的背,她頭髮飄出的清香還帶著溫哥華的氣息。
  靳凡拉著蘇月LV的行李箱,她挽著靳凡的胳膊,來到了停車場。
  看到靳凡的座駕,蘇月心花怒放了一下,“哇塞,darling這輛寶馬是你的啊?”
  “那必須啊,我這天天干嘛呢,你以為我真的就只知道喝酒和泡妞啊?!你是瞭解我的。”
  “看來你的生活很滋潤嘛。不愧是我男人,到哪都那麼棒!”她在靳凡臉上親了一口,當作是獎勵,雖然這個寶馬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但至少這輛車滿足了一下她的虛榮心——她的男人不能寒磣,坐在寶馬里女人始終會比坐在奧拓裡的女人有身份。
  心裡的喜悅她毫不掩飾,畢竟兩個人認識了那麼多年,心中都有一面清澈的鏡子,能映射出對方最真實的那一面,毫無掩飾的。性格上面無法改變的那些特徵,就像是一個烙印,彼此都能清楚地看到。就像靳凡知道蘇月這個女人很物質,但是不會因為錢而墮落;蘇月則知道靳凡花心,但是那些小豔遇不會被記入他的正史。
  寶馬行駛在高速路上,蘇月的興奮度還是很高:“darling,我怎麼覺得你看見我好像不是很驚喜啊?”
  “那是啊!我是嚇到了,我要一下給你五千萬,你是不是也得先愣一下啊。”
  “藉口!那你愣的時間夠長了吧,你的熱情呢?難道說,你心裡有別人了?”蘇月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像是開玩笑,她很認真地看著靳凡。
  “哪有啊,你別胡思亂想了,誰不知道我的女人是你啊,到是你,聽說我離開溫哥華的日子,追你的小男生也不少嘛。”靳凡順利地把矛頭轉向發問的蘇月。
  “切!誰說的?!”蘇月把頭甩向一邊,氣呼呼地說:“這是在挑撥咱倆之間的感情!最好別讓我知道是誰說的,否則我一定要他好看!哼!”
  “好啦好啦!哈哈,開個玩笑嘛,我有沒往心裡去,要不我才不大老遠來接你呢,你說對吧。”
  “這是應該的嘛,我飛了半個地球來找你呢,你才開了半個小時車就累了啊?還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這麼久不見了,你是不是跟我陌生了啊?”蘇月說著,手滑旁邊的靳凡,一雙芊芊玉手輕輕地落在靳凡的手上。透過肌膚,靳凡能感覺出蘇月心裡和身體上閃爍著的欲望,窗外的風,吹起了蘇月的長髮,露出美麗的鎖骨,她的胸脯隨著呼吸上下起伏,此時此刻,畫面裡的蘇月性感撩人,靳凡情不自禁地將她摟過來,想要吻她。蘇月順勢迎上前,兩人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而後便投身熱烈地法式舌吻之中,這算是靳凡和蘇月久別重逢之後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不過,這不是國外的高速路,開個把小時都不會遇到一個路人,這裡是中國,這裡是人滿為患的北京,行駛在機場高速上的兩個人,因為後面的車一直按喇叭,只得草草結束了這場本應該出現在剛見面時候的重逢之吻。
  時間雖然短暫,但是靳凡的心裡好像沒有那麼抵觸這個女人了,自己心裡默默念到:深深愛著嚴馨的我,看來也能平和地面對蘇月了。
  那份“驚喜”的勁兒已經過去了,蘇月的到來也已經成為既定的事實,下面該冷靜地安排接下來這兩個月的日子了。
  現代城家裡這邊,嚴馨眼淚已經沒有了,不知道是哭幹了,還是被自己安慰住了。看著夜幕慢慢降臨,屋子也越來越暗,直至最後漆黑一片,她始終一個姿勢依偎在沙發裡,抱著那只靳凡送給她的綠豆蛙,一動不動。
  大腦好像一直都處在半休眠狀態,想著想著靳凡,然後就一片空白;想著想著自己,又一片空白;想了想沒見過面的蘇月,又一片空白……不論順著那一條思路想下去,不管這個思路的開端是好事還是壞事,最後總是以刺痛自己的心結束,好像現在所有人、所有事都對自己是一種折磨,原來自己掙扎了許久,做了很多努力,都無濟於事,靳凡,還是回到了那個女人的身邊,要相信他還會回來嘛?暑假過完了那寒假呢?
  窗外,路燈忽然亮起的燈光喚醒了她,她抬頭看了看周圍,還是自己一個人。今天的屋子好像特別的冷清、特別的黑暗,隱約能看到剛才被自己仍在茶几上的手機,沒有動靜。



第四十一節 
       電話那頭的靳凡,中午還笑嘻嘻地吃著我親手做的午飯,怎麼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了?不知道回家,肯定又在外面瘋玩呢,算了,真管不了他了……嚴馨表情木訥地對自己說,隨後又低下頭讓自己腦袋繼續空白著。
  靳凡的車抵達xx酒店大堂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將近9點了,蘇月半路的時候就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靳凡沒有叫醒她,正好自己冷靜地調整一下自己,還有,想想嚴馨。
  他曾一度想趁著蘇月熟睡的時候拿出手機聯繫下嚴馨,短信也好,電話也罷,雖然不知道說什麼,就僅僅只是想要聽她說兩句話,或者聽她罵自己兩句都好。只是,他最終還是沒有這麼做——或許嚴馨現在自己很好,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又或許我不應該在她傷心生氣的時候火上澆油。
  可是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個自作聰明的想法恰恰是愚蠢的,現在的嚴馨是最需要他的安慰的,就是在那個女人不在的時候的偷偷的一個短信或者電話,她就能瞭解到靳凡陪在蘇月身邊但是心裡裝著的是她,而桌子上死屍一樣的手機,散發出無限的恐懼和失望,讓她幾乎快要窒息。
  靳凡在車裡抽完了一根煙,輕輕推了推旁邊的蘇月:“月,醒醒了,咱們到了。”
  蘇月像一個剛剛睡醒的嬰兒,揉了揉眼睛,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咱們這是到哪了啊?”
  “到酒店了,咱下車吧,讓服務生把行禮給你送上去,我帶你去餐廳找點吃的,今天就先湊合吧,明天我再給你接風洗塵吧,怎麼樣?”
  “嗯,好吧。到你地盤了,看你安排了。”
  蘇月下車伸了個懶腰,深呼吸了一下,剛才的一臉倦容在夜晚涼爽的空氣中舒展開不少。她站在酒店大堂門口,看著服務生把行李推走,又看著門童拿著鑰匙去泊車,頗為滿意地對靳凡說:“現在國內的服務生們進步了不少嘛。”
  “那必須啊,你也不看看我給你找的這酒店什麼檔次,怎麼著也是五星級酒店呢,能委屈你麼?”
  “還好啦,我沒那麼挑剔啦。”
  靳凡輕車熟路地帶著蘇月走向餐廳,現在這個點兒,在餐廳喝咖啡談事兒的人不少,他帶著這麼一個美女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羡慕的眼光。
  靳凡自作主張地點了幾樣精緻的小點心,配了一杯暖暖的奶茶,說是給蘇月暖暖胃。奶茶喝了一杯,但是點心她沒動幾下。
  靳凡問:“怎麼?這些都和你胃口啊?”
  “沒有,就是飛了那麼久,我現在吃不下。”
  “難受就別吃了,早點上去休息吧。”靳凡說完,就招手叫來服務生,“麻煩幫我打包一份提拉米蘇,謝謝。”
  這句話說完,靳凡自己都愣了一下。提拉米蘇,這是嚴馨的最愛,看來,也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生活習慣了。面對蘇月疑惑的眼神,靳凡沒事人一樣說:“哦,這個你帶上去,萬一晚上餓了就吃吧,我記得以前晚上你常常加餐的。”
  “那還記不記得我加餐完了之後有什麼反映嗎?”
  “記得!你會哭喪著一張臉說你罪惡了,你又要長肉了什麼什麼的!然後我會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要你。”
  “哎呀,沒錯!你還記得啊,沒辦法啊,誰讓那時候你總是大半夜才睡覺,我得陪你嘛。”
  兩個人像是一對老夫婦對著夕陽在回憶以前的日子,其實這些都是最近的事情,只是因為他們的生活軌跡都發生了變化,所以原本很熟悉的生活逐漸被遺忘,直至二人相見的時候才像舊夢一樣被重溫,只不過,現在兩個當事人都各懷鬼胎,靳凡想著要在這兩個月之內找個適當的機會跟蘇月提出分手,然後專心地跟嚴馨在一起,但他這個想法默默地裝在自己的心裡,沒有跟嚴馨說過;而蘇月,正是在溫哥華跟那個緋聞男友正式決裂,才回來找靳凡散散心,他們心裡都有股暗潮在湧動,註定這次相聚的兩個月不會太平。
  靳凡拿著服務生送來的提拉米蘇,帶著蘇月去她的房間。這家酒店的服務一流,裝修也毫不遜色。據說酒店的室內設計是由來自義大利設計師親自操刀,因地制宜,將這座位於北京的五星級酒店塑造成為集西方現代元素和中國古典魅力於一體的特色性建築。
  酒店設計力爭做到舒適、便捷的同時再更大限度地提升自己的檔次。
  客房裡的大理石莊重而文雅,3.5米的層高讓整間屋子看上去更加寬敞,地面上鋪的是米黃色的拋光木地板,決定了房間的主色調就是尊貴的金色系,從隔斷到珠簾,從彎月型門把手到鏡框都展現出中國帝皇氣派。但牆壁上掛著的幾幅畫以及超大的雙人床,讓這間陌生的客房頓增家的溫馨和親切。這種高檔次的酒店,算是靳凡盡了地主之誼,他相信蘇月一定會滿意。
  從蘇月走進這件酒店的大門起,她就判斷出這裡的硬體設施肯定不會次到哪去,讓蘇月印象深刻的是熱帶雨林式獨立浴缸及沐浴設計。怎麼說她也算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女人,當初跟著靳凡沒少各處遊玩的。但是這次的北京的五星級酒店,的確是她此前沒見過的,無論裝修風格還是氣派程度。
  蘇月像是參觀名勝古跡似的觀察著這個“家”,靳凡趁著她轉悠地時間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點燃了一顆煙,看著她穿來穿去的身影。
  不一會,蘇月喜笑顏開地走過來說:“darling,這裡好棒啊,這裡未來的兩個月時間都是屬於我的嗎?”
  “那必須啊,咱花錢了,就是咱們的,你好好享受吧,不枉費你半個地球地飛來找我吧?!”
  “嘿嘿,真幸福!以後我的家也要弄成這樣的!”蘇月輕盈地在原地轉了個圈,然後將自己像一個沙包似的扔在了那張軟軟地床上,“啊,這個床好軟,被子也好舒服……真是躺上去就不想動了……”
  “嗯,他們家的床上用品都純棉的,所以你不會過敏的,我特意問過!不過啊,我建議你現在去洗個熱水澡,然後隨便你怎麼躺都行。”
  “好吧,”蘇月懶洋洋地應答,她抬起一隻手,靳凡非常配合地從沙發上站起,走到床邊拉她起來,嘴裡念叨著:“你這個懶蟲!”



第四十二節
       知道蘇月梳妝打扮完畢,拿著包包蹬上高跟鞋,靳凡的手機也沒有動靜。靳凡帶著滿臉幸福的蘇月下樓,驅車直奔北京的特色美食——烤鴨。
  靳凡曾經去過的大董烤鴨店,古色古香的大廳,服務員清一色的大紅旗袍,色彩絢麗醒目,款式精美別致,把民族悠久的歷史文化和東方女性含蓄優雅的魅力展現無遺。店內裝飾也是古色古香,只不過裡面吃飯的人大多是都是外國人,這裡看到的是國內外人文的巧妙融合。即便語言不通,膚色不同,但對美食和音樂的享受是無需過多言語來表達的。
  靳凡帶著蘇月來這裡,純粹是因為這是北京的標誌之一,只要是來到北京的外地人或者是外國人都要來嘗試一下,這兩個身份蘇月都符合,她祖籍上海,舉家移民至加拿大,多虧這次靳凡在北京,她才有幸踏足首都這片熱土。
  靳凡對烤鴨已經失去了那份熱情,倒不是他吃的次數多,大到全聚德,小到街邊小店,也就那麼三四次,雖然每一家的烤鴨各有特點,但是靳凡吃完之後對它們的統一評價就是:“我靳凡要是有明天,就他媽絕對不吃烤鴨這東西了!”
  第一口嚼完了的確很香,但是第二口咬到那肥的流油、脆吱吱的烤鴨皮之後,便從胃最深處翻出來的一個字:膩!於是第三口開始基本上吃什麼都膩了,盤子裡擺著的黃瓜條、蔥絲什麼的,怎麼吃、吃什麼也都是滿嘴的油味。不過第一口的美味還是功德猶在,只能怪自己貪婪,非要吃到膩才甘休。
  一個穿著廚師樣子的人推著一輛方方正正的小車出來,當中規規矩矩地擺著一隻體態豐盈的黃金鴨子,服務員將其帶到靳凡的桌前,廚師抽出一把長長的大刀,嫺熟地這個半成品的鴨子最精華的部分肥瘦均勻、薄厚適中地片下來,小心翼翼而迅速地擺在了白瓷盤裡,蘇月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過程,一臉的驚奇,這比之前在國外吃西餐時候血淋淋的牛排上冒火的境界不可同日而語。
  看著廚師操刀過程培養出了更多的興趣,蘇月對烤鴨的期待值更高了。轉眼間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盤子、碟子已經滿滿地擺開,就陣勢來說,堪比一個小型盛宴。
  蘇月不禁問起來這是什麼,那是什麼。靳凡直接招呼了一下旁邊的服務員前來救場。這裡的服務員見過的外國人和外地人不比大使館的人少,也練就了他們相當到位的服務意識。她為蘇月講解著這些東西是什麼,應該怎麼吃。都講完了,蘇月才發現:原來看起來種類這麼多,其實都是出自一隻鴨子,這就是全鴨宴啊!
  待服務員轉身離開之後,這兩個饑餓的人開始大快朵頤,靳凡總結了前幾次吃烤鴨的經驗和教訓,他自己只吃了一個完整的荷葉餅鴨卷之後,就讓這美味停在最精彩的那一刻,不再繼續了,以免物極必反。
  抬眼一看,蘇月的舉動讓靳凡大汗:“我說姐姐啊,這個是烤鴨,不是漢堡……你那一層肉一層蔥絲一層黃瓜條的我看最後怎麼把它卷上!”
  “不許嘲笑新手!這個服務員不能給包好了麼?自己弄好麻煩啊。”
  “我暈……你能再大小姐一點麼?我當你專屬服務員,我伺候你行吧?”
  靳凡一邊幫笨拙的蘇月卷著荷葉餅,一邊抽空吃著桌上的鴨油蛋羹、鴨絲烹掐菜之類的。
  蘇月比靳凡要強力一些,至少她吃到最後也沒覺得膩不可堪,她一邊擦拭著嘴,一遍滿意地說:“這個服務員我很滿意,服務評分五顆星哦!一會給你小費!”
  “吃美了吧?這頓算是給你給你接風洗塵,可別說我照顧不周啊。”
  “嗯,今天我很滿意,以後能不能每天都這麼滿意就看你表現了,我姐妹們都在溫哥華等我消息呢,說你要是敢怠慢我她們就殺過來!”
  靳凡只搖頭,心想,我這個服務員這兩個月的日子恐怕不是那麼好過了,眼前這個女人不是個客人,擺明瞭是個蠻不講理的上帝啊,相比之下嚴馨是多麼體貼……真正的耶穌啊,你讓著兩個月快點過去吧,要不讓我狠心跟她說分手也行……
  向來支持無神論的靳凡也不禁開始默默祈禱,雖然他知道一手掌控這件事的人不是上帝,而是他自己。
  回過神來,眼前的蘇月抱著那只“骨瘦嶙峋”的鴨架子正在自拍,說是要發給姐妹們看看,聞名世界的烤鴨店裡,靳凡吃肉,她啃骨頭……
  靳凡席間第二次大汗。
  烤鴨的午後,蘇月對於北京城的熱情逐步攀升,她被靳凡的寶馬帶到了新光天地,印象中,靳凡在那看到過幾家奢侈品旗艦店,其中就有蘇月癡迷的Hermes.
  “月,這是北京還算有名的逛街的地方了,給你這張卡,想要什麼就自己刷吧,逛完了電話我,我來接你。”
  “那你要去哪啊?不陪我一起逛啊?”
  “我下午有點事,昨天你突然來了,我好多事沒交代完呢。今兒去料理後事。”
  “唉,這才第一天唉,你就忍心把我一個人仍在這啊?”
  “寶貝我相信你的實力,你一卡在手,不逛到人去錢空不甘休!好多明星都愛來這買東西,你喜歡的那個范爺,她就常來。等我處理完了那邊的事,我不就踏實陪你了麼,乖,逛完了給我電話。”
  蘇月拗不過靳凡,其實她也沒打算怎麼掰扯逛街這件事,卡在手裡,要男人只是多了個拎包的,而女人親手提著畫著各種logo的購物袋的感覺,可與小學課本上學過的秋後農民收穫沉甸甸稻穀的喜悅相提並論。雙腳已經蠢蠢欲動,蘇月掩藏在墨鏡下的雙眼已經在搜尋著目標,一副深入敵後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嘴角露出狡黠的一笑:北京的……新光天地是麼?我來了!
  就在蘇月馳騁在各大旗艦店裡的時候,已經離開新光天地的靳凡撥通了嚴馨的電話,在等待接通的短暫時間內,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嗵、嗵、嗵……一種莫名地緊張、激動,明明才一天不見,明明都已經同居過了,為何心中還尚存初戀般羞澀。
  嚴馨接電話時候的聲音無氣無力,那一句“喂”是她這一天張嘴說的第一句話,她和靳凡同一時間知道自己的聲音原來已經這麼虛弱了。想必是許久不說話的緣故,也可能是一天滴水未進的影響,嗓子用正常的力氣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比較遙遠,她清了清嗓子,其實自己還是很精神的——不覺得餓嗎,也不覺得渴,更不覺得累,因為這一天她只有兩個姿勢,一個是躺在床上,一個是躺在沙發上。
  “你怎麼了?你看看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你生我氣也不用這麼虐待你自己吧!你是在家麼?”靳凡聽到嚴馨虛弱的聲音,心都碎了。
  “在……”嚴馨發出微弱的信號,仿佛不仔細聽就會迷失了一樣。
  “你等著,我馬上就到!”
  靳凡掛掉了電話,一腳油門直奔現代城。





第四十三節

  嚴馨聽著電話裡嘈雜的公路聲音,知道靳凡開車在路上,她幾乎能看到靳凡踩油門的動作,也能感受到靳凡那不是是急還是氣的心情,她又不爭氣地被這個男人感動了,眼角濕潤。好在他們家離得不是很遠,靳凡開車15分鐘左右就從新光天地到了自家的樓下。
  電梯很給力,就在一層停著,中間沒停直達13層,靳凡拿出早在電梯間裡找到的房門鑰匙,一秒都沒耽誤地打開了門。這一系列的連貫動作順暢且效率,像極了駭客帝國裡過五關斬六將、翻閱重重障礙身手矯捷的基努李維斯,但在他看到躺在沙發裡的嚴馨時,那種雷厲風行的氣氛瞬間就軟化了,他像看著一個需要自己拯救的嬰兒一樣看著她,心痛得厲害。
  屋子裡沒有開燈,窗簾也是敞開了一條縫隙,照射進來的日光成為這間屋子裡唯一的光源,空氣仿佛都帶著一種被傷害的味道。小小的嚴馨把沙發襯托的特別大,靳凡坐在空出來的沙發邊兒,看著她的臉,一個那麼開朗的女孩就讓自己給折磨成這樣,心中暗恨:靳凡啊靳凡,你本無心傷人,怎奈他人卻為你所傷!
  “親愛的,我來了……看不見你我特別想你,看見你了我又覺得特別不敢面對你……對不起……你看看你現在這樣,你別這樣好麼?我看著特心,真的,特別心疼……”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
  “怎麼會,這裡是我家,我們的家,我肯定回來。我知道我現在讓你心裡很難受,會不會恨我?”
  “恨又能怎樣?我要是把你恨走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瞎說,別胡思亂想折磨自己!你看看現在,我只要有時間,就會來找你的……”
  嚴馨從靳凡堅定的眼神裡看得出,這些話不是作為緩兵之計的謊言,但是心裡的怨念僅憑著這幾句話是驅散不掉的,眼前的這個男人腳踏兩隻船,自己卻因為太愛了連一句嚴厲的話都說不出,這是誰的錯呢?
  靳凡從沙發中抱起嚴馨,她沒有力氣支撐起這幅身體,全身發軟,靳凡就那麼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此時此刻能讓她感受到靳凡存在的安全感和屬於她的真實感。
  嚴馨心裡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個第三者的身份,也清楚的記得當初靳凡信誓旦旦地說要跟蘇月結婚,雖然有時候幸福會把這些全都掩蓋住,但是風總有停下的時候,太陽也遲早會落下,當她面對空蕩蕩的房間,腦海裡想像著靳凡和蘇月的一舉一動時,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在這段戀愛中,她是一個不在劇情中但又被劇情深深感染著的旁觀者,只能靜靜坐在那裡看著他們而落淚,看著他們而歡笑。她唯一期望的就是靳凡的心不要動搖,這兩個月的時間快點過完。
  女人心思的縝密是個優點,但同樣也成為了一個缺點,像是行走在遍佈荊棘的地面上,觸角伸出去的越多,傷痕也越多。
  而靳凡心裡想的倒是很簡單:要麼兩個月之後蘇月乖乖地回加拿大去,靳凡在北京繼續與嚴馨恩恩愛愛地生活,要麼兩個月之內跟蘇月和平分手,然後繼續與嚴馨恩恩愛愛地生活。靳凡情感上面緊繃的那根弦漸漸放鬆下來,但不是鬆懈,兩邊的關係仍然處於齊頭並進的狀態,他這輛火車在軌道上謹慎前行著。
  在遇到趙棣和潘洪亮之後,靳凡忙碌在牌桌上,在蘇月和嚴馨同時出現在他感情線上之後,靳凡又在這兩個女人之間忙碌,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蘇月才回來折騰沒多幾日,久未露面的Tony也有了動靜。
  上次的“水變油”事件靳凡沒有主動提起,那事究竟是什麼結果明眼人都知道,除了噓寒問暖之外,他只是在電話裡主動的說了一句:“哥們最近要是閑下來了,可以來北京找我。”
  Tony在電話那邊歎了口氣,說道:“我聽你剛才說的,你現在的生活很不賴嘛,你說你整天打牌,我去了能幹嘛……唉……”
  “我之前就跟你念叨過啊,你來北京了咱倆相互有個照應,一起幹點什麼不成啊,你丫給忘乾淨了!”靳凡說。
  “今非昔比了嘛,那時候你初來乍到,還什麼都沒有呢,現在你靳凡已經起來了,不像我,不知道明兒會被發配到哪啊。”
  “怎麼個意思?你們家老頭兒還死性不改啊?又琢磨什麼呢?”
  “都現在這樣了,還有什麼資本琢磨啊,不過我想這段時間先留在杭州,萬一我老爸能東山再起呢……”
  “得得得,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我以為你這次能跟以前不一樣呢。行了,哥們兒我也不勉強你了,總之你記住我在北京,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或者是想通了,我這隨時歡迎你。”
  靳凡掛掉電話之後,只剩下一聲歎息,原本以為這次Tony能“獨立自主”點,能脫離他們家老爺子活出自己的樣兒來,沒想到他還是不能把自己的人生握在自己的手上。唉……你不能指望一隻習慣被牽著鼻子走的牛,自己改變方向去主動犁田啊,想到這,靳凡想到了自己的老爸,那個一直對他板著臉的老男人,雖然各種程度上都不算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但至少那種扔坑兒裡置之不理的教育方式還算是對的,自己才能有現在的日子,而不是像Tony那樣。
  這段日子靳凡一直住在酒店裡,只是偶爾借著出去喝酒、打牌的幌子出現在嚴馨的視線中。心裡的內疚讓他對嚴馨加倍的好,非常珍惜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這種感覺在此前同居的時候還沒那麼強烈,距離的確發揮了一些有效的作用。
  相聚總是短暫的,獨守空房的嚴馨更多的是在掙扎是否要放棄。進不能爭取,退不能放棄,她就一直在水深火熱中翻來覆去地折磨著自己的心。她的性格就是這樣,自己的痛苦不會變成壓力施加在靳凡身上,習慣性地自己默默承受這些痛苦。
  原本以前閑來無事的嚴馨喜歡跟姐妹們去逛街,無憂無慮,但是現在,大家都知道“原配”回來了,並且也知道了男主角拋棄了灰姑娘,回到了公主的身邊,留下了一句“等我回來”這個讓人氣憤的橋段之後,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像是希特勒眼中被鄙視的猶太人一樣,成為給全世界抹黑的不和諧分子。她走過的路,花兒也沒那麼鮮豔,風兒也沒那麼清爽,溪流也不再那麼清澈,每一個路人都面色冷漠,她被一團幽怨的煙霧籠罩著……漸漸地,嚴馨很少出現在姐妹們面前。就連讓自己最能靜下心來的檯球,現在打的也不盡如人意。情場失意,人生也會失意很多啊。




第四十四節
  一個午後,天氣炎熱到汽車蓋子上都能煎雞蛋的程度,嚴馨坐在家裡上網,她是新學會這個生活技能的,此前看過靳凡在電腦前點來點去,對著螢幕嬉笑怒駡著,好像很豐富。後來閑在家裡的她,也學著靳凡的樣子,點開了一個個網站,刷新著各種感興趣的帖子,也在姐妹的電話遠端協助下,有了自己的聊天工具,加上了幾個好友。但是她絕對不去看那些肥皂劇,一是太浪費時間,好幾百集想想都覺得麻煩,二是裡面情情愛愛的情節會觸動她現在脆弱的心,什麼小三,什麼二奶,什麼腳踏兩隻船的統統被她當成敏感詞和諧掉。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某論壇的一個熱帖上,正對大家犀利的點評嘖嘖稱讚之時,門鈴響了。
  靳凡麼?不對,他有鑰匙的,怎麼會敲門。也許他忘記帶鑰匙了!
  嚴馨心裡還是很期盼靳凡回家的,她興沖沖地跑去開門,剛想問怎麼不帶鑰匙,定睛一看,才發現此人並不是靳凡。
  “唉?怎麼是你?”嚴馨本來滿臉幸福的笑容在開門的那一刹變成了詫異,而後又迅速地變成了禮貌性地笑容。
  “嘿嘿!馨姐你這話說的不對啊,怎麼就不能是我啊!”門口站著的是嶽桐,大文化衫,寬鬆的短褲,腳踩一雙cross的涼鞋,與上次聚會相見之時頭髮俐落了很多,現在這種刺蝟頭,顯得更精神。
  “哦!哈哈,我沒那意思,我是說……我是覺得看見你挺意外。來,趕緊進來把,外面多熱。”嚴馨閃身把嶽桐讓進屋來。
  嶽桐之前也經常到靳凡家裡做客,後來嚴馨搬來之後,多少有些不方便,他們幾個哥們就很少來了,靳凡還開玩笑地說:“自從跟你好了之後,兄弟們都不待見我了,不過我知道他們是羡慕嫉妒恨!”
  嚴馨招呼嶽桐先坐下,去冰箱裡給他拿了一廳飲料。
  “馨姐,你這是午休呢麼?怎麼窗簾都沒開啊?”
  “沒有,我這是……怕曬。對了,今天這麼熱的天兒,你還出來跑。不過靳凡不在家,你要找他直接打個電話多好。”
  “哦,不在家啊。沒事,那我能有幸跟馨姐聊聊天也不算白跑一趟啊。”
  嚴馨坐在了另一個沙發上,兩個人還沒這麼單獨相處過。“說的我跟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似的。現在啊,靳凡天天在外面忙,我就總是閑在家裡,想找個說話的人都難。”
  “這**怎麼忍心讓馨姐獨守空房,沒事,以後馨姐有什麼吩咐就儘管叫我,我隨時待命,順便我幫你鄙視靳凡那**,以後他回來甭給丫開門!”
  嚴馨被嶽桐這番話逗得一笑,心裡想:“讓他吃閉門羹?他現在回家的時間少的不能再少了,想飛出去找他的心都有,我怎會忍心不給他開門?!”在她眼裡,嶽桐年輕氣盛,憤世嫉俗,口無遮攔,所以性子比較直,像是自己家的小弟弟一樣。
  “對了馨姐,你平時在家都幹什麼啊?不會就盯著電視看肥皂劇吧?”
  “沒什麼特別的事,裡裡外外地忙活完了之後就對著各種螢幕了啊,電腦啊,電視啊,手機啊什麼的。”
  “馨姐你這豐富的輻射的生活過得不錯!女人不應該這樣啊,老的快!你怎麼也不去打球了啊?聽靳凡說你球技相當一流啊!小弟我還想跟你學學呢!”
  “真是過獎了,我只不過比你們多打了兩年球而已。這又不算什麼特長,隨便玩玩而已。”
  “說真的,我真打算練練我這球技,希望馨姐能點撥我一下。”
  “這個不算事,反正我也愛打球,有時間一起去就行了。”
  “我就是這意思!哈哈,那下次馨姐去的時候給我電話吧!我看見過馨姐你的照片,打球時候的,威風凜凜,英姿颯爽啊!”
  “哦?在哪看見的?”
  “檯球廳啊,牆上一張大海報上就是你的照片,我當時跟朋友去的,他們在那嘰嘰喳喳的爭著要請牆上那個美女教練教他們,都要炸開鍋了你知道麼!我一看,嘿,這美女教練不是我們馨姐麼!頓時我覺得我特別榮耀!”嶽桐作出驕傲狀。

  “哦……我想起來了,之前我是在那裡當過教練,沒想到我走了,海報還掛著呢。”
  “那是,找他們要代言費去!白給他們宣傳了……要不我下次再去的時候打著馨姐的旗號,給我打個折也行啊,哈哈……”
  兩個人就那麼雜七雜八地聊著天,沒有重點,但是嚴馨能感覺到嶽桐是來陪她的,各種話題都在變著法地往積極的那方面說,不知不覺,窗外的陽光已經沒有那麼咄咄逼人了,很溫馨的夕陽籠罩著這個喧囂的城市。
  嚴馨想留嶽桐吃飯,但後來發現自從她跟靳凡出了狀況之後,她自己做飯的次數就很少,所以家裡沒什麼儲備糧,再巧的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想要出去請嶽桐吃飯,又遭到他的斷然拒絕,原因是第一次怎麼好意思讓女士請客。於是今天嶽桐的陪聊,嚴馨只能欠著這份人情,約好下次教他打球作為補償。
  岳桐巧妙地讓嚴馨欠了他一個人情,就算是短暫的欠也好,接下來還有美女教練教他打球,也許還能共進晚餐,他想想都覺得生活很美好,吹著口哨走在夕陽夕照的路上。這只是他磨磨嘴皮子換來的,小菜一碟但效果甚佳。
  晚上嚴馨獨守空房是毋庸置疑的,嶽桐這個嘰嘰喳喳的話癆走了之後,安靜下來的房間更寂寞。她繼續在各種顯示幕前消磨著時光。
  就像是兩條鐵軌,一直是在兩個不同的空間向前延伸著,這樣上面的火車才能平穩地行駛下去,如果其中的一條鐵軌不願意再被那風光的火車踩在腳下,產生了逆反心理,那麼車毀人亡的慘劇就會上演。駕馭在這兩條鐵軌之上的火車,其實日子是最不好過的,不一定哪天腳下就會策反,所以每一天走的都危如累卵,心驚膽戰。倒不是怕自己會陰溝裡翻車,而是怕傷害了那些自己不想傷害的人。
  這邊蘇月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逛街買東西,拉著靳凡到吃喝玩樂,這都是靳凡能接受的,但是她後來竟然要求靳凡帶著她去參加他們的牌局。這更讓靳凡覺得這個女人真麻煩,而嚴馨從來不主動要求去。
  靳凡打牌不喜歡帶著女人去,但是蘇月鬧了一遍又一遍,軟磨硬泡,又加上靳凡早就在那圈子人裡做好了鋪墊,嚴馨的事不會有人多嘴,也就勉為其難地讓她如了這個願了。




第四十五節
  第一次出席他們的牌局,蘇月著實費心打扮了一番,從溫哥華帶來的那些衣服早就已經被她拋之腦後,現在讓她糾結的是穿那套昨天買的zara的洋裝呢還是穿前天買的h&m短裙,拿著這兩套衣服在鏡子面前比劃了兩下,然後又挨個穿上了走了兩圈,依舊拿不定主意,靳凡一如既往地說:你穿什麼都好看!
  折騰了打半天,衣服還沒選好,憑靳凡對她的瞭解,接下來還有包包選哪個,高跟鞋要穿哪雙……幸虧是提前了半天告訴她要見人,這半天的準備時間嚴絲合縫。
  靳凡在看著蘇月裝扮自己的時候回想了一下:好像之前在溫哥華的時候,蘇月出門很隨意啊,見我的朋友們從來沒這麼用心過,這次只不過是我要在夜總會裡打個牌,她的在意程度都快趕上接見國家領導人了,是她更在意我了?還是她只是更成熟了?
  靳凡問:“月,你夠美的了,就見個牌友,咱不至於這麼捯飭自己吧?”
  “我不能給你丟人啊,對吧?我越美越給你長臉,再說了,我好不容易爭取到你帶我去的機會,要是不珍惜,給你丟人了下次不帶我去怎麼辦?”
  還有下次?唉,這次都不想了,她就已經惦記上下次了……
  “別把我說的那麼專權好不好,老公是給你出去賺錢的,又不是煙花柳巷去了,怕到時候顧不過來你。”
  “哎呦,你放心好啦,我不給你添亂的,就是想看看你的生活環境嘛……之前你也答應過我讓我好好瞭解一下的……”蘇月一臉委屈,弄得靳凡好像欺負了一個良家少女似的。
  “哎呀,我錯了我錯了,罰我親你一下!對不起對不起,寶貝你慢慢換衣服,我等你就是了。”
  靳凡抱著蘇月親了一口,她的一臉委屈立馬煙消雲散,禮尚往來地也親了靳凡一下,然後接著臭美去了。
  這個個性的小丫頭真是讓靳凡說不出分手的那句話——但凡有點要吵架的苗頭,都會被蘇月揚起一把沙子將其撲滅。她知道靳凡的軟肋在哪,讓靳凡動彈不得。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已經用年為單位來計算了,互相瞭解的程度可想而知。況且這次蘇月來京,感情方面,靳凡感覺到她已經有所變化,與當初夜夜笙歌的那個她判若兩人,她在努力變好,這時提出分手未免太突兀,也會太傷人……就先一步一步走著吧。
  牌局一如既往地還是約在了下午,這是個慣例,當這個慣例是真實的時候,靳凡就與樂鈞、徐金梁等人消遣到夜晚,當這個慣例是虛擬的時候,靳凡這段時間就會出現在嚴馨的身邊。
  靳凡帶著蘇月出現在夜總會裡的時候,就像當初出現在酒店的餐廳一樣,引來一陣豔羨的目光,尤其是那些腦滿腸肥的客人們,小聲地議論著,甚至還有人喊來媽咪問這個女的是不是新人。靳凡也沒動怒,拉著她快步走進了包房。
  北京的高檔夜總會蘇月還是第一次來,總體感覺還是比較保守,女孩兒們看上去都是一副學生樣子,自己穿的反而更像是來接待客人的。遂緊跟著靳凡走進了包房。
  她的美色與嚴馨不分伯仲,之前他們看到的嚴馨要是沉魚落雁之貌的話,那今天新出現的這個蘇月,閉月羞花之冠受之無愧。在靳凡介紹完畢之後,眾人又將當初稱讚嚴馨的那番話換了個名字蓋在了蘇月身上,然後各種套近乎。大家的重心都放在了這個美女身上,加之蘇月善於交際的性格,很快就與這些第一次見面的人打成一片,晾在一旁的靳凡被提及,也只是眾人稱讚兩個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而已。
  徐金梁這個老色鬼見到美女都是一副垂涎欲滴嘴臉,不過這次是靳凡的家屬,他也就是過過嘴癮罷了。
  打牌的過程中,蘇月坐在靳凡的身邊,正對面是樂鈞。徐金梁坐在她的另一邊,這是徐金梁死乞白賴地要求換位置,並不是想挨著靳凡,是說坐在美女旁邊手氣好。靳凡丟過去一個白眼,說道:“腳氣還能好呢。誰不知道你現在心花怒放呢,你的妞也不差,上次那個。”
  “哪個啊?我可沒有……要是我有個像你女朋友這樣死心塌地跟著我的妞,我立馬去五臺山捐個佛像去!”
  “徐總是你架子太大,眼光太高,那麼多美女就沒一個你看上的?我不信。”靳凡反問到。
  “有!有看上的!不過看上的都是別人的了……要不你分給我個,哪個都成!哈哈哈”徐金梁叼著半顆雪茄,呲牙咧嘴地笑著。
  但是現場除了他的笑聲,別人像瞬間被凍住了一樣,氣氛很尷尬。
  蘇月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靳凡身上,問道:“什麼哪個?還有哪個啊?”
  靳凡很淡定,看了眼桌上的翻牌,眉頭皺皺的假裝在思索著手裡的這手牌,心裡罵道:“操,徐金梁你丫**吧!之前怎麼說的,你丫屬耗子的撂爪就忘。操!”
  還沒等他張嘴辯護,樂鈞出來護駕:“看見美女,徐金梁說都不會話了,這是他的毛病,我們都不騷他。”
  蘇月這時候才仔細觀察了一下眼前這個瘦瘦高高的年輕小夥子,她記得他叫樂鈞,眉宇之間有種掩蓋不住的傲氣,冷冷地但是卻讓人想靠近。這次他主動接話茬,蘇月有機會直視他的眼睛,更仔細地觀察他了。
  蘇月說:“看來你們這裡來的美女不少啊,徐總說話的規律都總結出來了。”她一直盯著樂鈞,他臉上每一寸肌肉的變化都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美女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大老粗,說話都是煤渣子味。”
  徐金梁不幹了,拿下了嘴裡的雪茄,很嚴肅地說:“嘿,你們坐辦公室的別瞧不起我們挖煤的好不好,我們掙得真是辛苦錢!再說我這不叫毛病,我這叫心直口快!謝謝!”
  靳凡也趁機插了一句:“你這叫口無遮攔好麼!謝謝!”
  樂鈞笑了笑,看著自己對面的蘇月說:“徐金梁是想給你倆挑撥散了,然後他好下手。毋庸置疑。謝謝!”
  這三個人群口相聲似的對話了一番,蘇月也被逗樂了,她開始喜歡上這裡了,不僅僅是因為那種被各種老總圍繞著的感覺滿足了她的虛榮心,這幾個人也讓她覺得比自己待在家裡或者是去逛街有意思多了,有雅有俗,樂趣橫生。
  今天是蘇月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但是幾圈牌下來,她們已經熟絡得像是認識許久了一樣,靳凡專心地打牌,蘇月花蝴蝶一樣一會兒飄到這一會兒飄到那,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趁著現在蘇月跟樂鈞想聊甚歡的契機,靳凡假借去衛生間給嚴馨打了個電話,人不再,電話過去安慰一下也是好的。厚臉皮的靳凡一肚子委屈的說:“你也不想我,我不給你電話你真就敢一整天不理我!”
  “惡人先告狀,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啊。”
  “親愛的,我這兩天都在外面打牌呢,現在在衛生間裡抽空給你打個電話,你不會生氣吧?”
  “怎麼會?我知道你打電話過來也不是為了聽我跟你發脾氣的。”嚴馨雖然一肚子的埋怨,但是嘴裡說出來的話,情不自禁地就走了溫柔路線,對這個男人,她生硬不起來。
  去衛生間的時間不宜過長,否則回到包房裡面對那麼多雙盯著他的眼睛,多多少少會有些心虛。除了蘇月之外,其他的人對真相不言而喻。
  電話中的嚴馨一句訴苦的話都沒有,她沒說自己不想出去打球、逛街,卻說她現在學會了上網,她也沒說自己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卻囑咐靳凡外出要照顧好自己,甚至比蘇月沒回來的時候更放任他的自由,這種過分的灑脫,只是為了掩飾她缺乏安全感的內心,或許就這麼波瀾不驚的相處,彼此的感情會變淡,萬一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分開時候也不會那麼痛苦,這是最壞的打算。


第四十六節
  那天晚上,靳凡帶著蘇月回到酒店,躺在靳凡身邊的蘇月一直在表達自己的“觀後感”——
  “那個煤老闆,一看就是個暴發戶!那麼沒品,你們還一直帶他玩,我看就是為了好賺那種單細胞生物的錢吧!”
  “還有旁邊那個做什麼投資的,故作深沉,其實還不是一個悶騷男,你沒看他看我的眼神,色迷迷地,含蓄一點好不好啊!”
  “還有還有,那個最老的、地中海。鑲著金牙的那個,別說,他還是比較老實的,輸了那麼多錢也臉部變色心不跳,當冤大頭當慣了吧?”
  蘇月說得手舞足蹈地,完全沒有察覺到靳凡變化的臉色。
  “stop。你這張嘴啊怎麼就那麼不饒人,他們都是牌友嘛,只要會打牌,只要有錢,什麼人都能湊在一起的。”
  “哎呀,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這沒品位的人不順眼,念叨一下啦!”
  “那我能問問您這位大小姐看誰順眼啊?除了我以外。”
  “嗯……那要硬挑的話,你們這裡還真有個不那麼招人討厭的人。”
  “哦?我回憶一下啊,除了你剛才數落過的這些人,除了我,剩下的能讓你順眼的應該就是樂鈞了吧?”
  “對呀!他年紀輕輕就自己有了事業,人長的不錯,一點也不低俗,你的朋友們要是都這樣就好了。”
  “得了吧,要是都他這樣的,老公我哪那麼容易給你賺錢買東西啊,樂總的牌技跟我差不多,我們倆之前還聯手對付過別人呢,哈哈。”
  “狼狽為奸!嘿嘿,不過不管別人怎麼樣啊,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踏實了!”
  蘇月這句話,說得靳凡心裡好像被揪了一下:你那麼希望我在你身邊,而我卻想著把你打法走。
  自己是多麼殘忍,但是不殘忍兩個女人的痛苦就沒有結束的時候。媽的,真是越想越頭疼,他翻身壓在了蘇月身上,狠狠地親吻著她的嘴唇,臉頰,脖子,肩膀,Ru房……這突如其來的侵襲讓蘇月小小地驚喜了一下,她以為自己剛才的那句話讓靳凡的愛瞬間迸發,以這種迫不及待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情緒也隨即立即高漲起來,很快就投入了這場激戰。蘇月撫摸著靳凡的臉,任由他退去身上若隱若現的睡衣,配合著靳凡在身體每一寸肌膚上的吮吸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其實,靳凡只是用下半身來發洩自己的壓抑,並不包含上半身的感情。
  此次之後,蘇月出入靳凡的牌局次數明顯增多,大家也都跟她漸漸熟悉起來,靳凡看著自己的女人在大家面前這麼吃得開,自己心裡掠過那麼一絲絲的驕傲感,蘇月一直沒給他丟過面子,反而因為她的出現,牌桌上的氣氛更活躍了。
  而這群人裡最活躍的分子就數樂鈞了,之前他一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形象示人,跟靳凡的對話算是最多的了。不過蘇月出現之後,樂鈞的言談舉止上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通常情況下,處於發情期的雄性動物在遇到心儀的雌性動物時,往往都會作出一些異常的行為,反之亦然。人類這種高級動物也不例外。
  蘇月欣賞樂鈞是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的,並不是矬子裡面拔將軍才挑出樂鈞這麼一個“完人”,樂鈞的確是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公子哥,多金又帥氣,像一個磁場一樣,對蘇月有一種深深地吸引力。蘇月的交際圈裡這種人是被放在vip席位上的,他們會被予以優待。
  蘇月變著花樣地打扮自己,這次清純,下次性感,主要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賺徐金梁和其他小嘍囉的口水,也不單純是為靳凡的面子,顯然是為了同樣對她有意思的樂鈞。
  記得那次蘇月穿的衣服很噴血,布料拼起來巴掌大小。靳凡看著她說道大熱天的這樣的衣著會讓男人更熱,她反駁道是因為自己熱才穿的這麼少,自己的感覺比別人的重要!大道理擺起來頭頭是道,靳凡無言以對。
  蘇月這種裝束出現在大家面前,著實是炎熱夏季裡的一把火,讓每一個正常的男人都忍不住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多看上幾眼。參觀她的人賞心悅目,被參觀的人心裡也很滿足,蘇月沒有搔首弄姿,掛著一副渾然天成的無辜表情,在牌桌周圍轉悠,最後站在了樂鈞身邊。
  “你今天穿的衣服胸很低嘛……”
  “然後呢?”蘇月直接坐在了樂鈞旁邊。
  “然後還能怎樣?看上去很漂亮唄”樂鈞壞壞地笑著,言外之意是還不是只能過過眼癮。
  “討厭,原來你也是個花花公子啊。虧我之前還認為你跟徐總不一樣呢。”
  “這個真不一樣,你跟我接觸多了之後,你就會有新的發現!”
  “哦?是這樣嘛?那看來以後我得常來這裡咯。”
  “對於美女,我們這裡隨時都準備好了熱烈的歡迎。”
  “咳!”不遠處的靳凡假裝咳嗽了一聲,這兩個旁若無人聊著天的人才把注意力拉回到了現場,靳凡煞有介事地沖著樂鈞說到:“樂總!我all你了啊,你敢不敢跟啊?”
  牌桌那邊的眉目傳情告一段落,蘇月戀戀不捨地起身,佯裝去倒酒,樂鈞把手裡的底牌扔到底池裡,點了一顆煙,笑嘻嘻地說:“靳凡今天火力很猛嘛,估計是外面天太熱的緣故。”
  “還真不是,是因為今天我老婆穿的太火辣。是不是啊,老婆。”靳凡扯著嗓子沖著蘇月問到。
  “去你的,來,給你一杯酒,敗敗火。”蘇月端著兩杯酒向靳凡這邊款款走來。
  徐金梁跟旁邊的胖子小聲嘀咕一句:今兒這牌桌上有點火藥味……
  一群大老爺們的牌局上多出一位花枝招展的美女,也算是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也可以說是因為靳凡開了攜家眷入場的先河,之後在大家的慫恿下,潘洪亮也帶來的自己家的美女——微微。
  靳凡暗地裡告訴蘇月,這個小姑娘是潘總的二奶,養在郊外的別墅裡,房子是潘洪亮送她的,附屬品有一輛甲殼蟲小汽車,還給開了個特別有情調的咖啡廳,潘總投資這麼大,看來是真用心了,估計一時半會換不了人。
  蘇月見過不少有錢人的二奶,小三什麼的,明明跟高級妓女沒什麼兩樣,還偏偏裝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清高樣子,殊不知這樣的做法更顯示出她們內心的自卑。
  但是這個小姑娘例外,接觸過兩次之後,蘇月發現她雖然看起來年紀很小,但是閱歷卻很豐富,是一個心理年齡比生理年齡成熟很多的孩子。仔細一問才知道,微微在被潘洪亮包養之前生活一直很清苦,家裡世襲是農民,守著那一畝三分地辛勤耕耘著,老爸老媽省吃儉用地就是為了供出她這麼一個大學生。
  但是大學生能怎麼樣呢?一個月幾千塊錢的工資養自己還是可以的,但是想讓爸媽都過上好日子是天方夜譚。
  生活的現實讓微微看清楚了自己將來的目標——不是什麼報效祖國,也不是什麼社會棟樑,是要過上有錢人的好日子,讓自己的爸媽不用為了看不起病,養不起老發愁。
  後來有幸認識了潘洪亮,再後來很順利地被包養,短短幾個月時間,輕而易舉地實現了自己的夢想,要不是因為潘洪亮,她可能要奮鬥幾十年才能住上這樣的大別墅,才能開上這樣的咖啡廳,才能讓爸媽從泥濘的農村過上車接車送的好日子。所以微微覺得認識潘洪亮是幸運的。
  微微的一路平步青雲讓蘇月很佩服,她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之後還那麼務實更讓蘇月佩服。同為有錢人身邊的女人,又加上自己的男人都在一起打牌,微微和蘇月成了他們那圈子裡的一對姐妹花。




第四十七節
  女人們之間的話是永遠說不完的,與男人不同,沒有哪個女人會嫌女人嘮叨,她們總是能在彼此的傾訴與傾聽之間找到自己需要的內容。
  微微和蘇月從包房裡出來,正在衛生間裡補妝的時候,蘇月的手機響起了短信的聲音,蘇月像個初戀小女人一樣滿臉都是甜蜜蜜地笑容。她鑲著鑽的指甲在鍵盤上飛舞,迅速地回復了幾個字就收起了手機。
  微微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這種甜蜜應該是源於一個自己喜歡且喜歡自己的異性,而這個異性應該不是此時此刻坐在包房裡靳凡,難道是……
  微微一邊瞄著眼睫毛一邊奚落她:“你看你這幸福樣兒,咱能矜持點麼?!”
  “去你的,我哪幸福了,我哪又不矜持了?”
  “哪都有!你看看你從剛才看完短信到現在,嘴合上過麼?你自己看。”微微把蘇月拉到鏡子面前,兩個美麗的倩影映在同一面鏡子裡。
  “唉,好啦,我承認還不行麼。真是的,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光承認是不行滴!你不覺得你現在跟妹妹我坦白從寬才是最明智的選擇麼?”
  “啊?還坦白什麼啊?我不是犯罪嫌疑人,please!”
  “裝糊塗是吧!”微微環視了一下衛生間,然後貼在蘇月的身邊低聲地說:“我可以肯定給你短信的這個人不是靳凡,對不對?”
  鏡子裡的蘇月驚了一下,剛想要張嘴說話,微微一個手勢示意她把話聽完。
  “我還可以肯定,這個人我也認識……”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蘇月透過鏡面看著微微,微微的目光也原路返回地看著蘇月,“是樂總,對不對?”
  “哎!微微你很神奇呐!竟然全都被你猜中了!”蘇月大喜,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既然好姐妹已經看出來了,還那麼肯定地說出了答案,她也就沒必要再噎著藏著了。
  “姐姐啊,這又不是中樂透,有什麼神奇的,只不過是女人的敏感直覺罷了。哈~”
  “哎呦,被你知道了我心裡反而痛快了呢,好幾次想跟你說,但是……”
  “又怕我告訴你家靳凡是吧?傻姐姐啊,女人,咱們都是女人,我當然會咱在咱們這邊的,當然,在沒有觸犯到我的利益的情況下。”
  “那自然是不會,除非你對樂鈞有企圖。哈哈。”
  “哎呦,都直呼姓名了,看來發展的不錯,說說吧,都到什麼程度了?全壘?”
  “呸呸呸!你小小年紀怎麼思想這麼不堪啊!哪有什麼發展啊,只不過是一起出去玩玩罷了!”
  “玩玩?那你們出去玩怎麼不帶著我啊?怎麼不帶著你老公啊?都短信暗送秋波了,還那麼純潔我不信。”
  “愛信不信!你就跟你們家潘總待得時間太長了,習慣了他那種直來直去,目的明確的手段了,我們現在真的就只是一起玩,能怎樣啊,都知道我是靳凡的女朋友。”
  “姐,我好像從你的話中聽出來一些……嗯……一些對命運的無奈啊!靳凡也挺好的,你別不知足了。”
  “我知道,要不我也不會跟他在一起那麼久了。”蘇月想一個在悔過自新的孩子。
  其實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好人,那些被判定為壞人的人只是因為做了不被大眾所接受的事,女人跟一個男人從一而終就是好人,要是朝三暮四紅杏出牆就是壞人,但是在她們自己看來,滿足自己的心裡和生理上的需求並沒有錯,只不過有時候會被大眾的觀點所影響,把原本自己理直氣壯去做的事捲進一個道德倫理的旋渦中,然後掙扎,糾結,痛苦。
  微微就認為“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是正確的,她現在找到了潘洪亮這樣的一個很好的靠山就是正確的,而那些什麼二奶啊,什麼出賣肉體啊,什麼失去生活意義的空話撼動不了她這個正確的想法。對於好姐妹蘇月這件事,她也是站在這種角度上進行的分析。
  “男人是什麼?就是我們女人的靠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的情況是我們都想看到的,但是當你發現了更高的山,沒必要賭上上自己的後半輩子去迎合什麼狗屁道德倫理。我們女人就是用青春換錢,等你老了,除了你自己不會再有人愛管你。所以你要為自己考慮好未來的路。抓住機會……”
  “機會……”
  “顯而易見,樂總是什麼身價,你不知道麼?他背後有什麼產業你瞭解麼?看見我現在的生活了麼?樂鈞能給你的並不會比潘洪亮給我的差。當然,靳凡也很好,你們有感情基礎,但是及時行樂這點事,我想姐姐你不需要我再挑明瞭吧?”
  蘇月陷入了沉思。
  衛生間是個好地方,靳凡在這裡給嚴馨打電話,蘇月在這裡接收著樂鈞的曖昧資訊,還進行了一番思想上的洗禮。
  蘇月在靳凡的眼皮子底下與樂鈞約會了多次,樂鈞打著帶蘇月遊北京的旗號帶她到處玩,沒事再一起看個電影,送個小禮物什麼的,算不上明擺著的死追爛打。蘇月則是客隨主便,在享受這個被追的過程的同時還始終保持著一份矜持。樂鈞的一擲千金在蘇月身上沒收到什麼實質性的回報,每當樂鈞嘗試要進一步發展的時候,總是被蘇月以各種理由推脫,而這種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狀況,更讓樂鈞心裡癢癢的。作為一個商人,並且是一個不服輸的好勝心強的商人,樂鈞的攻勢反而更加猛烈了,靳凡能給的他也能,關鍵是要突出自己的優勢,抓住靳凡給不了的。此時,靳凡已經不僅僅是樂鈞牌桌上的對手,因為蘇月,這種鬥爭關係擴展到了現實中。
  蘇月發現樂鈞能為她提供更強的物質享受,但是她對樂鈞沒什麼感情基礎,頂多算是有些曖昧而已。她和靳凡的感情基礎倒是很強,但這在更強的物質欲望面前變得很渺小。她對幸福的定義已經完全物質化,相對于與靳凡之間不痛不癢的愛來說,更能讓她感受到幸福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換句話說,跟樂鈞在一起的風光無限更讓她覺得幸福,只是她不好做的那麼明顯,要是一泡就到手的話,那男的也不會再那麼用心了,這種曖昧就是抓住男人的心的手段,所以對於樂鈞也沒那麼乾脆的從著。



第四十八節
  在樂鈞對蘇月緊追不捨的同時,岳桐與嚴馨的來往也密切了起來。最開始,嚴馨只是想要把上次欠下的那個小人情還掉,於是很乾脆地應了一起去打球的邀約。一直以來,嚴馨打球都是獨來獨往的,偶爾能在檯球廳裡遇到幾個球友,記得上次有人陪同前來打球,還是靳凡追求她這個夜總會小姐的時候,真是物是人非。
  嶽桐還是老樣子,各種方法活躍氣氛,鞍前馬後地為嚴馨服務著。
  “你歇會吧,不是給我端茶,就是給我送水的,正經地球你沒打幾下,本來還想還你人情呢,這下我覺得欠的更大了!”
  “哎呦哎呦,馨姐你可別這麼說,我覺得學打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今天算是上了第一課——觀摩!我得先學好了架勢然後才能照貓畫虎啊!”嶽桐說得一板一眼,但是配合這他那張一點也不嚴肅的臉,嚴馨真是琢磨不出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這……這麼說也沒錯,就是我怕你學檯球沒學會,這裡的服務生你卻自學成才了。”
  “馨姐你玩笑了,我這絕對是只為你一個人服務,別人請我我還不去呢,給多少小費都白瞎!”
  “那好吧,這麼著,今天這第一節課就到此為止吧,課餘時間你自己複習吧。”
  “唉!別別別啊,這麼會兒就完了?我現在特別孜孜不倦,我覺得我還能再好好學習一會兒。老師您滿足我這個當好學生的願望吧,我難得這麼積極一回。”
  “你轉變的挺快,從服務生到學生了,表演系畢業的吧?”
  “不,我是相聲系!哈哈,老郭是我宗師,我是純正的鋼絲。”
  “越扯越遠,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學習。”
  嚴馨帶著一臉莫名的嶽桐來到了檯球廳附近的一家西餐廳,走到門口嶽桐才知道是要去吃飯,大呼:“馨姐你真神,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嚴馨給了她一個飽含著“你能不能不這麼拍我馬屁”的表情,帶著他走進了這家餐廳的深處。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陽光被遮陽篷擋在的一米之外,這裡技能看到街邊的風景,也能享受空調的涼爽宜人,這裡是靳凡曾經帶她來過的,就坐在現在這個位置。
  嶽桐看了看菜單,每一例菜品的價格都堪稱不菲,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錢包,看看厚度夠不夠填飽自己的肚子的。
  嚴馨歡快的嶽桐自從看見了功能表之後就突然安靜下來,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假裝翻看著功能表,漫不經心的說:“這家的菜還真不便宜!幸虧靳凡是這裡的會員,我們在這裡吃飯直接從他卡裡扣錢就行,還能打不少折,多方便。”
  “哦!那不賴,他總算幹了件人事!”嶽桐緊繃著的神經瞬間放鬆了下來。
  “所以我才帶你來這裡的啊!我假公濟私一下,這頓飯算是我請你吃的,沒意見吧。”
  “原來你那麼著急走是要拉我來大餐啊,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嶽桐雖然一直是嬉皮笑臉的,但是他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可響了——嚴馨現在情緒上微妙的變化他能感受到,他也知道現在這個女人是需要安慰的,其實他心裡最知道的是,蘇月把靳凡從嚴馨的身邊奪走了。所以他不動聲色地接近嚴馨,在這種心理防線最虛弱的時候,嚴馨最容易被攻下,所以,那天他才會頂著大太陽出現在嚴馨家中,才有了之後的無心插柳以及現在的順理成章。
  當然,此時此刻的嚴馨還被蒙在鼓裡,她單純地以為嶽桐對自己的照顧是因為她們之間有靳凡這根線在。所以他們沒心沒肺地笑著,無所顧忌地到處去玩,好朋友一般。
  岳桐有時候會叫姜宇航一起來,但只是少數情況,姜宇航偶爾只是出現在假日的時候。嚴馨對他的印象,還是一個腳踏實地的模範男青年,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目標,有時候跟他聊天會讓人覺得很有深度。
  相對來說吊兒郎當的岳桐讓嚴馨覺得很快樂,但是也有些替他的不成熟擔心,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她這個自顧不暇的人也就沒過多的干涉他們。自從靳凡忙起來蘇月那邊的事情,嚴馨就很少有心情自己出來散心,都是岳桐和姜宇航發來主動熱情的邀請,嚴馨推脫了兩次,覺得實在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有了之後他們三個人的各種小聚。
  這次又是三人的聚餐,嚴馨感慨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咱們三個湊在一起了,其實你們兩個是我在北京認識的唯一的男性朋友。一直沒機會正式謝謝你們。”
  “哦?馨姐說笑了吧,以前天天圍著你轉的那些人不是男人啊?”岳桐坐在嚴馨對面發問。
  “別這麼說啊,我是說除了同事工作的關係以外,純粹朋友的關係,就只有你們兩個了,要不是靳凡,我估計我連你們倆也認識不了。”
  “你看你說的,跟我們倆幫了你多大忙似的,誰不吃飯聊天啊,咱們只不過搭個伴兒嘛,沒那麼嚴重。”姜宇航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嚴馨也不好再繼續這個感謝的話題。
  “好吧,那我不言語上的表揚了,我來點實際的好吧?”嚴馨說。“我請你們吃飯吧,真別跟我客氣,一直都是你們陪著我,讓我請一頓飯吧,要不我心裡老難受著。”
  岳桐跟姜宇航面面相覷,再看看嚴馨那毫無妥協之意的表情,由她去了。
  “行了,趕緊點菜趕緊吃,今天都別駁我面子啊!”
  “這句話我聽著耳熟啊,這不靳凡常說的麼。話說,馨姐你那麼著急讓我們吃,是要趕著回家嗎?”嶽桐問道。
  “回家?沒有啊,其實……我回家也是自己一個人。”嚴馨眼中的光突然一下消失了,她對著功能表一頁一頁翻看著,煞有介事,但其實什麼也沒看進去。
  嶽桐問道:“一個人?靳凡那**他連家都不回啦?這事辦的真操蛋。”
  姜宇航也如有所思,問道:“嗯,這麼一說,好像真是好久都沒他消息了。”
  姜宇航的這句話明明是個陳述句,但是矛頭卻是指向嚴馨的一個疑問句,接下來就是她闡述靳凡近況的自由表述時間了。再加上嶽桐在一旁煽風點火,嚴馨把這些天來出的事原原本本地傾訴了出來,末了還不忘加上一句:“我就是跟你們念叨念叨,你們在心裡可別對他產生別的壞印象,我沒事的。”
  嚴馨還沒脆弱到陳述自己的感情還梨花帶雨的,她表現出來的平靜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做到的,而這也正是嚴馨的知性的魅力。




第四十九節
  嶽桐義憤填膺的說:“我操,真是沒法說他了,腦子真是進水了麼?好賴不分啊!他之前還在我們面前表現的跟你那麼好,那麼幸福,這蘇月一回來,就屁顛屁顛跑過去伺候了,變得真他媽快。我早就跟他說讓他跟那邊斷了,丫一直拖著,看,出事了吧!”
  “嶽桐你別跟這火上澆油,你還嫌不夠亂啊?!馨姐現在需要的是開導,我給你分析分析,你之前就知道有蘇月這麼個人吧?”
  “對。”
  “那想必靳凡跟蘇月好了多長時間你也知道吧,這都是明擺著的事,男人怕麻煩,能躲過一事就是一事,不就兩個月麼,我覺得吧,你現在這種靜觀其變的做法是最明智的,真金不怕火煉,我們都站在你這邊的。”
  “什麼啊!你這就是縱虎歸山!這就是慣出來的,那**就不知道什麼是該珍惜的。我覺得馨姐你不值得為他浪費時間,這兩個月過去還有下一個兩個月,等人家畢業之後呢?你要當一輩子小三兒麼?”嶽桐這人急起來嘴上就沒把門的。
  “我操,你丫閉嘴吧!會不會聊天啊?不會聊別聊!”姜宇航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一下嶽桐,疼得他呲牙咧嘴地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嚴馨到是被這對活寶逗樂了,想來自己已經過了最傷心的時期,經過這些日子自己的調節和他們兩個人時不時的來折騰一下,現在的她已經從容多了。這次把心裡憋著的話都吐出來之後,更是如釋重負。
  本來矛盾的主體是她,但是對面的那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真是一場無秩序的辯論賽。反而是她這個當事人,因為不想再重新被拉回那個糾結的旋窩之中,自顧自地享用著面前的美食,這種事情,不是聽別人爭論就能作出決定的,關鍵還是在自己。
  而這次攤牌之後,這幾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漸漸露出水面。嚴馨發現原來嶽桐之前那麼殷勤,其實是想追求她,這使得原本很開心的關係變得很尷尬,嚴馨對嶽桐沒有絲毫的曖昧之意,而嶽桐後來變本加厲,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喜歡你”“我會對你好”“我不能沒有你”等等掛在嘴邊,但這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每一句表達愛意的話語都是以“我”為主語,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在嶽桐這裡,卻只是自私地想到了他自己。
  此前,嚴馨無聊的時候,心裡不舒服的時候會找岳桐和姜宇航聊天,姜宇航一直是說好話,說你在等等他,他不會讓你失望的。而嶽桐卻一直處於義憤填膺的狀態,非但如此,讓嚴馨更加認定不再跟嶽桐過多來往的在一個重要原因是嶽桐在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非常高大之外,還在背後惡意中傷靳凡。
  岳桐其實就是典型的羡慕嫉妒恨:咱們從小到大一起玩,憑什麼你出國了追到漂亮妞,回國之後屁都沒有呢就又霸佔一個!你是比我們多長一個腦袋啊還是多長一個心眼啊,憑什麼就你能……
  在嶽桐的口中,靳凡就是一個狗改不了吃屎的花花公子,他除了會給女人花點錢,其他的地方一文不值。別以為這就是真的愛你,那只不過只是為了床上那點事!他回北京還想著要找當年的初戀,說那是他的最愛,在你消失之後他也找過小姐上床,你只不過是他空虛時候的替補,等過些日子玩膩了,就會像換床單一樣把你換掉,跟這種男人在一起是絕對不會有未來的,但是我就不一樣,我至少有穩定的工作,不會像他那樣濫情,那是不負責任的男人才幹的出來的事……諸如此類的言辭使得嚴馨大跌眼鏡,並不是她對於這些話的內容有多驚訝,而是對嶽桐這個人的人品有了新的界定,當初還以為他只不過是不成熟的孩子,說話不著調,現在看來是一個“滅他人志氣,漲自己威風”的兩面三刀的人。虧得當初靳凡還把他當成自己的哥們,他怎麼會想到這個哥們現在拿著刀子在背後捅他。
  而這一切,嚴馨並沒有對靳凡提起過。
  靳凡在酒店裡發現蘇月多出來幾個包,而且各個還都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他回想了一下,印象中蘇月並沒有跟他要過錢,她自己也沒帶多少錢來北京,那這些包是哪來的呢?蘇月雖然回答是微微送的,但據靳凡的瞭解,微微這種理財型二奶,應該不會在一個非親非故的姐妹身上下這麼大的本,靳凡對蘇月的回答略有懷疑,但也並無大礙,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那段時間在靳凡和蘇月總是形影不離地來到夜總會,而牌局開始之後,靳凡的職業細胞被啟動,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了對手和牌上,對女友的照顧略顯不周,好在這群牌友都比較自來熟,蘇月自己跟他們玩得也是不亦樂乎。
  靳凡很慶倖這個女人在這裡挺讓他省心,自己能專心地好好打牌。那段時間,靳凡贏了不少錢,他以為是最近運氣不錯的緣故,心裡竊喜。還曾開玩笑道蘇月堪比吉祥物了,最近每次她一跟著來,靳凡幾乎都滿載而歸。
  當然,牌桌上這麼明目張膽地炫耀自己的收穫,尤其是在對手輸的幾乎就剩下一條內褲的時候,是一個特別千刀萬剮的行為,至少靳凡是這麼認為的。所以這些感想他只是私底下跟蘇月念叨了一下,包括他感覺到老對手樂鈞最近明顯不在狀況。
  “唉,你說,樂鈞是不是最近忙他爸公司那事呢?有時候叫他來打牌也不來,即便來了也是心不在焉。”
  “我看不出來……你們男人的事……我沒興趣管啦……有錢給我花就是好男人!”蘇月在給自己的腳趾甲塗塗抹抹,在手上動作停止的時候,嘴裡才能說話,生怕一分心,自己的傑作就毀於一旦。
  靳凡對這種狀態已經習慣了,蘇月化妝的時候經常性的這麼專心。他自顧自地說:“嗯,忘了,你是個‘獨財女’了!”
  “去去去,我說過了別管我叫這麼難聽的外號了,還獨裁,不知道的人以為我在家怎麼欺負你了呢。”
  “那就財女吧,多文藝。”
  “討厭,懶得跟你逗,我一會要出去,你好好看家啊~乖!”蘇月想安慰寵物一樣拍了下靳凡的頭。
  “這大熱天的,真有癮。去哪啊,用不用我開車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就行。”
  靳凡剛想多問兩句,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剛張開的嘴又合上了。悻悻地看著她花蝴蝶似的飄了出去。
  蘇月前腳剛一出門,靳凡後腳就開車出去。是要不落俗套地去跟蹤女友麼?他才沒那麼無聊,或者說,此時此刻的他沒那麼多心思琢磨眼前這個女人——蘇月出去玩了,這是個好機會,靳凡一刻都不耽誤地回家去找另一個女人去了。
  這幾天打牌的藉口一直不能奏效,但凡一提到晚上有牌局,蘇月張羅的比靳凡這個當事人還要勤快。小不忍則亂大謀,靳凡只能利用蘇月不在身邊的“閒暇之余”給嚴馨幾通電話以示安慰。
  這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裡,嚴馨和靳凡在家裡像久別重逢的戀人一樣相擁相吻,互訴思念之情,每一秒的時間過得都是那麼的幸福滿滿。



第五十節
  與此同時,蘇月乘坐的車停在了雙子座大廈前,這裡有著京城久負盛名的一間高檔會所。
  這家會所,是京城最著名的會所之一,就看它在的這個地界,涵蓋了國貿CBD、使館區,vip的指向就已經很明確了,高昂的入會費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而裡面的裝潢可堪稱頂級,幾乎每一件東西都以天價示人,上萬一隻的酒杯,十多萬一把的椅子,七八十萬一盞的水晶燈……不用過多的渲染,讓你置身於中就會頓感身價倍增。而在奢華中又不失優雅的藝術氣息,古典與現代感恰到好處地融合,營造出的氛圍讓每一個來過這裡的人都為之流連。
  蘇月喜歡這種富麗堂皇的地方,她覺得這裡的每一個細節都是自己幸福感的發源地,快樂也就溢於言表了。
  越是物質的女人安全感越差,她們只有看到更多的物質才能掩蓋住自己的危機感,想要看到更多,想要據為己有,這是她們的通病,其實商品本身並沒有價值,高昂的價格買來的只是對自己物質欲望的安慰。
  同時出現在此的,還有樂鈞。蘇月站在大廳裡陶醉的時候,樂鈞從後面走上前來。俊美的臉龐與這華麗如宮殿般的會所裡相映成輝,蘇月覺得他太帥了。
  “這裡真是一個讓人想要尖叫的地方,我真沒想到北京還有這麼好的地方。”蘇月看著他說。
  “還可以吧,喜歡嘛?喜歡我以後帶你常來。”
  蘇月毫不猶豫地點頭,“喜歡!最近你帶我去的地方我都超喜歡,好開心!”
  “開心就好,只要你開心,這種地方算什麼。走吧,包房都定好了,咱在這站著,領班看見會怒的。”
  “啊?為什麼啊?你欠他錢了?”
  “胡說,我這輩子就只有別人欠我錢好麼!是會數落waiter啊,說他們服務不周,把咱晾在這。”
  “你有這麼金貴呢?站一下都算怠慢啊?”
  “那必須啊,我老爸給他們這投資了多少呢,咱在這裡雖然不是上帝但是勝似上帝。”
  “那,這裡會不會遇見你老爸啊?”
  “今天不會,現在潘總跟我爸應該正談著收購公司的事呢。不過你到時有可能遇見章子怡什麼的,據說她在這裡有長期包房……”樂鈞帶著蘇月走向了包房,兩個人的背影被走廊兩側的藝術畫漸漸淹沒。
  那天晚上,靳凡和蘇月兩個人回去的都比較晚,但是兩個人心裡都揣著各自的小秘密,心裡有都惦念著另一個不在身邊的人,誰也沒過多追問什麼,靳凡告訴蘇月哥們臨時找他有事,蘇月則毫無疑問地說微微拉著她逛街去了,暗藏玄機的一天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一次難得的全體總動員的牌局中,集結了除了樂鈞、徐金梁、靳凡這幾個常客以外,潘洪亮偕微微也一併出席,自從潘洪亮跟樂鈞的父親洽談收購案之後,他在夜總會打牌的次數越來越少,總是玩不到很晚就先撤了,用他的話說,他已經不是青春年少了,精力沒那麼充沛了。
  其實以靳凡那敏感的商業頭腦看來,潘洪亮這種事業為重的男人,出來消遣總是被賦予了一種工作使命的性質,德州撲克這種活動出現在他生活中的時候,也多多少少會為他的工作起到某種作用。並不是他想,而是那種緊繃著的商業神經,讓他不自覺地就養成了這種習慣,有時候他們像是一隻章魚,優雅地潛行,然後準確地敏捷地出擊,有時候他們也像是一隻刺蝟,全副武裝,小心行事。不管最終他們是哪種動物,都必須遵循大自然“弱肉強食”的定律。
  見潘洪亮這次出現,徐金梁在旁邊一直起哄:“潘總最近忙著發財呢吧,小弟們的牌局你都很少來了。你們家微微來的次數都比你多了。”
  “呵呵,那還不是有靳凡女朋友在呢麼,她平時閑著也是閑著。我自知最近對兄弟們多有怠慢,這不今天我倆一起來了麼,陪兄弟們玩痛快了。”潘洪亮說到。
  聽他這麼一說,徐金梁順著杆往上爬:“那你今天可不許提前撤退了,是輸是贏你都得陪到最後!”
  “必須的必須的!”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不至於吧,不就是打個牌嘛,弄得跟簽生死狀似的。潘總之前就打不了多久,要不也不會有我今兒跟大傢伙兒認識了是不是,差不多就行了。”靳凡心裡還是挺欽佩潘洪亮這個人的,更何況他又是將自己帶進圈子的橋樑,隨口幫他解了圍。潘洪亮抬起了手中的酒杯沖靳凡笑了笑,以作為對靳凡的感謝。靳凡想起來他跟潘洪亮的第一次接觸,也是在一間包房裡,潘洪亮也是這樣拿著自己的酒杯,事情好像就發生在昨天,記憶猶新。靳凡的千里馬之路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幾個男人在牌桌上聊得天南海北,牌打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兩位旁觀的女士還是像往常一樣的自娛自樂。



第五十一節
  微微仿佛是對他們打牌已經失去了興趣,拉著蘇月往外走:“蘇月,拿著酒咱倆外面透透氣去!”這句話故意說給那邊的男人聽的,潘洪亮眼睛轉了一下,沒有理會她們。
  剛一離開包房,微微就一臉壞笑地看著蘇月說:“哎呦,我說你倆不要太誇張好不好,那麼眉來眼去的,我站在中間都覺得被電到啦!”
  “這就叫誇張啊?你跟你們家潘總不也是這麼眉來眼去過來的嗎?”
  “切,別搗亂,這能一樣嗎?我們是正當的……呃……正當的……”微微一時間語塞,正當的男女關係?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她在努力尋找著她跟潘洪亮之間能被“正當”這個詞修飾的某種關係。
  “行了行了,就二奶嘛,別什麼正當不正當的啦,咱姐們兒之間都明白。剛是跟你開個玩笑嘛。嘿嘿。”
  “唉,你呀,還有心思跟我鬧,我覺得我越來越像你姐姐,替你操心。”
  “嗯,是呀。我也操心呢。”蘇月皺著眉頭,淺淺地抿了一口杯子裡的威士卡,自從她跟靳凡同居之後,因為靳凡愛喝威士卡,她也就愛屋及烏了。她接著說:“我現在覺得我跟牆頭草差不多,但是我就是不知道該往哪邊倒。”
  “傻姐姐啊,看哪邊風大啊,女人嘛,弱者,沒必要跟強風對著幹,哪邊風大你就順著它倒,總不會吃虧的。你懂我意思麼?”
  “嗯,這個我懂。你上次不是說了麼,女人是用青春換錢,但是我不像你那麼有經營頭腦,換來的錢我也留不住啊。”
  “我暈……你抓錯重點了,我直接跟你說吧,我以過來人的眼光看啊,樂鈞那邊是前途無量,那就是一顆搖錢樹,你要是在這一棵樹上吊死,還在乎失不失去外面的那片森林麼?當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說你們家靳凡就不好,但是相比之下,誰是青蛙誰是王子顯而易見,你還猶豫什麼呢?”
  話雖如此,但是蘇月心裡還是一直沒能作出什麼特別斷然的決定,她覺得現在這種狀態很好,往前一步就是未知的深淵也說不定。
  蘇月之前在外面瞞著靳凡也交過別的男朋友,但是她知道世界上的男人之中,只有靳凡對她是真心的,而且兩個人也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了,她在外面玩累了,就想回來歇一歇。這次來到北京,就是想把這個男人抓住。
  蘇月前一陣子之所以那麼冷落靳凡,是因為她覺得靳凡這輩子算是毀了,也許就是北京茫茫人海之中打工仔的命運了,她心裡開始疏遠這個給不了自己幸福的男人,並且並未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追求幸福是女人的天性。
  而後來蘇月經歷被欺騙,被拋棄的過程之後,隻身一人的她才想到了異國的靳凡,想到之前電話幾乎每天都會有一通,但是她的語氣又是怎樣,她一下子渾身難受起來,這種難受在她得知靳凡因為打牌已經混得風生水起時上升到了極點。這樣的靳凡,她又重拾愛意。而後,隨著樂鈞的出現,這種愛意在物質面前不再那麼有價值了。
  不管蘇月的心裡經過了怎樣的九曲十八彎,面對一邊是食之無味但又棄之可惜的靳凡,一邊是熠熠生輝而又沒安全感的樂鈞,她的天平始終還是漸向後者偏移了。
  在靳凡不知道嶽桐在對嚴馨下手的同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的樂鈞在向蘇月下手,他單純地以為那些男人只是看見美女垂涎了一下。
  牌局中場休息時間,潘洪亮私底下提醒靳凡說,你最近注意點你女朋友,他最近好像跟樂鈞來往有點頻繁。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從潘洪亮嘴裡說出來波瀾不驚。就像新聞裡的主持人在播報一條你的老家遭遇自然災害一樣,他們心平氣和,目的是為了讓原本毫不知情的聽眾像打了雞血一樣作出反應,這就是輿論的作用。潘洪亮這句話像警鐘一樣重重地敲在他的心裡,就那麼短短的一句話,餘音卻久久回蕩,揮之不去。
  但是靳凡當時也沒表現出來什麼,也不能表現出來什麼,畢竟這也只是道聼塗説,不過空穴來風,事出肯定有因,潘洪亮不是那種造謠生事的人,靳凡開始留心觀察,幾天下來發現確實如潘洪亮所說:蘇月在國內沒什麼朋友,但是她每天都在那按短信;在牌桌上蘇月跟樂鈞眉目傳情,這時候靳凡才注意到在自己打牌的時候,蘇月一直身在曹營心在漢,與樂鈞的交流超過了他這個正牌的男友。樂鈞也會說一些挑逗的話,什麼你今天穿的很性感,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之類的……在潘洪亮提醒之後,靳凡重新感覺了一遍樂鈞的一言一行,又聯想到蘇月多出來的那幾個價格不菲的包,如果換做樂鈞出手相送的話,那就非常合情合理了。
  靳凡越想越覺得氣憤:“操,看來這**真是沖著我女朋友來的!”



第五十二節
  因為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樂鈞算是靳凡比較好的朋友,屬於經常在精神層面上交流的那種,他們曾經在一起探討過生活、事業、感情方面的問題,因為他們兩個年紀相近,觀念和性格有相仿,所以關係相對來說要更近一些,即便偶爾有一些激烈的爭論,也都會就事論事,不妨礙彼此的關係。
  而這次他出來橫刀奪愛,靳凡的嫉妒心怎麼也壓不住了。
  “嫉妒”二字,字面上看都有“女”字旁,好像一直都被用來形容女性,但這並不是女性的專利,男人們的嫉妒一旦發作起來,那絕對不亞于女人。只不過,女人們的嫉妒都會直截了當地表現出來,但是男生們則會儘量地把這種嫉妒心掩飾住,一副心裡有而表面無的德行。
  靳凡就是這樣,在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和自己的哥們不清不楚的時候,他心裡占上風的感情是對於樂鈞的憤恨,而不是對蘇月背叛的失望。蘇月要是這個時候另尋新歡,他正好有這個藉口與其分手,所有積壓下來的歷史遺留問題也都會迎刃而解。然而當這個第三者是自己認識的人,而且是自己一直明爭暗鬥的樂鈞的時候,靳凡死也不能撒手,蘇月要是放給了他,那就是明擺著的自己不如人,被樂鈞踩在腳底下的感覺他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在這種心裡的促使下,那種白馬王子為了愛,從惡魔手裡搶回公主的美好故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的靳凡眼中蘇月已經不是愛情的代表,而是自己佔有欲和自尊心的象徵,他不能看著自己的的尊嚴被別人牽著走,也不能讓別人把自己的尊嚴玩弄於股掌之上。
  男人嘛,自己的東西沒人搶,他心裡並不覺得怎麼著,隨便應付也覺得心安,真要是有人搶了,危機感也就隨之而來,就像神聖的衛兵不容侵犯,就像自己的領土不准外人涉足,這不是危言聳聽,為了守護自己的東西,他們為此而付出的行動可能出乎每一個人的意料,哪怕是巨大的代價。
  在自己的後知後覺上,靳凡並沒有過多的懊惱,只是那天的牌局他以不在狀態為藉口草草收場,剩下的幾個人繼續著。蘇月一路都在抱怨自己的意猶未盡,靳凡表面一副專心致志開車的樣子,實則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到了酒店之後,靳凡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顆煙,看著那連綿的白煙騰起,四散,輕輕地吹了一口氣,火星像是獲得了重生地力量一般啃噬著白色的香煙。蘇月踢掉了高跟鞋,包包仍在了茶几上,坐在了靳凡的對面。
  她若有所覺的問到:“說吧,今天你是怎麼了?”語氣像宿醉醒來之後——清醒平靜,還殘留著已經成為過去式的快感。
  靳凡的姿勢保持不變,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蘇月原本是猜測到靳凡可能有些不對勁,此刻看來,這種猜測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再次問了一遍,此次的語氣更正經嚴肅了一些。
  靳凡眼皮緩緩抬開,黑色的瞳孔中呈現出了蘇月的身影,手中的香煙還剩下一大半,他順手杵在了煙灰缸裡,意猶未盡地一下一下攆著煙灰。
  “我說,你最近跟樂鈞怎麼回事啊?”
  蘇月愣了一下,沒料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幾秒鐘過後,她立刻又恢復原貌,一臉坦然地問:“什麼怎麼回事啊?”
  “我這不是問你呢麼?我看你倆最近走的挺近啊。”
  “哈?哪有……你聽誰說什麼了麼?我們也就是……僅僅就是出去喝個茶逛個街而已,這就叫走得近啊?那跟我走得近的人都從這排到加拿大了好不好!”
  “我不管別人,我說的就是北京,就是你和樂鈞!你別扯別人。”靳凡的眉毛隨著他的語氣,也緊張起來。
  蘇月自知理虧,但確實又沒什麼越軌行為,一副小題大做的姿態與靳凡對峙:“你是嫉妒人家吧才這麼針對他,我是跟人家上床了還是跟人家跑了?我現在可是出現在你的房間裡啊!”
  “蘇月!你這麼說,意思就是要是跟人家上床了你還就直接把我踹了是吧?”
  “我可沒這麼說,你怎麼最近這麼小心眼了呢?”
  “我這麼說你又不是無憑無據,你三兩天的往回拿東西,你看看你那堆包,堆在那就是一輛車的錢,不是我給你買的吧,甭跟我說是微微,我比你瞭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蘇月一時語塞。看著穿衣鏡旁邊的那些包包,還有還沒來得及拆包裝的新鞋子,她轉移了話題的重點:“那有什麼啊?!樂鈞那麼有錢,這幾萬幾十萬的東西對他來說九牛一毛!出手闊綽也沒什麼不好吧?根本無關痛癢的事情你在這裡計較什麼啊?倒是你,整天打牌,打到現在自己連個固定的住處都沒有,咱們不能一直住在酒店吧?”




第五十三節
  靳凡曾經想過蘇月會嫌棄自己現在給她的一切,這個女人身心漸漸成熟的同時,物質欲也在極度膨脹,就像一隻養得越來越大的肉食性動物,開始只用小魚小蝦就能填飽,後來胃口越來越大,你要用什麼要滿足這麼一隻鱷魚,甚至是恐龍。但是靳凡沒想到這番話會是在她誇讚樂鈞的前提下出現,這讓他心裡很不忿,但是現實金錢上的懸殊對比卻赤裸裸地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承認。
  “操,他要是沒有那個有錢的老爸,他自己算個蛋啊?你現在吃的住的,可都是我自己賺來的,我多少年沒拿過我爸媽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他那樣,是自己泡妞呢麼?那是幫他爸泡呢,你搞清楚狀況好不好!”
  “你是小人之心!當個有錢人有什麼不好啊?你要是騎著自行車,別人只會對你不屑一顧,你要是開著保時捷,別人會多看你兩眼,門口的保安也會對你畢恭畢敬,這有什麼不好?”
  “我沒說他們有錢不好,我是覺得你這麼花他錢不好,既然你說你跟他沒什麼,那花人家錢算怎麼回事兒?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房間裡的溫度有些上升。
  “你買?你拿什麼買?就你賺的這點錢我忍心花麼?”
  “不忍心你不能不花啊?不花錢能死麼?”
  “能死能死!我就能死!我不花錢就不舒服!我看著那些東西不是我的我就不踏實!”蘇月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順手抓起沙發上的靠墊在以胳膊為半徑的空間內揮舞,像是驅趕惱人的蒼蠅一樣亂砸。
  “得得得!你真是無藥可救!你這樣下去早晚咱倆得玩完。”沒有心情繼續爭辯下去,靳凡摔下手裡的已被撚得體無完膚的煙頭,站起身來氣呼呼地沖進了臥室。
  靳凡的離開並沒有讓蘇月的憤怒平息,反而讓蘇月覺得這是對她的無視,這讓她火氣更大,張牙舞爪地就把手裡的靠墊扔向了靳凡。飽滿的靠墊滿載著蘇月的一腔憤怒向靳凡飛去,被已經關閉的房門重重地彈在了地上。隨著抱枕的落地,這個房間像是戰火剛剛平息的戰場,空氣中還殘存著炮彈飛過的餘熱。
  蘇月的脾氣跟嚴馨完全不同,一旦她的那根導火索被點燃,就必須得聽到最後的那聲響,不過她這個人也算沒什麼太複雜的心思,跟小孩子打架一樣,氣撒出來了,過了那股勁兒就雲開霧散了。此前在溫哥華時期的日子也有這樣的小吵小鬧,作為同居生活中的一種調味劑存在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這次,靳凡心裡卻沒輕易地就翻過這一頁,對於蘇月的張牙舞爪而言,他的火氣倒不是很大,自己走進房間就是為了偃旗息鼓,停止與蘇月的這場沒意義的爭辯。靳凡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樂鈞身上,對於原本就沒想要過多追究責任的蘇月,他只是努力在把自己的綠帽子摘下去而已。此刻關在屋子裡的他是想一個人冷靜下來,考慮以後要以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那個太歲頭上動土的樂鈞——要是過於暴躁,樂鈞那傢伙一定會小人得志,嘲笑自己;要是默不作聲,他又一定會認為我是認輸了,甘願拱手相讓,我一定會讓那小子知道我靳凡不是好惹的。
  不滿於蘇月表現的靳凡,故意停了幾次打牌,還他帶著蘇月找到自己的發小姜宇航和嶽桐一起聊天喝酒,希望她能看到生活的真面目,有所收斂,告訴她這才是我靳凡的生活。
  姜宇航和嶽桐,是靳凡的擋箭牌,他在約會嚴馨的時候總是搬出來這兩個哥們當幌子。姜宇航對此到是無所謂,他對蘇月的印象一直都不怎麼好,贊同靳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法;嶽桐表面上也拍著胸脯表示力挺哥們,但是卻做出到嚴馨面前大獻殷勤,搬弄是非這種在兄弟背後捅刀子的事。這次靳凡張羅的聚會,在嚴馨那沒得著好臉的嶽桐臉色一直不好,陰陽怪氣的。
  姜宇航邀請他們來他家社區附近露天燒烤,聽說味道不錯,但一直都沒機會來嘗試。但是後來又覺得第一次見蘇月,這種隨便的場不合適,就在電話裡跟靳凡說:“我看咱們還是換個正經點的地方吧,怎麼說也算是我們頭一回碰面呢。以後咱哥兒幾個聚會再來也成!”
  沒想到靳凡執意要帶她來感受下北京人的生活,也算是了了姜宇航的夙願,這卻弄得姜宇航心裡過意不去,早早地就到了地點,選了一個上風口,來往人少的位置等他們。




第五十四節
  夏天的夜晚會比白天要涼快許多,也熱鬧許多,少了燥熱的陽光和鳴叫不止的蟬,人的心好像都安靜下來,路邊草叢裡的蛐蛐悉悉索索地為路人唱著歌,它們從沒想要得到路人的讚揚,只是按照自己生命的軌跡前行著。
  有的時候,靳凡也想過自己的下輩子會投胎在哪,會變成什麼——變成一座建築物,很龐大,很著名,眾人在腳下仰望自己,稱讚自己,那將會是多麼威風,即便最後的歸途是將要被更威風的建築物取而代之,那他也要像紐約世貿中心,就算轟然倒塌也要載入史冊。雖然知道這根本不是自己操心就能成型的問題,但是無聊的時候構思一下也算是一種精神消遣。
  “darling,還多久到啊?我怎麼覺得越走越遠了啊?”
  “姑娘,你放心吧,我們家就住那邊,不會給您繞遠道兒的!”熱心的司機師傅主動搭腔,這是他今天的最後一趟活兒,拉完了就順道兒回家了。
  蘇月眼都沒瞟一下,根本無視司機的話,拽了拽靳凡繼續問:“咱們到底要去哪啊?這荒郊野外的,你不是還生我氣呢打算給我賣了吧?”
  靳凡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實中,他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在運氣,說:“我這正醞釀感情呢,你這麼突然打斷我,你是不會怎麼樣,我要是走火入魔了你負責啊?”
  “別鬧啦!人家這問你正經事呢!不是說跟別人吃飯麼?車都開好久了,還不到啊?”
  “親愛的我沒鬧,我這不是開個玩笑讓你放鬆一下嘛!不就吃個飯麼,你緊張個甚啊,哈哈”靳凡捏了一下蘇月緊繃著的臉,那張原本應該被燈紅酒綠映照的臉龐不一會要出現在街邊燒烤攤兒上了,不知她會呈現出什麼表情。
  “那你幹嘛不開車啊?跑這麼遠,一會兒打車回來都費勁了啊!真不知道你怎麼想到。”
  “肯定要喝酒嘛,酒後不駕車這是常識,你又對北京路路況不熟悉,難道讓你開啊?”
  “我……哎呦!反正快點到就好了!”
  熱心腸的司機師傅咯咯一樂,不時從後視鏡裡看看這對小情侶,說“姑娘不要著急~咱們拐過這個彎兒就快到了!回來時候啊也甭擔心,那邊晚上黑車也不少。”
  “黑車?”蘇月念叨著這個詞,近幾年看過的紀實新聞以及驚悚電影的畫面在蘇月的腦子裡一湧而出,像幻燈片似的在眼前頻繁上演:漆黑一片的荒郊野外,削鐵如泥的匕首,面目猙獰的司機……
  “啊!開什麼玩笑!那邊就沒正規計程車麼?怎麼說這也還是北京境內呢,你們不能不負責任啊!”
  這個女人是因為夏天到了脾氣暴躁了呢?還是因為彼此看不慣而導致不和諧了呢?現在動不動就一副盛氣淩人,一一不饒的樣子。靳凡看不過去了,說道:“別胡鬧,讓人師傅看笑話麼?就算我是你身邊的一個擺設,也能起到點作用吧,我保證給你安全送到家。別跟司機師傅這兒胡鬧。”
  “嘿嘿,沒事,一看姑娘就不是本地人啊,多擔心的意識是好的!嘿嘿,我閨女剛上初中,小瘋丫頭一個,自己什麼都不怕,就怕我晚上10點還沒回家,她也知道擔心我,哈哈”司機師傅說到自己女兒的時候,陌生司機的身份變得模糊,漸漸清晰的是一個慈祥父親的角色。司機師傅接著說:“要不這樣吧,我一會給你們留下我的電話,你們快吃完了呢就叫我,反正我們家也在那社區,我再給你們送回去。不過我得先回家,給我閨女哄著了,要不她又鬧。呵呵,姑娘,你看行麼?”
  蘇月不做聲,這事挺過意不去的,更何況還沒到那種打不到車的地步,她的情緒也隨之收斂了許多,連忙跟司機道謝:“這個,不用了……那麼麻煩您,您還是早點回家吧,別讓女兒久等了。”她任性的脾氣還沒有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靳凡拉過來蘇月的手,緊緊的握了握,像是在告訴她:沒事,我在你身邊。
  這麼一折騰,不知不覺目的地也到了。
  社區的大門是兩個奇形怪狀的建築物,可能要做成塔狀,又像建設到一半的時候設計師突發奇想要改成個門拱,所以現在的造型就是一顆傘狀蘑菇被從中一分為二,然後背對背地連接起來。靳凡承認,這種建築物的內涵他參不透,搞不清楚要表現什麼?也許在這種社區裡,還是當一座親民類型的建築物比較能實現價值。
  對大門的遐想告一段落,身邊的蘇月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自己穿過馬路,走過花壇,繞過五顏六色的老年人舞蹈團,而後,兩個人發現了柳暗花明的又一村——一片空地上幾十張白色的塑膠桌椅均勻擺開,桌子上紅紅的炭爐和綠色的燕京啤酒瓶子讓色彩豐富起來,角落的幾盞明晃晃的大燈遠遠地照著,周圍一些飛蛾和小蟲圍著燈源打轉,處處看上去都是一片繁榮昌盛。
  每張桌子周圍三五成群地坐著形態各異的人,有正在吆五喝六劃拳的,也有手裡剝著煮花生看不遠處電視的,還有穿著拖鞋睡衣拉家帶口哄孩子的,行間穿梭著幾個系著圍裙的人,想必是兼職服務生和大廚,嫺熟地奔波於每個呼喊著他們的客人之間。
  靳凡喜歡眼前的這種吃飯的感覺,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很近,空間看上去很擁擠,但卻不拘謹,比起那種除了cheers的時候的碰杯聲兒以外,就只有小提琴鋼琴的伴奏回蕩的高級餐廳,這裡給與他的享受更多。
  而蘇月的反映卻與靳凡大相徑庭——不滿這裡的環境,不滿這裡這麼多衣著邋遢的人,不滿這裡不乾不淨和粗製濫造的食物,再加上路上窩了一肚子的火,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一隻手拉了下正在尋找姜宇航的靳凡,另一隻手食指指向那片“酒池肉林”不耐煩地說:“你讓我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啊?你看看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啊?這種街邊攤的燒烤吃多了會死人的!你看看那還那麼多小飛蛾,又沒有空調,這種地方怎麼待的下去啊?真不知道你們看上這裡什麼了……”





第五十五節
  蘇月的喋喋不休並沒有出乎靳凡的意料,此時他可以直接把自己的目的挑明瞭:“親愛的,今天我帶你來這裡,表面上呢,是為了跟姜宇航他們碰個面,其實呢,也是帶你感受一下我們的生活,老過著那種生活也會疲勞嘛!咱們偶爾也換換口味。”
  “行了你別逗我了,我現在沒心情聽你逗貧。”
  “沒逗貧,我特別語重心長的跟你說的,好了好了,既來之則安之,快走吧,人家等半天了。試試吧,沒準兒一會兒你會覺得不錯呢!”
  不容蘇月再次表示他的不滿,靳凡就滿心歡喜地拉著她鑽進了人群中。遠遠就看到了姜宇航站起來招呼他們,嶽桐也在,抬頭看到靳凡和蘇月,扔下手裡剝了一半的煮花生,站起來笑臉相迎,挪凳子擦桌子的,看他的殷勤勁兒就知道肯定是蘇月的美色正中他下懷了。
  簡單的互相介紹之後,大家圍坐在白色的圓桌旁,除了蘇月一直是一張死氣沉沉地臉以外,剩下的三個人都很歡樂
  岳桐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靳凡之餘,一直注意著眼前這個美女,跟嚴馨相比,眼前這個美女的美高調又華麗,好像隨時都準備登臺表演那種,不像嚴馨,屬於文弱范兒,小家碧玉氣質,這兩個人的優勢還真是互相都取代不了啊,怪不的靳凡徘徊在倆人之間踽踽不前,真是很難作出決定啊!
  岳桐主動跟蘇月對話:“美女啊,我們對你是早有耳聞了,但是見面還是第一次,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靳凡原來自己家裡藏著這麼一個美女!太不仗義你說是不是?”
  蘇月嘴角微微地翹了一下,沒有作聲。靳凡和姜宇航瞭解他見到美女的開場白,基本都是這麼一個套路,只要對方一謙虛,一搭腔,嶽桐接下來的話就能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所以靳凡和姜宇航二人默契地選擇不做聲,看熱鬧。
  沒想到今天遇到的蘇月卻只給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岳桐原本已經準備好了的話一下子找不到一個引子引出來,此時的氣氛小小的尷尬了一下。本是一個夏日的夜晚,這三個人都覺得氣氛好冷,尤其是靳凡,覺得自己身邊坐著一個冰美人,寒氣逼人。氣氛需要緩和一下,這樣下去,這個聚會就變成“冷餐會”了。
  “我說,咱們點菜吧!別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了!我都餓了。快快快,說你們都想吃什麼?”靳凡拿起桌子上的一張功能表,A4紙列印完了兩面封上了一層塑膠模,上面的劃痕中嵌著黑色的炭灰,很廉價,但是很實用——旁邊桌子上有人用他當扇子用,扇著爐子,或是驅趕著蚊蟲,還有直接就拿來當桌墊的。這一切看似是平常之事,無人問津,而在蘇月心裡,卻化作了一塊一塊的磚,砌成了一面看上去特別添堵的牆,讓她覺得連呼吸都受阻。
  姜宇航說:“單子我都下好了,咱之前的老樣子,就等你們到了給咱們上呢,現在就差蘇月的了,我也不知道她愛吃什麼,讓她看看單子,有什麼喜歡的咱再加。”
  靳凡把手裡的單子遞去過,蘇月瞟了一眼,隨後搖搖頭,岳桐以為美女矜持,不好意思才不張嘴,跟靳凡說:“你這人真不體貼,美女愛吃什麼你應該知道吧,第一次肯定人家不好意思啊,你就不能有點眼力見兒替人家點了啊?”
  靳凡回答:“哪那麼多不好意思啊,我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來,親愛的,看看吧,不能我們吃著你看著啊?”靳凡說完,又把菜單遞得更近,蘇月不情願地接過來,用食指和拇指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捏著,亮晶晶的指甲跟汙跡斑斑的菜單不知道是誰在襯托誰。估計菜單還沒來得及感受到蘇月手指的溫度,就已經被她甩在了桌面上。這還不夠,她又從隨身攜帶的高檔皮包裡拿出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那只被污染了的手。
  靳凡心裡有些慍怒,這種不懂事的行為在家鬧鬧也就罷了,在自己哥們面前擺這種譜兒的話,那可是在丟自己的面子,男人嘛,面子最重要。
  看出蘇月的不滿,靳凡趕緊吩咐直接上菜來終止她的態度繼續惡化。吃飯的時候,她只要乖乖地在旁邊待著,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哐當”一聲,一個漆黑的小型火爐落在了桌子中間,一個染著黃毛兒的小夥子吆喝著:“來,幾位讓一下,給您添點碳!”幾塊火紅的木炭很聽話地從小夥子的鐵簸箕裡滑向爐子,均勻地躺在那裡,小夥子閃身,後面出現另一個更年輕的小夥子,手裡舉著兩把各種各樣的烤串,看上去都是已經烤好的,他們可以在自己的爐子上邊烤邊吃,這是路邊攤的特色,而蘇月不懂,也接受不了。




第五十六節
  “就這麼吃,多不衛生啊?!”蘇月看著靳凡拿起小服務員放在爐子上的羊肉串往嘴裡塞,連忙制止了他。
  站在一旁的小服務員操著一口略帶唐山味道的普通話解釋道:“美女我們這裡的肉都是好肉,吃了沒事的。我們已經在這裡賣了很久了,不會出什麼問題的。整個社區的人都愛來我家,您看看那邊那些人,全都是回頭客,”這一連串的話好像說過了很多遍似的,一種倒背如流的感覺,而那張臉看上去掛著生澀的表情,現在的高中生或許都比他看上去沉穩些,這些小小年紀就輟學來京打工的孩子,沒有靠山,只能靠自己的謙虛謹慎讓自己站住腳下的一方土地。
  姜宇航對小服務員說:“沒事,你去忙吧,美女姐姐跟你開玩笑呢。有需要我們再叫你啊!”
  服務員轉身離開,或許這種事情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靳凡沒理會蘇月的勸阻,嘗了一口之後連連點頭稱讚味道不錯。姜宇航和嶽桐隨後也表示贊同,味道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幾個人倒上了啤酒邊吃邊聊著天:
  “唉,我說,最近可是有日子沒見你了,忙什麼呢?”姜宇航問靳凡。
  “嘿,這還用說啊,沒看今兒都給你帶來了麼?忙著陪美女呢不是,你還以能陪誰啊?你這小子可真沒眼力見兒,是吧?”岳桐沖著靳凡昂了下頭。
  “沒忙什麼,就是帶她到處玩玩兒,然後自己還打自己的牌,就是最近牌局比較頻繁,也沒來得及跟你們哥倆聊聊,今兒不是特意來請罪麼,今兒我請客。”
  “別你請啊,你們倆遠道而來,這是我們家樓下,這頓我請就行了,哈哈,千萬別跟我搶,我也就請的起這頓,改天吃什麼山珍海味,我就不行了。”
  “哼,你跟靳凡面前裝什麼大款啊,有香車美女的是他,又不是你,你消停會兒吧。”嶽桐說。
  “你消停會兒!哪兒都有你,他有錢你不著他去,你老賴在我們們家蹭吃蹭喝,你要不要臉啊?”
  “嘿!我就不要臉就不要臉了!你們家飯好吃!就不走你奈我何?!對了,回頭你們家那自製的鹹鴨蛋給我留著點啊,我得帶走幾個,忒好吃了!”
  “操,一米八幾的大個兒怎麼起子還沒鞋底兒高呢……真沒法說你,連人家鴨蛋都不放過。”靳凡笑嘻嘻地聽著這哥兒倆逗貧,聽到咸鴨蛋這個段子的時候,禁不住插了句。三個人在這片路邊攤中,笑成了一片小小的、歡樂的海洋。
  唯獨覺得一直融不進來的蘇月是個遺憾,不吃不喝,不說話還面無表情,任周圍的三個人講起大家怎樣的糗事她都像個冰窟窿一樣,冷靜的吞噬掉。姜宇航和嶽桐幾次都遞給蘇月話茬,想讓她融進這個小圈子裡,但是都被那層堅硬地冰盾阻擋在外,無功而返。
  無奈之下,嶽桐這個心直口快的人憋不住了,他稍微正襟危坐了一下,示意即將展開一個較為嚴肅的話題,咳嗽了一下然後說到:“唉我說,美女要是一直皺著眉頭,可就不美了啊,半天都沒怎麼聽美女說話呢,是我們哪照顧不周麼?您儘管說,我們願意為美女改進!您看您還需要我們改進什麼?”
  “Idon‘tcare。”蘇月用英文簡短的回答,手裡的紙巾小範圍的揮舞著,驅趕著那些油煙味兒。
  “哦……”嶽桐短暫地琢磨了一下,接著說:“意思就是說挺好,是吧?哈哈。幸虧我還明白點,要是再多說兩句我就得請你們家男人當我翻譯了,哈哈……”嶽桐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走了下來。英文是嶽桐的軟肋,誰捏住都能讓他瞬間潰敗,跟這麼一個冷美人,還是一個國外生活這麼多年的人過招兒,他無能為力,敗下陣來。
  靳凡說:“唉,我說蘇月,你今兒這情緒不太對啊,怎麼著也是大家頭一回見面,你正常點行不?別跟我們誰都欠了你錢似的。這倆是我好哥們兒,就差穿一條褲子長大了,沒他們就沒有你老公我,你怎麼著也給點面子吧?”他抓起桌上的一瓶啤酒,給蘇月倒上了一杯,接著說:“來,跟我們大家幹一杯,你這不吃不喝不說話的,他們哥倆兒也放不開了。”
  白色的一次性紙杯,兩個套在一起,裡面盛滿了金黃色的啤酒,氣泡像是穿成了串的珠子,被一股恰到好處的力量提到了表面,一直保持著這個形態。
  “不好意思,我想去下衛生間,你們繼續。”蘇月倏地站起身來,她的臉被燈光照的有些扭曲,那下面是要被融化的冰塊?還是正在醞釀的岩漿?


第五十七節
  白色的一次性紙杯,兩個套在一起,裡面盛滿了金黃色的啤酒,氣泡像是穿成了串的珠子,被一股恰到好處的力量提到了表面,一直保持著這個形態。
  “不好意思,我想去下衛生間,你們繼續。”蘇月倏地站起身來,她的臉被燈光照的有些扭曲,那下面是要被融化的冰塊?還是正在醞釀的岩漿?
  “哦,衛生間你去旁邊那個飯館裡,那裡面的乾淨。”姜宇航好心地指點了一下。蘇月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好像她不願再多逗留一秒,高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
  “唉我說,這就是你好了好幾年的女朋友啊?我操你們倆是住在赤道地區麼?你需要這麼一個冰窟窿陪著你?”岳桐確定了蘇月已經不在身邊,痛痛快快地說出這句話來。
  姜宇航搖搖頭說:“我覺得咱們應該是哪跟她不對付了,她這明顯是對我們不滿。是不是……是不是美女不愛來這種路邊攤啊,咱這是難為人家了。”
  靳凡回答:“甭管她,這幾天她的小宇宙很容易爆發,氣候異常呢。什麼愛來不愛來的,我的女人,我的生活就得適應!哪能天天帶她西餐洋酒的啊!”
  “宇航這孩子太單純了,咱之前又不是不知道這姑娘是個什麼樣兒的人,現在流行的那個……那個什麼金,哦,拜金女!嘿嘿,她多典型啊,一張拜金的表皮下跳動著一顆拜金的心臟,噗通!噗通!”
  “打住打住,一會兒你再心肌梗了!雖然咱之前知道她比較物質,但是偶爾不物質一次也不是不行啊。話說吃回烤串也不少錢呢……只不過環境差點兒,哈哈”姜宇航說道。
  “哼,咱們馨姐就沒這麼多事!上回咱們在路邊攤吃得多歡樂啊,雖說後來集體拉肚子了吧,但是馨姐也沒埋怨什麼!”岳桐回想著上次聚會的情景。
  “你丫還好意思說!那他媽還不是你介紹的地兒,說什麼物美價廉,事實證明,真是便宜沒好貨!”靳凡也想起來上次集體鬧肚子的那次聚會,好像很久遠的事情。
  “唉,你跟馨姐怎麼樣了?這倆人一比,傻子都知道哪個好,你腦子沒事吧,寧願陪著一個冰塊。”姜宇航問。
  靳凡點燃了一顆煙,提到這個話題,又不得不讓他皺眉頭。“能怎麼樣,就這麼拖著呢唄,等蘇月回去之後,我就搬回去住了。只能現在委屈嚴馨一陣子了。真愁……”
  “切……炫耀是麼?你有兩個女朋友的人在我這個沒有女朋友的人面前發愁都是一種赤裸裸的炫耀!臭不要臉的!”
  “哈哈,對了,我們岳桐還單著呢,要不你勻給他一個吧,這個世界就完美了。唉,小桐,剛才那個美人兒給你怎麼樣,跟她好好學學英語,以後你連外國妞兒也能泡了。”姜宇航說道。
  “滾蛋,你別跟著添亂。要非讓我解決問題的話,我覺得馨姐不錯!”
  “操,你滾蛋!”靳凡一把花生殼就扔向了嶽桐,“你個**,吃肉還賭不上你嘴!”
  三個人逗貧正歡,靳凡接了個電話,蘇月打來,說自己不舒服,已經在回去的車上,其實靳凡心裡明白,她才沒有身體不舒服,只不過是厭惡這次聚會罷了。看來,自己的生活這一部分她是接受不了的。這次的見面會到後來徹底變成了三個男人的再聚首。
  第二天,靳凡在家裡靠睡覺來緩解宿醉的痛苦,蘇月洗漱完畢出門去了。
  樓下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等這她,後座上放著一大束豔紅的玫瑰花,占滿了大半個空間,看得蘇月也跟著心花怒放。
  樂鈞探身為蘇月打開副駕車門,邀請她上車。
  蘇月跪在真皮座椅上,伸手從後座上把花捧了出來,抱在懷裡,轉身坐下。這一個過程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公主,世界都在圍繞著她轉,讓她有些暈眩。


第五十八節   


“怎麼樣?高興吧,昨天晚上的氣都消了沒?”樂鈞看著一臉燦爛笑容的蘇月問道。

  “這就是你昨天說要給我的驚喜麼?”

  “當然不是,這只是見面禮。不是說昨天沒吃好麼?今天咱們補回來就好了!”

  “嗯,好餓,晚上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呢。一群土老冒兒,氣都氣飽了。”

  “走著!咱們直奔主題!”一道紅色的線條,跑車載著這對俊男美女匯入車流,直奔一家一般人沒聽說過的餐廳。

  兩米左右的長方形餐桌當中擺著一個金燦燦地蠟燭臺,兩旁各置一個造型精緻的花盤。蘇月和樂鈞被長桌隔開,對話是在花盤上飄過,又穿過蠟燭台才到達彼岸。


  樂鈞問:“環境怎麼樣?”

  蘇月環顧一周,回答道:“很好啊,比昨天那裡好多了。不過今天這裡就咱們一桌客人麼?難不成你又都包下來了?”

  “呵呵,這次你是猜錯了,每次都包場也會沒新意的。今天這裡特殊就特殊在它是一個不對外營業的餐廳。”

  “哦?那……”

  “那是因為我老爸不是經常要請人吃飯嗎,後來覺得這家餐廳不錯,大家都挺喜歡,那就乾脆買下來了,專門留著為了我們家族聚會啊,商務談判什麼的用,你說能有別人麼?”樂鈞驕傲地回答。

  “又是你老爸,他在你的生活中很大影響啊。要是以後我做了你女朋友,你爸爸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

  “哼,我喜歡的我爸就喜歡,我眼光我爸放心。再說,想要知道怎麼辦?那你當了我女朋友不就都知道了。”

  “想得美!快點吧,我餓了。”

  “上菜。”樂鈞一個響指,服務員列隊進來,秩序井然地撤走蠟燭台,花盤,換上餐布,端上精美的食物。

  “早就為你準備好了,你要做的就是盡情享用,MyPrincess。”

  “嘿嘿,我要把昨天的怨氣都拋光!那我開動咯!”

  昨天的蘇月和今天的蘇月判若兩人,心情和吃的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就餐的環境——同樣都是羊肉串,放在樂鈞帶她來的這家餐廳她絕對不會嫌棄什麼;同樣都是聚餐,話題是什麼也不重要,與潘洪亮、徐金梁在一起,即便插不上嘴她也總是面帶微笑,關鍵是要看對方的身份和低位。她喜歡旁人豔羨的目光,如果再帶著些許遙不可及,那感覺會更好。

  路邊攤能吃到什麼讓別人羡慕的?跟姜宇航和嶽桐兩個窮小子一起吃飯對自己有什麼好處?自己與那些穿著睡衣出來喝啤酒的大媽不一樣,也不是這些黃毛小夥子能伺候得好的,身上的一個手提包都能買下這個煙薰火燎的攤子,留在這種地方除了自貶身價就是浪費時間。而這富麗堂皇的西餐廳、訓練有素的waiter、清新淡雅又精心雕琢的食物,處處彰顯身份地位的東西才是屬於蘇月那個世界的。

  銀質的湯匙在她手中優雅地起落,輕觸瓷器發出的聲音都帶著一股被享受的愉悅。

  對於樂鈞利用物質腐化蘇月,靳凡感到非常氣憤。看著蘇月隔三差五地入手新貨,靳凡的口中沒有再出現任何指責的話,作為一個靠打牌賺錢的人,他處處都比不過這個肩膀上頂著個家族產業的富家公子。這一切靳凡只能看在眼裡,氣在心裡。

  經過這段時間的權衡,蘇月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狀態——在自己的男朋友家住著,因為生理需要在床上翻雲覆雨,在另一個男人旁邊享受著被追求的欣喜和滿足又絲毫沒有越軌行為,微微的話她熟記於心:要放長線釣大魚,在矜持中適當地釋放一些甜蜜,對兩個男人來說,兩邊都做的不過分,算給自己留有餘地,雖然心有餘悸,但她覺得自己能掌控這一切。

  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也沒有以前那麼親密了,感覺有些像是一對老夫老妻,生活柴米油鹽,平淡無奇,沒有縈繞耳畔的情話,沒有無休止的爭吵,因為內心的虧欠,因為對現在感情的不舍,還因為對心裡另一個人的惦念,這兩個人相處的異常平和。

  一天,蘇月在電腦前跟加拿大的姐妹們炫耀她新入手的限量版寶貝,異常開心,這是她們那個圈子約定俗成的一種習慣,把自己新買的好東西拿出來曬一下,就是為了得到大家的贊許,對於女人來說,這種贊許是會上癮的,於是便會想方設法瞭解現在最流行的是什麼,大家最羡慕的是什麼去下手。男人炫耀的東西通常都是自己的錢買的,他們覺得這事自己實力和財力的象徵。而女人不像男人那麼一根兒筋,她們拿出來炫耀的東西可以是男朋友送的,可以是追求者送的,還可以是爸媽送的,甚至其他姐妹們送的都可以,至於是不是自己花錢買的,這個不會有人去追究,有人送說明人緣好魅力大,這也是一種變相的資本炫耀。

  此時此刻,蘇月給姐妹們看的就是樂鈞前不久剛剛帶她去挑的包包,姐妹們的評論是豔羨不已。在靳凡眼裡,那些所謂的限量版跟蘇月之前手裡拿著的,差別僅僅就是顏色而已。上次是黑色的,現在是粉色的,下次估計出屎黃色樂鈞那個傻帽兒也會給買,真不知道除了給女人花錢,他還能有什麼本事。

  靳凡一通嗤之以鼻之後,有些不耐煩,問到:“哎,我說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問這幹嘛?”

  “廢話啊,我不得提前幫你訂票,幫你準備點東西啊。我看你是沒心思想這事,別耽誤了你開學。”

  “哦,你別管了。我忘了告訴你了,我不回去了。”

  “什麼?!”靳凡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別管我了,我不回加拿大了!”蘇月頭也不回,鍵盤上的手指也沒停,但是語氣很堅定,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感覺。

  “為什麼啊?怎麼突然做了這個決定?”靳凡現在心裡第一個想到的是嚴馨。原本兩個人都以為這種煎熬的日子只有兩個月時間,過一天就少一天,真是度日如年的數著。但是現在蘇月突然來這麼一個決定,靳凡不知道要怎麼跟嚴馨說,怎麼忍心讓好不容易離光明越來越近的嚴馨重新丟回暗無天日的日子裡。蘇月這個決定著實是讓靳凡意外了一下,他平時讀人讀牌的功力全都用在了對付外人身上,對自己身邊這個女人疏于防範啊,竟然一丁點苗頭都沒看出來。現在他腦子裡努力回憶著最近的蘇月,好像加拿大那邊沒來過什麼消息,應該不是被退學了或者是家裡的要求。那麼原因應該就是出在蘇月自己身上了。

  蘇月回答道:“沒為什麼啊,我就覺得北京的生活挺好,就是我想要的那種,所以我幹嘛還要回到無依無靠的加拿大去。就留下來好了。”

  “你這個決定也做得太草率了吧?最起碼你跟我商量一下啊,我這還惦記著給你訂票,原來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蘇月停下了飛舞在鍵盤上的手指,轉過身來,一本正經的說:“這有什麼好商量的?我來的時候不是也沒跟你商量麼?!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可以決定我的去留吧?難道你不想讓我留下?”

  “我沒說不想你留下,只是你那邊的學業怎麼辦,眼看就要畢業了,你突然來這麼一下子,之前不就等於白折騰了麼?”

  “畢業了也就是個證,我還不是要拿著那個證去找工作、去賺錢,過上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我現在覺得我在北京就已經找到了,我何必還回去浪費時間呢。反正我主意已決,那邊我也讓我姐們兒開始著手辦理休學手續了,你就別替我操心了。”

  “你……怎麼現在這麼任性呢,多讀點書有什麼不好,那麼多人想去還去不成呢!真沒法說你!就真沒商量了?”靳凡完全處於被動狀態,蘇月顯然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她自己在運轉這件事情,等到生米煮成熟飯,這時候容不得靳凡反對了。

  “恩,對呀!就這麼定了,船已經起航了,就等著到站下船吧,下一站北京,我來咯!”蘇月伸了個懶腰,半躺在椅子上暢想著自己美好的未來。

  她之所以不想回去,的確是因為北京這邊的生活。這邊的生活比加拿大更能拉開檔次,她所居住的溫哥華那邊吃頓飯也就二十來塊錢,但是在北京,高檔餐廳比比皆是,動輒幾百上千,奢侈品消費也是穩居第一,幾十萬買個包算不了什麼,有樂鈞這樣的富家公子滿足著她的虛榮心,她放不下這種生活。再說,靳凡現在也有錢了,留在男人身邊總比自己隻身在外好的多。

  一旁的靳凡憂心忡忡的琢磨嚴馨那邊該如何是好,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玩火的孩子從來沒想過會引火焚身,現在的靳凡和蘇月就是兩個玩火的孩子。

  牌局連停了幾天,時隔幾日之後的第一次開局,大家臉上依舊帶著那副面具,靳凡能預料到每一個人見到他時打招呼的第一句話大概是什麼,無非就是知情人士含蓄地問這兩天還好吧,不知情的人則會調侃他帶女友去哪逍遙了,今天靳凡既然會出現在這牌局之上,就已經想好要面對這一切。

  這幾人中,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樂鈞,好像他的存在很扎眼,樂鈞的自信滿滿在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種得意洋洋,靳凡看到他時候也有些小小不自在,畢竟之前兩人算是在牌桌上並肩作戰的戰友,能爭的也就是那些籌碼,現在要爭的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靳凡對蘇月的愛再模糊,也沒到能把她當成籌碼可以棄置不顧的程度。

  相對于靳凡的不自然,樂鈞到是很大方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像從來跟他沒發生過任何交集一樣。


  “我感覺跟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才幾個牌局不見,我感覺都挺長時間不見你了。”樂鈞這麼說的確不假,自從靳凡進了北京這個高層德州撲克圈子起,他倆幾乎都是場場不落的參加的。旁邊的幾個牌友也隨聲附和著,仿佛靳凡不出現,這個牌局就缺點什麼似的。

  靳凡回應道:“嗯,最近有點事,沒想到大家還都惦記著我啊,不勝榮幸。”

  潘洪亮在一旁插話:“呵呵,說的這嚴肅勁兒的,我們大家惦記你是真的,也是應該的嘛,不過最常念叨你的還是我們樂鈞啊,”潘洪亮拍了拍樂鈞的肩膀,好像他肩膀上擔負著什麼重任一樣,接著說:“老念叨你,說你跟蘇月不來,這牌打得都沒鬥志了……呵呵,我們以前老說這叫好的都能穿一條褲子。今兒你能來索性跟樂鈞玩個痛苦!”

  靳凡聽出來潘洪亮這麼說的潛臺詞了,說什麼念叨我,那都是虛情假意,想著我媳婦才是真的吧!這個見色忘友的小子。靳凡呵的笑了一下,看了看樂鈞說:“呵呵,還真看的出來,都掛相兒了啊,幾天不見我,看著你都憔悴了。我今兒不是特意帶著蘇月來了麼,不知道這麼幾天過去,你是不是牌風也跟著軟下來了?”

  說話的同時,靳凡把身邊的蘇月摟在臂彎中,明顯在示意這個獵物是我的,別人別想碰。一直站在旁邊的蘇月被靳凡突然來的這一下弄了一個趔趄,正好倒在了靳凡胸前。


  蘇月直起身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樂鈞,輕輕地推了一下身邊的靳凡,嘀咕了一句:“唉你輕點。幹嘛呀你!”

  樂鈞頓了一下,像是在調整自己的心緒,之後平靜地回應道:“看來兄弟你今天興趣激昂啊!這幾天沒打牌看來是養精蓄銳呢,好,我一定奉陪到底。”

  “哈哈,你們倆的牌技我一向很佩服,一個是職業牌手出身,一個是自學成才的富家子弟,還真說不好誰更占上風,看來今天有好戲看了啊!”潘洪亮說道。


  站在一旁的徐金梁看著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等得有些不耐煩,帶頭走向旁邊的牌桌,說道:“哎呀!哪那麼多說的啊!乾脆直接聊到明兒早晨上班得了!趕緊走起來吧!”

  “呵呵,徐總你說你老輸錢你還那麼著急,改不了你這沒耐心的暴脾氣。”

  徐金梁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一直笑嘻嘻的潘洪亮,說道:“潘總,你這就不知道了,我這那是故意的放水好麼!這叫破財免災,我們老家哪邊都信這個!要沒有這麼一丁點的捨棄哪能有得到呢!咱心態好不在乎!要想贏錢啊我還真能,還真就是我不想!”

  “對對對,大家都是來玩的嘛,既然今天大家興致都這麼高,那就好好來幾局,不就是圖個樂麼。來來來,你們先就坐,我給你們要點喝的去啊!”微微聽他們聊天,覺出來氣氛有點不太對勁兒。她給大家都圓了個場兒,讓他們坐在牌桌周圍,拿德州撲克來說話,也許以前的“正常秩序”就能回來了,牌桌上的男人們逗貧的精力就少多了,拿牌說話總比嘴上鬥有分量。

  微微這個有頭腦的二奶,當然能看出來這幾個男人之間的事情,今天靳凡對樂鈞的這通冷嘲熱諷,看來這幾個當事人事情已經都知曉得八九不離十了,而靳凡帶著蘇月一同出席,可見他並不想直接把這塊肉直接送給樂鈞,這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風吃醋是不可避免的了。牌桌上靳凡和樂鈞難免會有對手戲上演,在座的潘洪亮和徐金梁等人完全就是炮灰了。

  微微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雖然有點小小的賺錢野心,但是她更明白自己是依靠著大樹才有這種安生的日子過,所以他對潘洪亮有著一種源自於人性的恩情,有時候明知道事情背後另有隱情,她也會努力把自己的那個戲份演好,即便是一個會被認為是挑撥離間的反面角色。這算是一種使命,守在潘洪亮身邊一天,這種使命就存在一天。而她自己良心上的譴責會讓她盡可能多的去幫助別人包容別人,所以才有了她對蘇月的耐心勸告,精心提點。她已經預料到靳凡與樂鈞的鬥爭結果,又不好直接告訴蘇月,所以才旁敲側擊的讓蘇月咬住樂鈞這條大魚。微微暗暗地感覺到今天的局面有些陰暗,暗藏著的什麼東西就要出來了。




第五十九節
  男人們在牌桌周圍落座,包房裡的燈光照得一切都那麼慵懶,周圍的裝飾和桌上的酒杯像是散落的星星點綴著這片慵懶,讓一切看上去有了一點情調。而這些情調在這些打牌的人眼中留不下任何印象,有的人眼中只有籌碼和對手,有的人眼中只有美女和美酒,每個人心中都在琢磨著什麼,那些“各懷鬼胎”被這慵懶的環境掩蓋著,像暗流一樣湧動著,表面蓋著這場你來我往的牌局。
  在以前的牌局中,靳凡從來都是避開與樂鈞正面交鋒的。原因主要有兩點,第一是討個人情,給他面子,再有就是樂鈞確實牌打得也不錯,桌上魚多,也沒有必要非得跟他搶。但今天靳凡是期望可以和他交手,並戰勝他.
  男人的爭強好勝之心普遍存在,靳凡正是因為有了這種求強求勝的心,才能走到現在。今天這個牌局中,靳凡希望通過德州撲克,這個讓他和樂鈞有所聯繫的紐帶來戰勝他,證明自己比他強,並且目前看來也只能是在牌桌上戰勝樂鈞了。就像小男孩之間打架一樣,覺得誰先把對方打哭了,誰就是強者,有時候想想這種爭強好勝的心態很沒必要,下了這張牌桌,出了這個場子離開這個圈子,誰還會知道你當初的風光,而靳凡天生的那種不服輸的勁兒就這麼一直頂著他往前走,往上走,雖然吃過不少苦頭,但一路也收穫了不少別人看不見的美景。
  牌桌上,樂鈞和平常一樣說說笑笑,可是他眼睛在不經意之間還是會流露出一種警惕,就那麼一刹那,卻已經被靳凡捕捉到了。樂鈞表面上看起來與往常一樣,靳凡表面上也沒表現什麼特別的,但其實他那顆心已經被爭鬥心、佔有欲、妒忌等等情緒所控制,就等待手中的這兩張底牌作為武器將它們宣洩出去。
  今天靳凡的位置是在樂鈞的斜對面,除了他倆之外,桌上還是徐金梁、潘洪亮那些老熟人,一個以娛樂為主的7人局。
  牌局的盲住設定為100/200。這是慣例,只要沒有特殊需求,默認大小盲注就是這樣。這次也不例外。靳凡也沒有因為想要擊敗樂鈞急於求成地改變大小盲注,這會被對方察覺,要在不經意間給他殺個措手不及!
  牌局剛開沒多久,看各位已經進入了打牌的狀態,對德州撲克興趣不是很濃的蘇月轉身離開。這種情況下她自己都覺得再跟樂鈞擠眉弄眼的有些尷尬了,還是自己去旁邊喝酒比較自在。
  牌桌上在廝殺爭鬥,蘇月自己在吧台自己挑著酒,這裡有之前他們的存貨,也有微微剛才新要的。這些酒像人一樣,自己都有自己的性格,但它們都能把人們的快樂放大,把煩惱縮小,想要麻醉自己的時候,喝酒是個很好的方法。蘇月想起了靳凡剛剛離開她的日子,那幾個月她幾乎每天都出去喝酒,也沒少因為這事聽靳凡嘮叨。但是現在面對這些酒,她的血液已經不會沸騰了,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心事,還是北京這裡的生活讓她找到了新的慰藉方式。看來看去,她還是選中了靳凡常喝的威士卡。有時候最平常的東西會變成一種習慣,會在紛繁蕪雜中成為經典而被傳承。靳凡就像是威士卡,一路陪著蘇月走過來,別的男人和酒她都已經嘗試過,但最終的習慣還是在眼前的。
  她心裡會矛盾,自己的生活完全已經分開為兩個枝椏,一邊通向永恆、愛、一邊通向激情、滿足。哪邊會結出好果子?這個誰也不知道,可能真的要在這裡賭上一把了,籌碼就是自己的未來。
  作為這個私人牌局中唯一的兩名美女,微微和蘇月一直是形影不離,在牌桌上看了幾把牌的微微回過神來,才發現蘇月自己在吧台喝著悶酒,她好像是被一團陰雲籠罩著,看不出來一點光明,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為她排憂解難。
  微微走上前,自己拿了個杯子,倒上了和蘇月一樣的酒,兩個人並排而坐,微微用自己的酒杯和蘇月的酒杯碰了一下,一方面示意我來陪你喝酒了,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訴蘇月,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了,我可以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蘇月側過頭看了微微一眼,沒有說話,她不知道從何說起,其實她也知道這事沒人能幫他。
  天底下對蘇月心事知道最詳細的人除了蘇月本人以外,就是坐在她旁邊的微微了,靳凡都不算是。雖然和蘇月相處了也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是她看得出來蘇月本身沒有壞心眼,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想要過上好日子的女孩而已,從某方面來說,蘇月和微微的目的是一樣的。只不過微微比蘇月要有深度一點。
  微微主動開口說到:“這威士卡要是能麻醉人的一生就好了,讓人們不會為了七情六欲而苦惱。”
  “七情六欲……七情六欲……”蘇月嘴裡念叨著這個詞,好像突然間出現的這個詞就是她找了很久一直找不到的形容詞,放在她身上很貼切。
  蘇月若有所思的說:“情和欲你覺得對立麼?”
  “自古忠孝還不能兩全呢,情、欲恐怕也是如此了,腳踏兩隻船的人,往往翻船的幾率也比較大。能順利掌控這一切的人,的確很偉大。”微微從自己所熟知的人群搜索了一番,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兩個人是名利雙收又家庭幸福的人,但僅僅只有一兩個。
  蘇月說:“唉,微微啊,我覺得我在打賭唉,好糾結,我也不知道未來是輸是贏。”
  “也就我知道你這發愁什麼呢,七情六欲的問題!你對靳凡的感情在這裡,你們倆是怎麼走過來的心裡都明白,挺不容易的。但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個問題就難辦了。靳凡看似能給你一生一世的愛,但說句實在話,那愛能當飯吃麼?”
  “話雖如此,但是我知道世界上只有靳凡才是我內心最靠得住的男人!”
  “哎呦我的傻姐姐,挺聰明伶俐的一個姑娘你怎麼這會兒犯上糊塗了呢。我倒不是撮合你和樂鈞,就是覺得你對之前的這段感情顧及太多,要是萬一真和樂鈞好上了捨不得舊愛會更折磨你的。真的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今天這愁眉苦臉的。妹妹我真是心疼。”
  蘇月淡淡的笑了一下,別人的心疼有什麼用,最後的路還不是要自己選的。
  今天的牌局本來蘇月不想來的,在靳凡知道了樂鈞和她的事情之後,三個人的碰面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出現爆點,所以她說身體不適,不想出席,這是她第一次提出拒絕,誰知道靳凡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強烈要求蘇月去,這著實是讓蘇月意外了一下,蘇月琢磨著靳凡也就是拿自己來長下威風,滅樂鈞志氣。無所謂了,反正他們倆都起來打不了一拍兩散,還剩得以後碰面尷尬呢。至少到現在也沒看出來兩個人之間有什麼過分的舉動。蘇月才來到旁邊發愁自己的事情。
  微微給她的勸解是最客觀的,蘇月的確是記在心裡。但是她仍然想著,或者說是幻想著能在靳凡的情和樂鈞的欲之間找到平衡。
  “唉,對了,你不回去的事情告訴靳凡了麼?”微微問。
  “嗯,剛告訴他。跟我想的一樣,他勸我回去。這幾天一直問我要不要再考慮下,都被我回絕了。”
  “這麼說,你真的鐵了心了?你可想好了啊,你不回去,那就意味著你是因為樂鈞留在北京的……這麼做的後果想好了麼?”
  “唉……後果,這詞兒一出來就感覺是沒有好下場啊,哈哈。”聽了微微的話,蘇月自己嘲笑自己。
  “沒有沒有,別打岔,我說正經的呢。”
  “嗯,後果沒想,但是我是放不下現在這種生活。讓我過那種沒錢的日子我受不了,想都不敢想。所以說嘛,我好想是在賭博……沒翻牌之前我就已經allin了。”
  “嗯,那就只能等著了……看你平時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整天傻呵呵的,其實妹妹知道你心裡有自己的矛盾,沒事,以後心裡有什麼事就跟妹妹說,多一個人幫你出出主意總比你一個人扛著強。”
  微微好像是在安慰著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在她這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來,靳凡、樂鈞、蘇月這三個人孰對孰錯沒有準確答案,感情上的事,只要最後的爭取是自己想要的,那就是對的。
  在微微和蘇月對飲的同時,牌桌上的靳凡心中醞釀已久的那團戰火開始蔓延到牌桌上。
  牌桌上,每當輪到在樂鈞後位的時候,靳凡都是加注,或再加注進台。不管是被唬住了還是樂鈞不想跟靳凡對峙,他期間連續扔了幾次牌,就這麼吃籌碼,那樂鈞面前的那一堆什麼時候才能被掏空?靳凡心中暗自罵到:“慫了吧,你丫到是跟我啊!沒魄力!”
  而與此同時,樂鈞心裡想的是:“用不用這樣啊,你這麼步步緊逼我,剛開打你就要跟我兵戎相見麼?!看我拿到好牌不搏你一下的!”
  靳凡心中的“千呼萬喚”奏效了,樂鈞心中期待的好牌也到手了,終於有一把樂鈞跟注進入。
  靳凡在莊家的前位,樂鈞在中間位置跟注200,靳凡隨後在後位打到1500,大盲和小盲等人見狀相繼扔牌,牌桌上唯有樂鈞跟注。
  FLOP開出了5JA彩虹(不同花色)。
  樂鈞過牌,靳凡咬住不放加注2500,希望可以試探出樂鈞的牌力.。樂鈞反加注6000。其實這在靳凡的預測之中,他稍微考慮了下:在這種牌面看來樂鈞手裡的牌應該是A帶張小牌,他在用過牌反加注來試探我的牌力,當然他也有A5,55這兩種可能性,但概率應該不大,不然以他的習慣都會跟注,不會這麼著急反擊我。
  當然,德州撲克要對自己的底牌有把握,更重要的是考慮對手拿到什麼牌,他會怎麼想怎麼做。靳凡在琢磨了樂鈞的牌之後,又開始琢磨此時此刻的樂鈞在想什麼:我在之前的這些牌局中,給他留下的印象都是緊凶的打牌風格,雖然我比較擅長的是松凶風格,但在這種社交局中,大家打得都比較松,緊凶風格更佔優勢,以他對我的瞭解,我相信他此時此刻認為我手裡的牌是1010AA或者A帶一張大於10的大牌。
  靳凡毫不猶豫地又反加注到15000,樂鈞笑了笑,很瀟灑的把牌扔進了底池。
  樂鈞言簡意賅地說:“有A吧。”語氣是肯定,而不是詢問。
  靳凡也笑了笑,把兩張底牌亮在了桌面上,說:“我沒,但你有。”靳凡的語氣比樂鈞更加堅定。
  靳凡在以前和他們打牌的時候,一直儘量保護自己的底牌,只要能不亮牌從來都不亮。記得有一次,徐金梁跟靳凡兩個人較上了勁兒,不斷跟注加注,幾招下來,徐金梁心裡發毛了,最終還是選擇了棄牌,但他非要看靳凡是不是偷雞,爭著搶著要看靳凡底牌,當時的氣氛也挺尷尬,還是樂鈞幫忙解了圍,說打牌的人要講規矩,人家有權不亮,是男人就不應該在這囉嗦。
  也是經過這件事之後,徐金梁也算是學會了不主動亮牌的做法,大家也都明確的知道了靳凡這人不愛亮牌的習慣了。
  剛才靳凡反常地把自己的底牌晾在了牌桌上,大家都覺得挺意外,但是誰都沒說話。樂鈞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亮牌嚇到,頓了一兩秒之後也馬上回到了正常表情,說:“呵呵,打的不錯,我還以為你AQ,AK呢。”
  靳凡回應了一句:“那是,哪能都讓你猜著啊。”
  頓時房間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火藥味漸濃,大家都看的出來,今天這倆真是要真槍實彈的玩了。
  就這樣,靳凡繼續無差別的用各種牌搶底,偷盲,並利用自己鍛煉出來的讀牌能力躲過了樂鈞布下的各種慢打的陷阱,不一會他已經從樂鈞那裡贏了10多萬了。
  樂鈞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牌桌上的言談也少了很多,對於樂鈞這樣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看到靳凡在牌桌上耀武揚威,一點一點吞噬著自己的籌碼,是個讓他很不爽的事情,何況是在這麼多人眼皮子地下,牌桌上從來沒人可以在他面前如此囂張,最重要的是樂鈞現在才看出靳凡打牌的真正實力遠遠在他之上。樂鈞的理智和感情在鬥爭——理智很清醒地告訴樂鈞,事實上你的確技不如人,而情感卻在力爭反抗,告訴樂鈞你不可能輸給這麼一個窮小子。樂鈞捲入了理智和情感的鬥爭中,看的出來他下手有所顧及了。
  新的一把牌發了出來,靳凡的起手牌是23紅桃。
  樂鈞在中位加注到1500,靳凡在大盲位打到了4500,所有人扔了,樂鈞繼續跟注。
  翻牌8,10,K彩虹一紅桃。
  靳凡過牌,樂鈞也過牌。
  但根據剛剛靳凡的打法,樂鈞應該確定靳凡會打個CBET,但靳凡卻在這時候過牌了,這讓樂鈞有點不知所措了:竟然連CBET都沒打,這小子又玩什麼呢?
  此時靳凡計算著樂鈞的起手牌應該是AJAQ,又或是小於任何桌面上這三張公共牌的對子,他的目的是想控制彩池。
  轉牌發出來黑桃7
  靳凡繼續過牌,樂鈞下注7000,靳凡只是跟注了。但靳凡知道,對於樂鈞來說,這個跟注比加注的威嚇性更大。
  河牌梅花10
  靳凡下注30000,一個超出底池的加注,他斷定樂鈞肯定跟不了,雖然錢多錢少他不在乎,但一旦跟了靳凡的加注,就有可能中了這種超POT的陷阱。如果最後攤牌他輸了,這就是擺在桌面上的技術問題了,樂鈞這種死要面子的人,沒有80%的贏率,他都不會開了。並且靳凡已經在轉牌圈埋下了伏筆,這場連貫的戲,一定會讓他按照靳凡編好的套路走上棄牌之路的。
  果不其然,樂鈞一再猶豫之下,選擇了棄牌。
  靳凡緩緩地亮出了底牌,放在了桌面上。隱約能聽到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不管他們在討論什麼,靳凡現在腦子裡收集訊息的唯一來源,就針對樂鈞一個人了。
  靳凡的這次亮牌,讓樂鈞覺得他自己是被戲弄了,有些沉不住氣了,臉上的肌肉僵硬,從嘴角裡擠出來一句話:“玩的夠可以的。”
  “多謝誇獎,你也加油啊。”靳凡在連續贏了幾把牌之後底氣更足了,繼續保持著這種低調的挑釁。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今天你的手法有點特別,是這幾天在家憋著的時候新學的吧。今天拿我們來開刀了。”樂鈞說道。
  “你自己之前沒發現的,不能就說是我新學的吧。別老拿我前兩天的消失說事,對付你還真不用我閉關修煉。”靳凡的語氣不急不躁,他像嘮家常似的一邊碼著籌碼,一邊說著,眼皮都不抬。
  這種怠慢的態度讓樂鈞怒火中燒,原本把玩在手裡的十幾個籌碼被他捏得緊緊的,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樂鈞不是徐金梁那種大老粗的人,火了也不會火山噴發那樣有大動靜,這樣有失身份,他比較傾向於冰川效應,用冷酷的泰山壓頂之勢冰凍一切不安分子,跟他的人一樣,像冰一樣控制一切。
  靳凡的激將法讓樂鈞這塊冰從心裡已經開始出現了裂縫,想要讓他全盤瓦解,基本不需要費多大勁兒了。



第六十節

  又是一輪,靳凡的起手牌55。樂鈞在靳凡前位,加注到4500

  看到樂鈞故作鎮定地加注,靳凡思索著:沒有位置優勢,樂鈞能是什麼牌呢?介於剛才我對付他的狀況,現在他什麼牌也都有可能,跟一圈進來看看翻牌,反正籌碼深,如果能中個SET,我就清了他。

  翻牌圈,樂鈞竟然過牌了。
  今天一天樂鈞進攻性都超強,怎麼可能在這裡過牌呢?以他的習慣至少會打個CBET來試探我一下,但他竟然選擇了過牌,是個很新鮮的打法嘛!

  靳凡也跟著過牌看看。

  轉牌,樂鈞又過牌了。

  靳凡下了個注試試,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映,估計是要過牌加注的,如果加注那麼靳凡打算直接推回去,估計樂鈞接不動。

  正想著呢,樂鈞竟然跟注。

  這不好辦了,靳凡感覺到樂鈞的起手牌怎麼應該都比自己的強了,要不不可能只是跟注了。

  河牌發出來之後,樂鈞來了個超底池加注。

  靳凡心想:媽的,這小子是想拉我的面子,剛剛偷我一把,現在打個超底池加注,我要開了他牌,輸了,這面子往哪兒放。

  靳凡直接棄牌了,樂鈞想要撈回籌碼和面子的這個構想沒能實現。

  這幾把牌的連連失手,樂鈞情緒失控,牌路也漸漸亂了……

  看到這種情況,眾牌友基本上也不參與翻牌了,基本就是看著靳凡和樂鈞兩個人pk。徐金梁看著反常的兩個人,實在是憋不住肚子裡的話了,問道:“唉,我說靳凡啊,你今天真有點過火了。你這不是玩牌啊,你都要玩命了啊?”

  靳凡回答:“哪呀,他至於讓我跟他玩命麼?今兒這事是為什麼他心裡明白。”

  “哦……哦哦,尋私仇來了啊,哈哈,樂鈞你幹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了?”徐金梁在不恰當的時候問了這麼一個不恰當的問題。

  “我他媽哪知道,他今兒跟吃錯了藥似的。有些事兒啊,不能怪別人做了什麼,要怪只能怪自己沒能耐。”

  “謔!這事兒深了嘿!哈哈,說說吧,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徐金梁繼續問。

  “唉唉唉,徐總徐總,你別添亂了,人家沒這牌還沒打完呢,現在還得給你開個新聞發佈戶講故事不成?總得等人家有了結果什麼的。”

  “我就問問怎麼了,求知心切!”徐金梁聲音提高了8調。

  牌桌上的嘈雜引起了蘇月和微微的注意,兩個人回過神來,覺得這種嘈雜有些異常,微微便拉著蘇月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時,她們才知道一向冷靜謹慎的靳凡竟然和樂鈞在牌桌上鬥了起來,雖然之前兩個人也經常會因為技術相當沒少進入1v1的情況,但靳凡的牌技和心理素質多少還是稍勝一籌的,真戲假作的讓過樂鈞也是有的。

  而這次靳凡的臉上竟然掛著一絲憤怒,這是大家都顯而易見的。牌桌上許久未見靳凡這麼掛相了,蘇月仿佛記得上次在牌桌上這麼針對性的與一個對手過招,那還是靳凡技術稚嫩的時候。今天這是什麼情況?

  再一看對面的樂鈞,桌面上的籌碼已經大半都歸到靳凡面前,他也沒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臉,一副如臨大敵而坐懷不亂的感覺坐在那裡,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靳凡。

  靳凡食指指著樂鈞厲聲呵到:“我告訴你樂鈞,你自己做了什麼事心裡明白,不需要我當著大傢伙的面給你一一道來吧。你想跟我搶東西,沒那麼容易!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靳凡手落在自己面前的這堆花花綠綠的籌碼上,一下一下狠狠地點著,籌碼隨之發出清脆而誘惑的響聲。靳凡接著說:“看見沒有!連這點籌碼你都搶不過我,你還能有什麼能耐?我告訴你,只是個開始,接下來,今天我會讓你一個籌碼都拿不走。你有種跟我玩嗎?”靳凡的頭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昂了起來,帶著一種驕傲,帶著一種挑釁,當然還有因為不解氣而產生的一種欲望——想把面前這個對手打得落花流水的欲望。

  徐金梁眉毛跳了一下,幸災樂禍的說:“呦呵,看來今兒我真是來著了,有好戲看嘿!哈哈。”樂得都能看見後面鑲著的那個大金槽牙,本來心裡對他就沒好感的蘇月這下覺得這種人真是垃圾。

  潘洪亮這個老好人真是時時刻刻都放不下這張面具,又是一副圈外人的語氣說道:“唉,徐總你這真是……人家兩個當事人還沒對上話呢,你跟著搗什麼亂,哪有什麼好戲看啊,這不好好打牌呢麼,輸贏乃是兵家常事而已。對吧樂鈞?”潘洪亮最擅長的就是用最事不關己、最平淡的語氣挑起自己最想看的、最激烈的鬥爭,德州撲克不是他的特長,但這點,在坐的各位誰都鬥不過他。

  最後的這個問句,重點落在了樂鈞頭上,一直一言未發的樂鈞現在是場控,矛頭直指他的靳凡、等著看熱鬧的徐金梁、發問的潘洪亮、還有要爭奪的女人蘇月,他們像商量好了似的安靜的等待著。他成為了眾矢之的。

  “呵,看來靳少爺這幾天是在家閉關苦練呢,今天是有備而來啊,”原本斜靠在椅子上的樂鈞,漸漸坐正,不慌不忙的點上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後從嘴角徐徐地吐出一團煙蔓延開來,在他和靳凡之間形成了一種屏障,雙方像霧裡看花似的透過這團煙盯著對方,氣氛很緊張,只有這團煙在燈光的照射下很散漫、優雅地擴散著,樂鈞一副如臨大敵而坐懷不亂的架勢,相比之下,對面情緒激動的靳凡顯得略失體面。

  樂鈞接著說:“我樂鈞還就喜歡迎難而上,對人是這樣,對這牌局也是這樣,別看現在籌碼量差距很大,但沒到最後一把,沒把我最後一個籌碼拿走就不算完。有什麼的啊?我樂鈞今兒奉陪到底。”

  “好。痛快!甭廢話了,拿牌說話吧!”靳凡坐下,示意荷官開始新的牌局。

  “哈哈,你看看啊,潘總,開戲了,哥倆鬥起來了嘿,咱這些閒雜人等一邊踏實看著吧,唉?你們大家都注意看啦啊,這可是巔峰對決,我從來沒看過這哥倆Pk呢!”徐金梁比任何人都興奮。

  “老徐又不淡定了,跟咱們也沒關係啊,誰贏誰輸跟咱們絲毫沒有關係。聽樂鈞的意思,今兒是想拿這小籌碼迎難而上的把靳凡打到啊?這可是考驗技術的活兒,你們兩兄弟可都不要掉以輕心哦。我給你們加油!哈哈”潘洪亮說道。

  “嗨,潘總要不咱倆打賭他們倆誰贏吧,有獎競猜嘛!也甭什麼錢不錢的,誰輸了今兒誰埋單不得了麼?我這提議怎麼樣?娛樂大眾,全民參與!”徐金梁左右看看這兩位牌桌上的主角,琢磨著自己要壓哪個。

  荷官已經開始洗牌,發牌了。

  “這就算了,總共就倆人,我選了一個就等於對另一個不看好啊,還等於把另一個不看好的塞給了你,這多不合適。”

  “潘總您多慮了,這個無所謂,圖的就是個樂,咱們光看著也沒什麼勁。”

  “那行,記得當初靳凡是我帶到這個圈子的,那我肯定覺得靳凡會贏。”潘洪亮看著靳凡專心的樣子,打起了心裡小算盤。

  “得嘞,我就支持我們樂鈞了,甭看籌碼量小,一把回來的事!樂鈞,你可別給我丟人哦!”徐金梁隨手拍了下樂鈞的肩膀。

  “那必須,既然我敢接下來靳凡這話,就肯定會盡全力的。呵呵,我就不信今兒他什麼都能拿走!”籌碼在樂鈞的手裡嘩嘩作響,他不在乎誰壓不壓他,他在乎的跟靳凡一樣,都是把對方打下馬。

  這突如其來的對決讓蘇月也倍感意外。她在一旁愣愣的看著,沒想到事情竟然成為牌桌上決鬥的引子。

  事情挑明瞭也好,大家也都用噎著藏著了,全都拿出實力對話,這種對決無論輸贏對於當事者來說也好,對於旁觀者來說也罷都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靳凡覺得,牌桌上我雖然身價不如你,但是我最起碼牌技比你好。平常我是給你留點餘地,沒追你多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今天在這張桌子上,我會用盡一切把你幹掉。

  靳凡情緒非常激動,奪妻之恨壓抑在心中,但10年牌桌的淬煉,使得他在牌桌上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影響技術的發揮。但對於樂鈞,看樣子他的修煉還欠火候,至少他的心緒和牌路現在都是亂的,想要擊敗他易如反掌。

  靳凡心想:他已經失去理智了,對於這種超深籌碼的對局,丟掉幾個盲注不是什麼問題,要找到機會一把拿下他。

  於是靳凡一改今天牌桌上的常態,開始了頻繁的棄牌,占著籌碼多的優勢,雖然輸了些,但對於樂鈞的籌碼還是遙遙領先的。

  新的一手牌,靳凡在翻牌前與翻牌圈頻繁的避開了樂鈞的進攻,樂鈞反而沉不住氣了。

  靳凡在後位拿到了QK不同花,跟了樂鈞2500的翻牌前加注。

  翻牌KKQ兩個黑桃。

  靳凡拿到NUTS了,機會終於等到了,該一把清他台的時候了。

  不過靳凡現在猜不透樂鈞現在拿的是什麼牌,從剛剛開始,他頻繁的加注,起手牌的範圍太廣了。怎麼才能把他調上來呢?

  樂鈞下注4000,靳凡跟注。

  轉牌紅桃10

  樂鈞下注12000

  靳凡分析他這樣下注應該是個DRAW牌,不能讓他在河牌DRAW到,要在轉牌解決他,否則自己的NUTS就白拿了。

  靳凡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陰險的損招,平常他可能會痛恨這種利用人的心理戰術,但是放在自己身上,他覺得是形式所需,是最後勝利的必須,所以這次不得不把自己擺在陰險的位置上了。

  靳凡抬頭對旁邊的蘇月說道:“老婆,我口渴了,幫我倒杯酒好嗎?”靳凡的語氣很溫柔,好像近期都沒主動跟蘇月這麼說話了,不管蘇月會怎麼想,但對面的樂鈞聽到了肯定會更激進。

  突然聽到靳凡這麼溫柔的說話,蘇月愣了一下,瞟了眼樂鈞,她不是胸大無腦的女人,這點事她還是能看出來的,居然把自己擺在牌桌上當槍使!樂鈞現在是一肚子火氣,這是要火上澆油嘛。

  蘇月想推脫掉:“喝什麼酒啊,好好打你的牌吧。”

  靳凡怎會讓這個槍桿子這就歇著了,對有些不高興的蘇月說:“我現在想喝你給我倒的酒,喝完了我覺得精神百倍,難道你不想看你老公我勝利麼?!”

  微微也小聲勸了一下蘇月,“去吧去吧。”她覺得這種氣氛還是別惹事比較好,讓蘇月順著靳凡,總沒有壞處。

  蘇月心裡千萬個不願意,又看了一眼樂鈞,也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太大的反映,硬著頭皮也只能去幫靳凡把水倒來,遞給他時候說:“別喝酒了,喝水吧。”

  “謝謝老婆,怕我影響思路是吧,真是我好老婆!”靳凡故意這麼說,蘇月現在是最好的氣氛催化劑,靳凡先拿來利用了,並且正等待著在樂鈞身上見效。

  喝了口水,靳凡加注50000,樂鈞看了眼靳凡,又看了眼蘇月,說道:“我ALLIN!”說著推出自己手中所剩的三十幾萬籌碼,果不其然,樂鈞果然想以allin解恨,正好中了靳凡的陷阱,樂鈞接著說:“你還想用OVERSIZE下注偷我?我不會上第三次當的!”

  靳凡冷笑了一聲,“我跟。”

  樂鈞首先亮出了手上的黑桃5黑桃J,說:“起碼我有40%的比率可以贏你,算上棄牌率,我推的沒問題。”他胸有成竹。

  靳凡不慌不忙地亮出了自己的起手牌,說道:“不好意思,我FULLHOUSE。”

  樂鈞剛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看著靳凡面前攤開的那兩張牌發呆,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這個他被靳凡這個窮小子打敗了,在這麼多人面前,在自己爭奪的這個女人面前,這個事情是他從來遇到過的,那點錢真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顏面盡失。他的冰川系統在融化,滴滴答答的漸漸失去了巍峨的冷峻,變成了疲軟的框架。

  最後一顆籌碼被荷官劃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就是宣佈靳凡獲得最終勝利的那一刻,看著剛才還在趾高氣昂的樂鈞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他心裡舒坦了許多,這口氣算是出去了,雖然只是在這張牌桌上,但是這場戰役的勝利是有持久性作用的,至少樂鈞在蘇月面前不會再那麼囂張了。好像這次的勝利,贏得不僅僅是這些陶土做的籌碼,不僅僅是即將到手的那些人民幣,還有那個站在牆頭上隨風倒的蘇月。靳凡對蘇月的佔有欲這時候達到了鼎盛,原本是一個準備找機會說分手的女人,這時候得到她又是那麼的高興。嚴馨,這個一直在傻等著靳凡的女人,已經被靳凡拋在了腦後,他的腦子裡只有為了佔有這個女人不遺餘力。

  靳凡看都沒看自己面前的籌碼,一旁跑來的助手幫他點數籌碼,被靳凡揮臂擋下了。

  “甭點了,今兒這點錢算我埋單。”

  徐金梁和潘洪亮互相看了看,都被靳凡的大手筆震住了。這一堆籌碼加起來埋單十次都夠了。

  “各位老闆你們可以繼續,我帶著我女朋友蘇月先回去了。蘇月,走吧。”靳凡喝完了杯中剩下的那口威士卡,起身準備離開。

  蘇月小聲的應和了一下,拿起自己的包跟在靳凡的身後走向包房大門。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靳凡別這麼著急走,再玩玩什麼的,靳凡連頭都沒回,他在乎的只有樂鈞一個人的反映。而樂鈞是一直沒有說話。

  樂鈞一臉鐵色,隱約能看見樂鈞臉頰上抽搐的雞肉,他是在“咬牙切齒”——自己輸了就是輸了,他相信靳凡不會在牌桌上出老千。既然自己接下來這個挑戰,輸了就要認帳,關鍵是這點錢真不算什麼,百八十萬的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尊嚴,男人是要面子的動物,在自己的同性面前當不了老大,在自己喜歡的異性面前爭不了最強,那就等於是個窩囊廢。現在靳凡又大手筆的留下了所有籌碼,還高調的帶著蘇月離開,在失敗者面前,這種赤裸裸的炫耀是踐踏他們尊嚴最犀利的武器。

  “慢著。”樂鈞張嘴說話了。

  靳凡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著樂鈞把肚子裡的牢騷發完了,要是沒什麼新鮮的就繼續走人。

  樂鈞也站起來,動作太大以至於椅子倒在了地上。

  “唉,兄弟兄弟,你這是要幹嗎啊,咱輸點錢不算什麼,不至於因為這點錢發火啊?”徐金梁也覺得靳凡今天的做法有點太不留情面了,他害怕樂鈞怒火中燒動上手,警惕起來。

  “哼,我樂鈞缺這點錢麼?!開玩笑。”瞥了一眼徐金梁,樂鈞沒再搭理他,接著說:“靳凡我告訴你,你當初是幹什麼的我們都知道,你是從賭窩裡混大的,要不是有我們,你小子哪有現在的日子,說好聽了**就是個職業賭徒!”

  這好像是樂鈞第一次用這種暴怒的語氣在大家面前說話,他像一個街頭小混混一樣指著靳凡吼道。



第六十一節


  靳凡不慌不忙的轉過身來,雙手插在胸前,歎了口氣說:“唉……我從來也沒否認過我職業賭徒的身份,在這裡玩的就是輸贏,跟我打牌的人我從來不看身份低位,我看的就是技術。難道樂鈞你德州撲克玩了這麼久,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掌握?我可真是高看你了。要是你牢騷發完了,那我先撤了。”

  “你給我站住!呵呵,發牢騷那是女人幹的事,我讓你慢著是因為我覺得今兒這事不公平,你是職業玩家,而德州撲克只能算是我的一個愛好,你拿專業跟愛好比,這個不公平吧。我樂鈞是一個生意人,咱倆要是比做生意,呵呵,恐怕你還真比不過我。”

  “少說廢話,你想怎麼樣吧?”

  “我打不過你,但是我可以請來跟你一樣的職業牌手跟你對決,你有本事你跟他打,這才算是一個起跑線出發的比賽。你敢接麼?”樂鈞說出了自己的主意。

  “哼,跟我玩公平是吧,行,我靳凡不是那種欺軟怕硬的人,甭管你請誰,他只要敢來,我就敢陪。說吧,時間,地點,條件。”

  “時間地點待定,條件嘛,玩就玩個大的,不痛不癢的還不夠折騰的呢。來個整的吧,100萬你覺得如何?”

  “啊!樂鈞你瘋了吧!”微微不禁叫到,“100萬可不是個小數目,玩個牌不至於這樣啊。”

  徐金梁這個看熱鬧的人,沒想到剛才那出戲餘興未盡,緊接著又得知有這麼個大戲即將開演,他喜上了眉梢。一直旁邊小聲鼓吹著樂鈞,誇獎他有魄力。

  而這次,潘洪亮卻沒有說話,他只是坐在那裡一口酒一口煙,嘴角掛著淺淺的笑,不仔細看不會發覺。

  樂鈞很聰明,靳凡現在的身價也就是100來萬,他每次從這裡贏了的錢雖然沒有詳細的記錄,但是樂鈞心裡有數。100萬對於靳凡來說幾乎就等於傾家蕩產了。

  “行,我接。Allin的事又不是沒幹過。你的條件就是賭注100萬是吧,誰贏了誰拿走?那輸了的人呢?”

  “呵呵,輸了的人當然就輸100萬了。”

  “我覺得還不夠,不如這樣,在100萬的基礎之上,誰輸誰滾蛋。”靳凡說完,在場的人除了樂鈞之外,都覺得他太瘋狂了!樂鈞的100萬不夠,竟然又多出來這麼個條件,這玩的有點太大了。

  “離開北京?好!這條件我喜歡!一言為定。不過別說我欺負你,我給你幾天考慮時間,你要是中途退縮了,我也不會勉強你,畢竟咱倆……”

  靳凡打斷了他的話,直接撂下一句“等你通知”便和蘇月走出了包房。

  20

  靳凡開著自己的寶馬,剛才成功的喜悅已經漸漸褪去,他不是一個沉溺在勝利中就不能自拔的人。給樂鈞的這個下馬威已經滿足了自己的初衷,但他敢下戰書約戰的確是出乎靳凡的意料,接下來就是要考慮那個挑戰的事情了。

  其實也沒什麼考慮的,德州撲克不像是學校裡的考試,上場之前苦功幾天就能有所收穫的,那是一項長期實踐得來的經驗之談,樂鈞究竟會請來何方神聖現在無從知道,只有自己的技術和心態是能掌握的,運氣這東西沒有上帝的垂青是強求不來的。

  從夜總會出來之後,靳凡和蘇月誰都沒有說過話,蘇月不知道男人之間的爭風吃醋會值這麼多錢,她心想:100萬可真不是小數目,而且居然靳凡還主動提出落敗一方要離開北京,樂鈞還好說,他們家大業大的,到哪都能生存,但是靳凡怎麼辦?難道要去窮鄉僻壤裡養豬種田啊?那我怎麼辦?是留在北京還是……哎呀!太可怕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麼,兩個人何必要鬧到這種尷尬的地步……勝負分出來的時候,那豈不是我蘇月也要作出個決定了麼……唉,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蘇月偷看了幾眼靳凡的表情,琢磨著他心裡到底會不會有一些恐懼,但仿佛除了嚴肅認真之外,絲毫異樣的感情都沒有,他的成竹在胸是實力的體現,還是過於自滿?蘇月對警方的技術和心理素質雖然心裡有譜,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想要問一下:“那天的賭局……你真要去啊?”

  “啊,必須去!”靳凡堅定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這個問題在他這裡就不算是個問題。

  “那結果……你有想過麼?”蘇月小心翼翼的問。

  “我要是去了,至少是有成功的幾率,我要是不去,就等於直接被看扁了,這種事你們女人不懂。”

  “我不懂才問你的啊,我就是覺得沒必要。”

  “什麼沒必要?他跟我靳凡的女人面前裝下三濫這是有必要?他自己打牌打不過我請槍手這是有必要?要我說啊,他就是從小被人慣的,從來沒吃過苦頭,不知道失敗的滋味。我是讓他懂點事!”靳凡把自己的爭強好勝解釋得頭頭是道。

  “你管他呢?反正我就覺得沒必要非要搞的這麼不可開交的……”蘇月看著窗外,心裡的矛盾導致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勸靳凡。和靳凡在一起的生活她不喜歡,但是重視這份長久的感情,而她說生活的這個社會,已經把她的雙腳腐蝕了,她逃不出物質的誘惑,永遠的滯留在這個泥潭中,只會越陷越深。明顯的,樂鈞能帶來的物質會更多。雖然今天靳凡原因因為自己下那麼大血本去跟樂鈞鬥牌,這讓蘇月覺得心裡流過一絲暖流,也曾有那麼一段時間,覺得自己現在腳踏兩隻船的做法是錯誤的,但在眼光回到現實中後,她隱約還是覺得自己留在樂鈞身邊會更“幸福”一些。

  夜深人靜,在牌局過後的幾小時,靳凡緊繃的那根自尊心的精神漸漸放鬆下來,勝利的喜悅和征服的快感漸漸退去,腦海中逐漸清晰的是今天這種舉動的後遺症。倒不是他自己怕輸,100萬有什麼了不起的,自己以前又不是沒輸光過,也不是怕自己要離開北京這塊地方,反正自己來到北京的原因和離開北京的原因都是因為一個地方養不住他了,需要到別的地方謀生……現在湧上他心頭的是嚴馨。

  靳凡之所以打下這個賭,起因都是因為一個女人,或許這與愛情無關,只與面子和尊嚴有關,但卻同時把蘇月和嚴馨這兩個女人都傷害了。原本蘇月是可以慢慢放手的,到時靳凡和嚴馨就會像以前一樣“過日子”,但事情總在你認為該前進的時候來個急轉彎——先是樂鈞出來橫刀奪愛,又是蘇月退學留在北京,讓靳凡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最後落腳點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如果不是自己爭強好勝的心,如果不是自己佔有欲過強,直接成全了蘇月和樂鈞,自己再尋找另一圈牌友而已。但這畢竟是“如果”,蘇月還是讓不出的。

  靳凡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跟嚴馨解釋這件事情,卻也沒有故意欺瞞著她,他想要得到嚴馨的支持與鼓舞,這個想法他自己都覺得很無恥,當時靳凡只覺得嚴馨是他心底最深處的人,他像一個疲憊的孩子一樣想要找到一個停泊的港灣。

  靳凡在一家鄂菜餐廳和嚴馨共進午餐,嚴馨好幾天沒見到靳凡,這一次的碰面讓她高興得提前半天出來,早早就到了等他。餐廳他們以前經常路過,所以不難找,嚴馨找了一個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等他。手機特意擺在桌面上,生怕靳凡的電話會漏接。無聊中嚴馨看了幾眼功能表,圖片上都挺像樣子,價格適中,名字很親切,配合著湖南哪邊的特有裝修風格,嚴馨覺得好像回到了久違了老家,不用說她也知道靳凡會挑選這家餐廳的原因,肯定是為了緩解她這個身處外地的人的思鄉之情。想到這裡,笑容爬上了嚴馨的面龐,她是覺得這種失去後的得到更讓人覺得滿足。

  靳凡四下尋覓了兩眼,很快找到了嚴馨,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哎喲,對不起啊,約你吃飯還得讓你等我。”

  “沒事的,我也沒什麼事,早點來能早點見你。今天還是吃完飯就走麼?”嚴馨問。

  “不著急走啊,吃飯完了你有什麼事要我陪你麼?”

  “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剛才自己在這坐著,想我爸媽了,想給她們買點什麼東西寄回去。”

  “真孝順,真乖!”靳凡用食指在嚴馨的鼻頭上刮了一下,“行,一會我開車帶你去。”

  “嗯,菜我剛才都點好了,你就等著吃吧。你這兩天還好麼?”嚴馨和靳凡之間的默契——不過問有關蘇月的一切事情,只討論兩個人都不覺得尷尬的問題。

  “目前為止是挺好的,狀況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不過……”靳凡喝了口嚴馨給倒好的茶,接著說“可能未來要有件事情也許會不好。”

  嚴馨一聽,急切地問:“啊?出什麼事了?怎麼不好了?”

  “就是……唉,我不知道該從哪跟你說起,而且我知道你聽了肯定會難受。”

  “哦……沒事,能說你就說吧,看看我能幫你什麼嗎?”嚴馨知道靳凡這個開場意為著什麼,“難受”的源頭只有那個蘇月,看來這件難辦的事是跟蘇月有關了。

  “唉……有一哥們兒追蘇月呢,有錢有勢的,我看不過去了,就跟他決鬥了。”

  “嗯,也是你們德州撲克圈裡的人啊?”

  “就那個樂鈞,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唉,我他媽以前還當他是哥們呢,誰知道這小子背地裡跟我來這手!操,真孫子。”

  “嗯,知道他。那德州撲克決鬥你贏了唄?”嚴馨心裡已經有些酸酸的感覺,轉移一下話題把注意力從蘇月身上挪開。

  “那必須啊,我把他打的是稀裡嘩啦的,就我這技術,甭看他曾經是我哥們,一塊玩那麼長時間,到節骨眼兒上他還真不是我對手!”

  “呵呵,贏了就高興了,別太得意忘形了,以前又不是沒吃過這種虧。”

  “嗯嗯,知道知道。當初我在望京那場子輸錢之後,還都是你這個驕傲的小姑娘一直陪著我呢,那時候我真是個窮小子。”

  “你在我眼裡沒什麼窮不窮、富不富的,一直都是那個邋遢的小夥子,你看看你,這臉上的汗,剛才跑的。”嚴馨掏出紙巾,幫靳凡擦了擦。

  “到這還沒完呢啊,重點也不是在這,重點是那孫子不服,他又下了個戰書,條件超爽啊!”

  “嗯,什麼條件啊?”

  “要是我能贏了他請來的那個槍手,我就能拿走100萬,還能給丫踢出北京城一年!解氣不!”靳凡說得興高采烈的。

  “100萬?!”嚴馨手裡把玩的筷子差點掉到桌子上。100萬能買4個他們家了,當初嚴馨要是有100萬,就不會去夜總會工作了。

  “對呀,100萬其實不是事,關鍵是離開北京一年啊,要不是有決鬥這麼一說,誰能把誰這麼簡單的就轟出北京啊。”

  嚴馨收回了剛才的驚訝,思索了一下,好像發現了問題:“可是,我關心的問題是你,你要輸了怎麼辦?別怪我烏鴉嘴,我只是為你擔心。”

  “不會的!你還不瞭解我,我的技術……”

  嚴馨打斷了靳凡的自吹自擂,“我知道你的技術,我明白,但是萬一,萬一輸了你要賠100萬,你要離開北京嗎?”

  靳凡沒有說話。

  “不是我說你,你怎麼能這麼草率呢?一點壞結果都不考慮。我知道你有能勝利的自信,但是危險意識你還是要有的吧!還有,你不是當初跟我說你會和這個女孩慢慢分了麼,那你現在又這麼爭人家,真要爭回來你怎麼辦?我又怎麼辦?你想過麼?”嚴馨問道。

  “唉,我知道在你看來我做的這事挺孫子的,但是,當時就是求勝心切!事情真就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唉……你說的這個問題我確實是想過,可當時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我不可能就那麼放棄,我靳凡不可能當縮頭烏龜,而且是他先做出來的這種孫子的事,我得給他點顏色看看。但是冷靜下來之後,我心裡……就覺得又要讓你傷心了。”

  “傷心?!我還能傷到哪……等了這麼久居然等到這樣的消息?你跟我說這個,是要我怎麼去幫你?我要讓我愛的男人竭盡全力去跟人爭奪另一個女人麼?我不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的愛情埋了麼?”嚴馨情緒有些激動,畢竟這個賭局的輸贏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對不起,我在你面前好像一直都在犯錯誤,本來我是想跟她就這麼算了的,誰知道半路殺出個樂鈞,我就不想讓他那麼耀武揚威,你也知道我這人好勝心特別強,也許這就真是最後一次這麼玩了。”靳凡沒有告訴嚴馨蘇月退學的消息,嚴馨單純的等待著她離開的那一天,不吵不鬧的,但是竟然等來的是另一個讓她出乎意料的消息,她這麼安靜的等待,原來上帝並沒有同情她,還用這麼一個大的賭局考驗著她的心。她這麼多天一個人承受的痛苦沒有一個人能傾訴,當初靳凡把自己從姐妹的出租房裡接走的時候,她是多麼幸福的一個女人,在岳桐對她幾次發起攻勢的時候,她心裡只有靳凡一個人清晰的身影,在大家眼裡,嚴馨就是一個為了愛情寧願犧牲一切的堅強女人,她在守護著那份幸福,別人干涉不了她。可當她獨自一人的時候,當她覺得委屈的時候,還是想要找個人來依靠,但是靳凡現在充當不了這個角色。反而現在,靳凡更需要她的支援。

  靳凡這個人,有時候就是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顧一切。嚴馨想到了當初靳凡軟磨硬泡追自己的日子,那時候要不是靳凡不顧一切,也不會有讓自己知道幸福在哪裡。嚴馨都覺得自己命賤,自顧不暇的時候還要幫別人操心。嚴馨心想:眼前的這個男人為了另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給自己背上了這麼個大包袱還渾然不覺,真是白癡!嚴馨很清楚這個牌局意味著什麼,而且也明白這個牌局也是不爭的,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女人,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勝心,是為了留著自己的面子。他現在需要的是我的支援,而不是拆臺。

  “靳凡,我知道你一定會去的,我攔不住你,我不管你贏了100萬之後如何,我也不管你要把誰趕出北京,我只想說,要是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樂觀,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一起賺錢也好,陪你走到天涯海角也好,我都會。”嚴馨的語氣帶著一絲哀傷,她對靳凡的包容已經做到無限大了,只有真愛才能如此。

  其實靳凡心裡能不明白這些嗎?他都明白,他也知道兩個女人現在心中所想:一個無所謂,一個很難過,而他把除了心之外的所有給了第一個女人,對第二個女人來說,給與的只有痛苦。他在心中暗暗發誓,這把大的玩完了,就會跟蘇月來個了斷,贏了的100萬給她也好,任她去找樂鈞也罷,總之,自己是要回到嚴馨的身邊了。

  這頓午飯的氣氛不是很好,兩個人各自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平平淡淡的吃完了之後,兩人走出了餐廳。

  靳凡想帶嚴馨去買點東西,但是這頓飯吃下來,嚴馨覺得心裡挺累的,沒那個精神買了,就讓靳凡送她回家了。這一天的見面本來是帶著美好開始的,最後的結局又是個杯具。好像嚴馨辛辛苦苦了好多年,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的程度,她好不容易漸漸痊癒的心又開始流血了。

  臨別時候,嚴馨像往常一樣幫他整理好衣服,送出門,站在陽臺上看著他的車開出視野,一直都掛著幸福的笑容,黑夜和孤獨只要留給自己就好。靳凡看著嚴馨強顏歡笑的樣子,發誓一定要對她好下去。

  與嚴馨的支持態度完全相反的是趙棣的完全反對態度。趙棣知道這事是從一次活動上巧遇潘洪亮時候聽說的。那天會場上太亂他也就沒仔細問,等到閑下來之後,直接給靳凡打了個電話約他出來。

  那是北京一個小咖啡館,在一條愜意的藝術街區中間,周圍的人不慌不忙,自己照顧著自己的小門臉,這裡不喧鬧不嘈雜,很難想像北京市中心還有這樣遠離塵囂的地方。

  咖啡館老闆在門口支起了一把陽傘,放上一套籐椅和桌子。雖然夏天,但是遮住了太陽,小風吹著,這比空調房舒服的多,趙棣和靳凡就坐在這裡邊喝邊聊。

  “上次公共場合,潘總也沒說清楚,我就知道了你跟人家玩的挺大啊,居然一口100萬了。”趙棣問。

  “沒錯,這事雖說當時我是意氣用事就決定了吧,不過我回來這幾天琢磨這事來的,我不後悔我接受了這個賭局。”

  “100萬不是個小數目啊,我們環球要賺100萬還得各個部門好好策劃一下呢,你哪來那麼多錢啊?再說就算你有,100萬拿來幹什麼不成,你非得打這把牌?”

  “有一點你搞錯了啊,我打這牌可不是為了賺那100萬,是為了出這口氣!”

  “有什麼啊,不就是蘇月麼?你不是跟我說要跟她斷了麼,你這麼一來非但斷不了,還牽扯的更多了吧?”

  “唉,我都知道,但是當時的情況,哥們兒我要是不接下這個挑戰,我的腰杆這輩子都直不起來了!這面子我是要定了!”

  “你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知道你這麼跟樂鈞鬥下去的結果是什麼麼?”


  “你死我活唄,還能怎麼樣。反正我覺得我不會輸,我現在也不想浪費我腦細胞去琢磨我輸了之後的事情。就算你們都不看好我,我自己也有信心。”


  “誰不看好你了!我就是來勸勸你,能不去就不去了吧,你除了有技術優勢之外,你別的鬥不過樂鈞啊。100萬對他來說是個把月生活費的事,對你來說呢?你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更甭提什麼離開北京了,開玩笑呢,你在北京我們還能相互照應,你要走還能走去哪?難不成要回加拿大啊?”


   “你還是不相信我能贏。就算我輸了,我就會變成當初剛見到你時候那樣了,窮小子一個,隻身在外,從頭開始唄。知道你有全域觀念,你眼光長遠,但是這個坎兒我真就過不去了,誰勸也沒用。”

  “混蛋邏輯……你說你什麼時候能不這麼鋒芒畢露的,現在社會上這種人吃不開,聽人勸吃飽飯,你老這樣下去,我老得替你操心。”

  “這操心什麼,打牌而已啊,有人輸了,有人贏了就完事了。不過這次是個意外,我知道我不可能逮誰跟誰100100萬的玩兒,這次箭在弦上了,我地盤上的獵物誰都不能動。”

  趙棣搖搖頭,一臉的無奈,“呵呵,我知道誰也說不動你,不過我提醒你啊,潘洪亮這人你小心點,道行很深的。”

  “嗯,他呀,我接觸了幾次之後能感覺出來,他跟樂鈞之間有商業關係,我覺得哪次他來都是有目的的。”

  “嗯,潘洪亮讓樂鈞說服他爸賣掉公司轉作投資和房地產,通過實業轉型到房地產,談了好久呢,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而且我還看的出來,潘總是在利用我。”靳凡有些得意的說。

  “哦?此話怎講呢?”這點趙棣確實不清楚,畢竟他參與的牌局沒那麼頻繁。

  “呵呵,我知道他在拿我當槍使,讓我分散樂鈞在事業上的注意力,把那些腦子轉移到牌桌上,他在從中推波助瀾,順水推舟什麼什麼的,就事半功倍了。這次我跟樂鈞能鬥到這麼大,其實潘總從中挑撥不少,這我都看得出來,但是對我沒什麼影響,我也就沒揭穿。”


  “行啊你小子,我以為你就傻呵呵地知道打牌呢。原來你小子心裡明鏡兒似的,反正我就是覺得你們這個賭局最好你還是仔細想想,最好還是別去了,至於潘洪亮和樂鈞,就讓他們鷸蚌相爭去吧,只要別禍害到你就行。”

  “那是,你放心吧,看你最近東跑西跑的那麼忙,都沒好好跟你聊聊天,今兒你要是一會沒有正事,咱倆一會喝酒去吧?”靳凡提議。


  “行,我帶你去我朋友新開的酒吧看看去,前兩天讓我去一直沒時間,今兒正好了。”


  “得嘞,我可得好好跟你說說那天我怎麼把那個高高在上的樂鈞踩在腳底下的!那叫一個過癮,哈哈!”





第六十二節

  在所有知情者眼中,面臨著這個巨大挑戰的靳凡似乎一點壓力有沒有,對誰談起這件事都是一副輕鬆自如的狀態,似乎這個100萬靳凡勢在必得。靳凡讓那些為他捏把汗的朋友們懸著的心離地面近了一點,也讓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略感失望。但其實他心裡的顧及以及矛盾,甚至有時還會閃過那麼一絲的膽怯,這一切不安定的因素他都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來,這場戰鬥他必須參加,而且沒人能幫他,要是他從自己這就亂了陣腳,對事態的發展只有消極的影響,這次的尊嚴之爭,靳凡決定從氣勢上就不能鬆懈。

  潘洪亮借著一次找樂鈞他爸談事的機會,順口提到了靳凡,“靳凡那小子還真是不簡單,昨天我還看見他帶著蘇月逛街呢,一點如臨大敵的感覺都看不出來,倆人玩的歡著呢。沒想到這個毛頭小子心理素質這麼好,原本以為他指不定躲在哪個角落裡燒香拜佛呢。”

  聽到靳凡這個名字伴隨著蘇月一起出現的時候,樂鈞心裡就不痛快,他一臉不屑的說:“哼,他那是不知天高地厚,沒准他是知道也沒幾天能蹦達的了,及時行樂呢。”

  “呵呵,樂鈞,你真打算請他來麼?這種小場子不用動這麼大動靜吧?”潘洪亮這個老好人又開始裝傻充愣。

  “小?!100萬對我來說算小,對他靳凡來說那就頂了天了,我請個行家裡手裡對付他也算讓他死的舒心,要不他還老一副天下無敵的架勢呢。這事我都跟人家說好了,等他打完這兩天的比賽,完事立馬飛過來。潘總你就等著瞧好戲吧。哈哈。”

  “呵呵,可以旁觀的話當然好了,我拭目以待!”潘洪亮心裡有了底兒了,看來靳凡和樂鈞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樂鈞的心思完全放在了靳凡這邊,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還想著事業的產業繼承人了,潘洪亮覺得自己的計畫實施的差不多了。

  21

  幾日之後靳凡終於接到了樂鈞的通知,定下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掛斷電話之後,他用酒店的便簽紙寫下,貼在了牆上,盯著那行數位組成的時間,舒了一口氣:“呼……來吧您呐!”隨後便呈自由落體狀倒在了床上。

  剛剛進門的蘇月剛好看到他倒下的瞬間,瞥了一眼問道:“你又抽什麼風呢啊?”

  靳凡沒有回答,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嘿,還裝死啊你。”蘇月走向床邊,想看看靳凡究竟怎麼了,眼神掃過桌子的時候發現了貼在牆上的那張便簽紙,她琢磨了一下,坐在了靳凡身邊,問道:“那個,時間定下來了是麼?”

  靳凡嗯了一聲,繼續死人一樣躺在那裡。

  “你真要去?”

  又嗯了一聲。

  “唉,隨你們折騰吧,唯恐天下不亂……”

  “古有烽火戲諸侯,今有我們倆德州撲克爭蘇月。可見,紅顏自古以來就是禍水!”靳凡說到。

  “去你的,我讓你們爭了?我這一個勁兒勸你呢,你也得聽我的啊。挺好的日子,你們這非得不裝南牆不回頭。沒意思!”蘇月起身離開,自己去玩電腦去了。

  靳凡依舊躺在床上,就讓大腦放空,讓思緒不受雜念污染,調整著最好的狀態等待那一天。

  靳凡這邊一切好像都沒什麼變化,樂鈞比較忙碌,從邀請外援到接機,安排食宿,樂鈞親力親為,一是自己準備一切,萬無一失,讓這位外援能全心全意認真對待這場牌局,二是間接性的考察下他的技術或者是心態有沒有退步,好及時加以調整,總是,樂鈞只是想贏,一定要贏,不惜一切代價。

  這位元外援是樂鈞認識的一位元外國職業牌手,兩個人曾經在澳門有過對手戲,樂鈞的牌風被這位牌手看中,你來我往之後便有了這段忘年交的感情。

  這次樂鈞跟老頭說請他來中國遊玩,車接車送且食宿全免,順便幫他搞定一個牌局,一錘定音的牌局。贏了的話100萬獎池三七開,老頭拿大頭。

  怎麼聽都是只賺不賠的買賣,老頭在國外的比賽正好也完畢了,就當是來散散心。

  樂鈞將這場牌局安排在一家俱樂部裡,為了給自己請來的這個老頭創造良好的環境,他包場一天,除了服務員和老闆,只有自己的幾個朋友來觀戰。

  俱樂部的德州撲克設施比他們常去的那家夜總會要專業的多,這一點讓那個老頭都覺得意外,沒想到外國這麼流行的德州撲克,在中國內地也是有熱心人士在發展的,專業的比賽牌桌,內含晶片的定制籌碼,還有專業的荷官等等,可謂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靳凡如約來到了俱樂部,環顧一周之後,也覺得真像那麼回事。這就是自己要取得勝利的地方啊,這就是自己要一手將樂鈞趕出北京的戰場啊,挺有意義的地方!當然,這專業的設施並沒有給靳凡造成任何額外的壓力,反而對這個牌局更加期待。

  樂鈞說:“靳凡,你看我給你找這地兒不賴吧?對得起您的身份不?”

  “呵呵,你過獎了,有沒有身份那不還是得看今晚麼。在哪我都無所謂。”

  “都這會兒了,說話還那麼硬啊,呵呵,那我也就硬了說吧,看我旁邊這位,是我朋友,國外剛比賽回來的職業牌手,請他來跟你對弈,在這麼個地方,我覺得要是把你打敗了是讓你輸的也光榮,你不是一直說你牌技如何如何麼?今天擺在檯面上我們看看,到時候輸了可別怪我事前沒警告你。”

  靳凡不理會,抬起右手把一個箱子仍在了桌子上,說:“喏,這是賭注,100萬,你要是真閑得慌你可以做旁邊數錢玩兒,我沒空陪你聊天。”

  “你……”樂鈞語塞,一口怒氣躥到了腦門,又讓他給壓了下去,他接著說:“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一會讓你輸的心服口服!”樂鈞搬來了一把椅子坐下,示意老頭可以開始了。

  籌碼已經擺好了,荷官示意兩位就坐,開始洗牌。

  靳凡和這個老頭兩個人在牌桌兩端坐下,靳凡職業病似的觀察著這個老頭,挺普通一個外國老男人,頭髮鬍子發白,外表看不出來絲毫犀利的感覺,往往這種不掛相的人,心裡玩兒的事越多,老頭友好的看著靳凡,笑眯眯的用流利的英文對SNAKE說:“小夥子你現在想放棄還來的急,沒必要壓上全部的身價。不過如果你真的堅持的話,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只能跟你說聲GOODLUCK了”

  這些在國外專門打比賽的職業牌手牌品基本上都不錯,不因贏錢而大喜,也不因為輸錢而大悲,至少在對手面前不會這樣,要儘量少表現出來自己的情緒。靳凡之前喜歡和這些人打牌,不僅僅因為他們有技術,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和這些人打牌感覺很好,輸了也心服口服。這個白人老頭靳凡雖然之前不瞭解,但在這幾分鐘,這幾句話之後,靳凡也將這個老頭的為人劃分到了他欣賞的這個大方向裡。

  欣賞歸欣賞,兩個人這次來的目的都不是交朋友,靳凡只簡單的回了句GOODLUCK,牌局便開始了。

  這是一場單挑現金局,盲注為1000/2000,每人面前整齊碼放著100萬籌碼,不許中場退出,也不能再次買入。這就是全部規則,簡單明瞭,成敗皆由此生,越是簡單,越不允許怠慢。

  這樣1v1的單挑,深籌碼現場現金局是德州撲克之中技術含量最高的一種玩法,很多職業玩家也不願意輕易嘗試。兩個人的遊戲,通常大家的牌都不好,起手牌範圍也都很廣,讀牌能力變的至關重要。深籌碼的結構又導致你在過程中不能犯下任何一個錯誤,每一個錯誤都可能是致命的,一個致命錯誤就會導致全盤皆輸。可怕的不是你的籌碼慢慢少了,而是你把你自己的籌碼送到了你對手的面前。靳凡的心已經繃緊了那根弦,絲毫不敢怠慢。

  牌局開始的十幾手牌,大家都在試探對方,沒有真正的交火,靳凡採用頻繁的3BET打法,這樣能有效壓制對方起手牌範圍,希望拿到主動權。對面的老頭也有條不紊的反擊著。

  牌局就這麼水波不驚的進行了將近30分鐘,靳凡和這個老頭誰都還沒攤過牌,讓周圍的觀眾唏噓不已。有時候德州撲克拼的就是耐心,盲目衝動很可能會像大水一樣把你的籌碼沖到對面。

  靳凡積攢了很久的人品,終於等到了一手好牌。他在大盲注位來了手AA,他希望這個AA可以幫他贏得勝利的第一步。

  翻牌前,老頭打了6000,因為靳凡經常的3BET,看到老頭的6000之後,他反打到20000,他心裡希望老頭能跟注,把底池做大。老頭果然跟了。

  翻牌是3QK彩虹。

  對靳凡來講是個非常好的翻牌,對手即沒有同花的可能,並且QK的出現非常容易讓他有個對子。和以往一樣,靳凡還是領先下注30000。老頭看了靳凡一眼,反打了70000。靳凡假意想了想,跟了他的注。

  靳凡揣測老頭應該是中了個QK,他下70000是想試探我的牌力。目前鍋底180000

  轉牌:方片7。相信不會對牌力有任何影響。

  靳凡現在有兩個選擇:過牌或者下注。如果過牌的話,老頭也一定會選擇過牌來控制底池。就目前的局勢看來,靳凡相信目前自己是暫時處於領先位置的。他選擇了後者——下注。老頭也不示弱,加注籌碼,靳凡直接跟了他的反加注。如果過牌的話一定,他一定也會選擇過牌來控制底池。

  在河牌的時候,靳凡下了個“價值注”,可能還能再多贏個80000100000左右。現在下注可以把底池做到很大,最大價值化靳凡手裡的AA。考慮到這,靳凡拿起面前的一摞籌碼,憑手感他估計出來了65000籌碼推了出去。靳凡下了個相對小的注碼示弱,希望老頭能跟注或推回來。

  老頭抬略微抬起了頭,看了看靳凡,亮出了手裡的K10,他FOLD了。底池裡的籌碼都歸靳凡所有了,但是靳凡卻絲毫興奮都沒有,相反的,老頭FOLD的這個舉動對靳凡的打擊不小——他準確的讀出了我的牌,並且在HU這種兩人人對決的遊戲裡,他能做到在不濕的檯面上扔掉頂對的能力,據對的高手,不可小視。

  雖然靳凡拿到了籌碼,但是這一局他還是覺得自己輸了,對方已經把自己手牌看透,主動FOLD,這種不繼續輸其實就是一種贏。靳凡心裡琢磨著要怎麼對付這個人——看樣子要讓他認為我是個緊手的形象,在形象形成後,再透過頻繁的偷雞獲勝。

  德州撲克雖然起手牌只能自己看到,但它絕對不是一個人的遊戲。不但要想到對方是什麼心理、什麼牌,還要審時度勢的把自己編造出的假像灌輸到對方的腦子裡,這樣才能讓自己在牌桌上走的更久遠。

  新的一手牌,靳凡手裡的是QJ不同花,他還是在大盲注的位置。對面的老頭加注到5000,靳凡平跟。現在的底池是10000

  翻牌是2JK,靳凡過牌,老頭打了個6000CBET,靳凡跟注。

  轉牌3

  靳凡過牌,對方也跟著過了。由此,靳凡想到這個老頭手裡的牌應該是落後於自己的。

  河牌5

  靳凡現在又可以打個“價值注”,但他卻沒有。因為多贏的話,也多不了多少,也就10000多點,最重要的是,需要借助這張河牌把自己“不太會偷雞”的形象生動的演下去,為後面的行動做鋪墊。靳凡選擇了過牌了,他過牌,開牌。老頭的77,靳凡的JQ取勝。

  這一局之後,靳凡覺得自己的作戰計畫已經順利的邁出了第一步,現在這個老頭應該會開始尊重靳凡的下注,接下來,靳凡準備開始進攻了。

  靳凡連偷帶搶的又贏了十多萬,目前籌碼比例靳凡125萬,老頭75萬左右。形勢非常好,但在得意之余,靳凡也懷疑老頭已經看出他的那點伎倆,不信靳凡的運氣這麼好,有牌的概率這麼大。

  新一局,靳凡起手口袋對5,後位加注到5000,對手跟注。

  翻牌竟然是2510彩虹。靳凡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呐喊:老天助我啊!現在他可以再咬對手口凶的,正好在他懷疑我的這個階段。

  老頭過牌,靳凡掄了個8000,他跟注。

  轉牌J

  老頭又過牌,靳凡打了20000,他反加注到50000,靳凡再反加注到100000,老頭有些遲疑,看了看靳凡,還是跟注了。

  現在的底池總共22萬多。

  河牌:A

  這牌下的不太好,靳凡估計他是有個J的對子,這張A可能降低了河牌的“價值注”。

  果然老頭過牌了,靳凡下了個150000的“價值注”,他還是跟了,亮出了底牌:J8。靳凡亮出了自己的SET

  又是一局勝利,靳凡看到他略微沉思了一下,思索著什麼。總之,贏得越多,對手的防範心就越強,自己面臨的敵人就越難攻破。

  目前靳凡手上籌碼150萬,老頭50萬,31的籌碼,靳凡覺得自己離勝利不遠了。他看了旁邊的樂鈞一眼,眼神在說:“看看你找的槍手,職業牌手,也不過如此嘛。”

  樂鈞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不慌不忙,或許說他胸有成竹更為貼切,只要老頭手裡還有籌碼,就還有翻身的機會,樂鈞覺得要是這麼小的籌碼量能把靳凡打下馬,那才有看頭,那才對他的打擊更大。

  有了剛剛那局牌的掩飾,靳凡打的更凶了,老頭反而運用了翻牌前頻頻棄牌的戰略。

  靳凡起手45梅花,後位打了5000。老頭竟然跟了,他已經連續在翻牌前靳凡加注的情況下連續扔了七八手牌了,相信他的起手牌品質應該比較高。

  翻牌:610K,其中K是梅花。

  老頭加注8000,靳凡反打20000,老頭跟了。估計他有對10,或K的小踢腳。

  轉牌:梅花8

  這牌對靳凡來講還不錯,有博花同,還有個卡順。靳凡想要打跑他,他應該會相信。

  轉牌老頭過牌,靳凡打了40000,比較重的注碼,老頭考慮了下,還是跟了。

  河牌:紅桃2

  靳凡看到河牌,心中暗罵:“媽的,這回沒運氣,沒中。沒關係,還有挽救的餘地,打個重注掄跑他,讓他以為我領先他。”

  老頭還是過牌。靳凡打了個80000,又是一個比較重的注碼,他如果跟了,輸掉這局,兩個人的籌碼就相差非常多了,老頭也很難有機會翻盤了,靳凡斷定他不會跟的。

  老頭搖了搖頭,把牌拿下移了移位置,也就那麼2秒鐘之後,他說:“ALLIN。”非常淡定,而且信心十足。

  靳凡慢慢地眨了下眼,心說:“操,老子上當了!他拿牌的時候我以為他要棄牌,臉上肯定流露出了些什麼被他看出來了……真他媽是只老狐狸!”靳凡無奈只能棄牌,心中佩服,這就是經驗啊!這招太NB了,以後一定得小心。

  這把牌輸了150000,目前籌碼比例,135萬比65萬。

  觀眾席有人在討論這手牌,靳凡自己也回想了一下,暗下決心:“媽的,這老頭知道我的打法了,一定要保守點了,先守守。”

  牌局又膠著了3個小時,這場馬拉松HU不僅是對牌手技術、心理素質、毅力的考驗,這簡直也是對意志力的大考驗。

  目前籌碼115:85萬。被老頭追上了不少。旁邊觀眾的熱情也慢慢的消失殆盡了。


第六十三節

   新一局靳凡起手牌:Q梅花K黑桃,靳凡在莊家位打了個10000,老頭跟。

  翻牌:Q紅桃K方片A黑桃。對靳凡來說,這是很好的牌面,希望這把能拿回一些籌碼。

  老頭過牌,靳凡加注20000,老頭反打60000。靳凡看來老頭應該是個A帶小,反打來試探牌力。

  轉牌:5紅桃。

  老頭率先下注80000,靳凡反打180000,他跟了。

  目前池底520000.

  河牌:10梅花。

  看到這張河牌毫不掩飾的躺在牌桌上,靳凡心裡一沉:“他媽的,怕什麼來什麼。”心話還沒講完,老頭ALLIN

  操,完了,他是QJKJAJ是不可能了,10J?……他應該是A帶小啊,要不沒有理由反打我60000來確定自己的位置(牌力)啊?但轉牌的80000什麼意思,再次確定?……應該還是A帶小。52萬的話,推了60萬啊,輸了的話就只剩下30萬,想翻盤就難了。

  靳凡忽然想到了嚴馨,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如果靳凡今天輸了,該怎麼面對她?讓她受了那麼多委屈,今天我靳凡就不能輸!嚴馨是我必須要贏的理由!靳凡突然覺得,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搶蘇月?我還愛她嗎?佔有欲、爭鬥心、我的理智就這麼被這些男人的欲望隨意支配嗎?那些原則和承諾現在都比不上跟一個男人爭風吃醋重要了……我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男人……

  “都5分種了!”旁邊的觀眾席有人等得不耐煩叫了起來。

  思考的時間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這麼久,對面的老頭依舊面無表情,樂鈞坐在旁邊舉著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他真是徹底的輕鬆。

  靳凡回過神來,想著自己現在的處境,“不行,我得冷靜,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再好好想想他之前的風格、習慣,怎麼想怎麼都覺得不可能啊,他應該就是A帶小,但他也從來沒這麼冒進過……還是留得青山在吧,我棄牌。”

  靳凡將手中的兩張底牌扔進了底池,結束了這份糾結。

  對面的老頭說話了:“小夥子,你的牌力比我強。但你絕對不會跟我的ALLIN。”說著他把手中的A8紅桃亮了出來。

  “為什麼?”我不自覺的問出口。

  老頭的身體靠在了椅子背上,輕鬆說出了一句讓靳凡覺的特別震驚的一句話:“因為你的眼中帶有恐懼……”

  恐懼這玩意向來都是看不見摸不到的,只能感受到,靳凡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表現出來的是種恐懼,更沒想到那個老頭竟然從自己的瞳孔中看穿了自己的內心,自己在關鍵的時刻犯了個大錯誤啊。他不僅僅讀牌能力能強,讀人能力更是不差!有時候要有“皇帝的新衣”的勇氣,自己就信心百倍,別人看上去才會被同化,但這次靳凡從根兒底下就開始動搖了,難怪會被這場大風刮倒。

  現在的籌碼比88萬比112萬,開局以來,靳凡第一次處於劣勢狀態,難度在加大。老頭打的更凶了,靳凡完全緩不過來,他的那句話像藤蔓一樣盤根錯節的包裹著靳凡的那顆心,緊緊地,抓得靳凡喘不過氣來。靳凡想要平息自己的內心,他在問自己:我怕什麼?來北京的時候我就一無所有了,我現在怕什麼?有什麼怕失去的?嚴馨麼?可是我今天來這裡的原因跟嚴馨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出現在心裡最深處的嚴馨,沒錯,那份恐懼源自這裡,我真的怕失去她……

  籌碼比80萬比120萬。籌碼比在漸漸拉大。面對這個表面看不出絲毫內心的老頭,靳凡捕捉不到任何他的內心變化,他就像個刺蝟一樣,讓靳凡無從下手。“不行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但我現在毫無套路,局面完全被那個老頭控制了,我根本無力招架老頭淩厲的攻勢。一定要想辦法,一定要翻回來!被幹死,也不能這麼被磨死!”

  新的一局,靳凡起手AK同花,在大盲位,老頭加注8000,靳凡反打了30000。老頭繼續反打到90000

  這一下,靳凡淩亂的思路中整理出一條線:“靠什麼意思?不ALLIN反打了90000,我聞到了一絲陷阱的味道……但,推嗎?”

  靳凡現在心裡清楚的知道以他現在的位置、心態,在翻牌後的水準已經遠遠落後了,勝算最大的戰鬥應該在翻牌前解決。但他反打到90000,手裡好像是AAKK啊!!這麼一想,靳凡猶豫了。

  突然,他想起了“恐懼”,剛才老頭平淡的那句話,是多麼重的扔向了他,想必老頭現在也在看著靳凡的眼睛,發掘著他的恐懼。

  “媽的!我不能再患得患失了,AK都不推等什麼呢?管他是不是陷阱!ALLIN!”靳凡推出自己面前的籌碼,一枚不剩,旁邊的觀眾稀稀噓噓,蘇月也驚了,替他捏一把汗。老頭慢慢說了聲CALL

  靳凡心裡第一反映就是:完了……

  老頭翻開了自己的KK。靳凡自己的AK躺在面前,他期望幸運女神帶給他張A,這也許是他這一生最需要的A

  翻牌378,轉牌10

  對兩個人都沒用的牌,關鍵就看最後一樣了,靳凡屏住呼吸,默默祈禱著,想著為了嚴馨絕對不能輸……荷官把河牌緩緩的翻了過來,一張Q,沒有A

  觀眾們一片譁然,勝負已決,靳凡是失敗者,失去了100萬,失去了留在北京的資格。靳凡癱坐在那裡,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心裡只是在念叨:“嚴馨,對不起……對不起……”

  大家的目光都在看著靳凡,蘇月、樂鈞,還有特意前來圍觀的潘洪亮和徐金梁等人,靳凡又一次傾家蕩產了,樂鈞沒著急命人拿來靳凡身邊的100萬,他的確不是沖著錢來的,他把蘇月拉到自己身邊,趾高氣昂的說:“我們要去慶祝了,你知道你該去哪了吧。希望後會有期。”

  靳凡覺得自己頭特別沉,雙腿卻異常的輕,以至於根本無力支撐起來這個身體,但這間屋子裡太熱太悶,他覺得無法喘息,到處都是樂鈞嘲笑的聲音,他想要離開,儘快的離開。扶著牌桌,靳凡費力的站起,眼前的牌桌,籌碼,樂鈞和蘇月,這一切像是鐳射一樣刺痛他的眼睛,刺痛他的心,他不想再多看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對面的老頭突然叫住了他,對他說:“你除了心中充滿了恐懼,你還失去了你的理智和判斷力。小夥子,不好意思。你的牌打的不錯,但作為一個牌手,你應該知道什麼時候上桌,上的是什麼桌……”

  這是那天留在靳凡腦子裡的最後一句話……

  輸了牌的靳凡沒有回酒店,也沒有去找嚴馨。又變得一無所有了,像上次在望京一樣,一下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掉了下來,這次疼得不僅僅是自己,還有極力阻止他去的趙棣和在家守著電話等待消息的嚴馨。該怎麼告訴這些關心自己的人?尊嚴被樂鈞拿走了,還要繼續讓自己的朋友愛人失望,這要比輸掉100萬讓靳凡難受的多。自己最不願意去想的那個結果,卻非常不友好的發生了,洪水猛獸般襲來,阻擋不了,毅然發生。

  獨自走在大街上的靳凡腦子裡一片空白,極度緊張之後的放鬆讓他不適應,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他也不知道去哪,沒有方向感的順著馬路走著,想要忘掉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願意去想即將面臨的困境,靳凡只想把自己放空,哪怕只有這麼一個晚上,明天開始,他就又會掉到一個暗無天日的黑洞中去了,像當初那樣,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艱辛地爬出來。

  路上閃過靳凡眼前的轎車,滑過一道道瀟灑的弧線,從出現在眼底到小事在眼前,這個時間短暫又漫長,短的一道燈光還沒消失,下一道又出現,而漫長的又像是一個個出生和毀滅的過程,人生的一個接著一個的煩惱和苦悶也不過如此吧。不知道看了多久,不知道走過了幾個路口,直到街邊遛彎的人們漸漸少了,直到路邊的燈火通明的樓群漸漸暗淡,靳凡才發覺自己走走停停了幾個小時,夜深人靜的時間他才覺得身心疲憊。其實這時候,靳凡心裡特想哭,不是軟弱,也不是委屈,就是想發洩一下,這些日子表面的風光此刻已經成為了海上的泡沫,被海浪一次次無情地拍打在堅硬的岩石上。

  靳凡不知道要去哪,今晚酒店他是不會回去了,蘇月這個女人,今天開始跟他沒關係了,雖然知道蘇月會看在多年的情面上不會奚落他,但現在蘇月的存在就是一個嘲諷。而嚴馨哪邊,靳凡能想到她肯定一個人守在電話旁等待著自己的消息,現在不知道擔心成什麼樣……真想就一直這樣漫無目的黑夜中走下去,不用左顧右盼,不會因為留戀風景而止步不前,一直朝前走,遲早會看到天亮的那一刻,但是人生的成功要是真如日出一樣來的那麼自然,來的那麼簡單就好了。黑夜總是比白天更能讓靳凡沉澱思緒,看清真相,視線中少了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龐雜,心也會平靜很多。

  黑暗中,靳凡看到前方的底商中有一家店亮著幽幽的燈光,像老式煤油燈發出的那種溫暖而微弱的光,讓人覺得特別親切,周圍的店鋪都已經打烊了,這家店的燈光雖然微弱,但卻顯得尤為醒目。

  靳凡走進,發現是一家小酒館,門口放了一個裝紅酒用的大木桶,那盞煤油燈似的東西就放在這裡。這家店的位置不如三裡屯那樣繁華,周圍的一片漆黑也不想是個有夜生活的地區,怎麼會這麼晚還在營業?

  靳凡試著推了一下門,竟然能推開,門內側掛著的風鈴叮叮噹當響了幾下,像是在歡迎這個客人的到來。靳凡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正巧在玄關處,聽到裡面有踏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靳凡面前。兩個人都是一愣。

  那個中年男人留著一臉絡腮胡,修整得很有型,看上去頗有藝術家的那股勁兒,穿著一個米色的寬鬆休閒襯衫,一條深色的背帶褲,靳凡覺得這種人形象的抱著一個薩克斯是最合適的了。

  中年男人先開口了,有些遲疑的問:“你好,請問你是……”

  靳凡說:“哦,不好意思,我看您這燈還亮著,不知道是不是還營業呢,就冒昧進來了,要是打擾您了那抱歉,我對這邊不熟悉,冒昧打擾了。”

  “呵呵,沒有沒有,您請進您請進,我這沒什麼營業不營業的,有客人就開著,沒人就關了,呵呵,隨性,來,您裡邊請。”這個中年男人看來是這裡的老闆。

  靳凡隨著老闆繞過門口的屏風,這家小酒館的全貌就盡收眼底了,面積不大,七八張方形木桌貼著牆壁擺成兩排,最裡面是老闆的吧台,吧台後面和整個屋子裡的裝飾風格一樣,全是格子酒架,裡面擺著形態不同,顏色各異的酒,幾乎沒有重樣的。靳凡借著暗暗的燈光粗略的掃了一圈,這些酒有些他是見過的,這個是義大利的,這個是巴西的,這個是美國的,那個是新西蘭的,那邊那個是日本的,還有這個,中國二鍋頭……真是全世界的酒都有了。靳凡去的酒吧不少,喝過的酒也不少,但是像這樣收集了這麼多酒的小酒館,這次一見著實讓他驚訝了一下。

  “老闆您這裡收集的酒真多,不少我都沒見過。”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看來你也喜歡酒啊,算是個行家了。我這些,還好吧,這算我的愛好,我開始自己愛收集這些酒,家裡已經擺不下了啊,我自己又喝不了,我老婆都要給我扔了。”中年男人領著靳凡到最裡面的一張桌子坐下,他自己坐在對面,接著說:“你看看你要來點什麼?”

  靳凡昂著頭一直前後左右的看著這些酒,時不時的會看著哪個酒停留一兩秒,“老闆,這都是你收藏的酒啊?我們都能點麼?”

  “呵呵,能啊,反正我自己喝幾年也喝不完,要是能跟喜歡酒的人們分享,那感情好。總比讓我老婆給扔了強,呵呵。”

  這個老闆喜歡笑,一副跟誰都自來熟的樣子,靳凡看著他一直每句話都笑嘻嘻的說出來,自己也不禁被這笑容感染,嘴角漸漸翹了起來。靳凡說:“老闆一看您就很好客,我也喜歡酒,但是造詣沒您這麼深啊,我就只會喝,幾乎每天離不開酒,但不是酗酒成性啊!”

  “呵呵,哪有什麼造詣不造詣,您過獎了,我這頂多就能算個愛好,呵呵,人家愛好收集古玩字畫,我是愛好收集酒瓶子,哈哈,我老婆說我這酒瓶子頂多幾毛錢一個,人家收集的畫啊什麼的,一個就上萬,說我沒出息。哈哈。”

  不知道為什麼,中年男人的笑容好像很有感召力,靳凡聽他說話,自己也覺得想要跟著一起“哈哈”兩下。

  “哈哈,老闆您可真逗,不過,怎麼這麼晚了您還沒打烊啊?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沒有沒有,哈哈,我這店特隨性,沒什麼幾點開門關門一說,有客人不走我就不關,沒客人來,我就什麼時候困了什麼時候關。”

  “那今天您是還沒困呢?”

  “哈哈,聰明。我這是倒時差呢,剛從國外回來,偷偷帶了兩瓶酒,可不能讓我老婆知道,我都沒敢回家,直接就來店裡了,反正這酒擺這她也分不出來誰是誰,哈哈。”

  “呵呵,老闆您這酒都自己帶回來的?那您得去過不少地方了?”

  “嗯大部分是自己帶的,唉,沒少被海關扣……還有就是朋友知道我喜歡,送我的,不知不覺,這麼多年就攢下來這麼多了。唉,那天突發奇想,就開了這麼一個店,自己玩著,還能顯擺下我的收藏,多好!哈哈。”

  “的確不錯,您這是我見過最齊全的小酒館了。”靳凡點頭說道。

  “哈哈,謝謝誇獎啊,唉還沒問你喝什麼呢,哈哈,就光顧著跟你聊天了。”老闆不好意思的撓著頭說道。

  “嗨,沒事沒事,您隨便來點吧,今天我也是偶然撞進來的,沒想著喝酒都。”

  “哦……敢問,你是心情不好吧?我們店周圍的小年輕,晚上都愛去夜店,看是第一次來,這麼晚,一個人的,愚見什麼事兒了吧?”說這些的時候,老闆沒有笑了。

  靳凡在這一瞬間,牌桌上的最後一幕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心也突然像被五花大綁了一樣,越勒越緊,喘不過氣來,每一口呼吸都生疼。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和藹老闆,靳凡覺得也許說出來會釋放一下自己的負擔。他說:“唉,遭受失敗了。”

  “哦,大不了從零開始唄,你還這麼年輕,什麼不能啊。”

  “嗯,反正現在什麼都沒了,不開始不行了。那些錢是無所謂了,只不過……”

  “最傷心的是覺得對不起那些支持你的人吧?”

  靳凡抬眼看了一下面前這個一直嘻嘻哈哈的老闆,真是一語中的,一下就看出來靳凡心裡最糾結的那個角落。“唉,是啊。不知道怎麼開口。”

  “嗨,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也不會因為你失敗了就給你判死刑啊,有什麼可怕的,再努力回到以前位置不就行了,鯉魚跳龍門,也沒說失敗一次就再也不跳了,年輕人的資本就是年輕,與其浪費時間漫無目的的溜達,你還不如想想要先抬哪只腳走出下一步呢。”

  靳凡沒有說話,低著頭把玩著桌上的空酒杯。

  中年男人接著說:“你看啊,我這小酒館一開始也是空的,還不是我自己一瓶一瓶酒給填滿的,你手裡的酒杯也是,就像現在的你,傾囊而出,空無一物,對吧?你給它倒上酒不就充實了麼!不就有它的價值了麼?除非給摔碎了,那是真沒轍了。你沒必要現在把自己往地上扔,空酒杯一樣有自己存在的價值。小夥子,想想我說的話吧。”說完,中年男子離開了酒桌,從吧台後面的櫃子裡取出來一瓶酒,拿了過來。

  “小夥子,你今兒這麼晚能走到我們小酒館,就算咱倆緣分,這瓶酒是我剛帶回來,送你了。”

  靳凡打斷了老闆,說:“那可不行,別別別,這我不能收,哪有第一次來就收老闆送的酒的,您今兒晚上能跟我說說話,我就覺得挺知足的了……”

  “哎呀,今天我送你,以後你再送我一瓶不就行了麼!哈哈,我這人喜歡看沒看過的酒,以後你要是發達了,全國各地飛啊,幫我淘換點新鮮的酒就行,我這老朋友都這麼幹。別跟我客氣了,我給你開了啊,哈哈。”

  老闆手裡的開瓶器把酒塞輕而易舉的取出,酒就放在桌子上,老闆說:“你自己倒吧,你看一個空酒杯變得充實的過程是多麼美,你看酒在酒杯裡跳躍的時候是多麼的美,這一次的放空,是為了下一次裝的更滿,這得自己感悟。我不打擾你了,你想喝多久就喝多久,我就在後面,有事你按吧臺上的那個鈴就行了,哈哈。”老闆笑呵呵的離開了。

  靳凡自斟自飲,回想著剛才老闆的一番話,喝下的好像不是酒,而是一陣暖流。其實這些道理他都懂,只不過是一直不肯接受現實罷了。要讓自己愛的人高興,不讓他們失望,只能靠自己,只能看將來,沉湎過去於事無補。他現在把這些事情最後再想一遍,算是悼念,也算是反思,不管是對感情,還是對這段時間做的事情。

  空曠而充實的小酒館,和藹睿智的老闆,還有這瓶免費的酒,構成了靳凡這一夜,這一夜,靳凡做出了決定,這一夜之後,從前的靳凡就已經消失了,他會在未來,東山再起的,一定會。

  天濛濛亮,靳凡離開了小酒館。在桌子上給老闆留了一張紙條,上面歪七扭八的寫著幾個字:酒杯裝滿了,開始上路了。謝謝。

  靳凡知道今後的路要怎麼走,該面對的始終是要面對的。他掏出手機,開機,撥通了澳門的一個電話號碼……
 



第六十四節

   靳凡出現在了嚴馨的家門口。

  嚴馨等了一夜都不見靳凡的消息,她就已經猜到最後的結果了,而且也知道靳凡遲遲不與她聯繫的原因是不知如何面對。可是,擔心多過於責備,沒有什麼能比靳凡好好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更好的了,靳凡的手機關機,根本找不到他人,嚴馨一晚上都在等著靳凡的消息,胡思亂想的就怕靳凡想不開出什麼事……她怕接到的電話是110或者120,但後來甚至自己都想撥打這兩個電話去找人了。她只祈禱靳凡好好的。

  早晨見到靳凡出現在家門口,嚴馨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到了地上。她急的都要哭出來了,撲上前去抱著靳凡:“你去哪了啊!你不知道急死我了啊!你讓我擔心死了!急死我了你……”

  靳凡看到嚴馨這麼擔心他,之前那些雜亂的想法全都沒了,心裡想著會讓嚴馨失望,想著嚴馨會責備自己,沒想到見到嚴馨之後,她一句昨天晚上事都沒提,眼中只是關心。讓女人這麼擔心,靳凡覺得自己這麼做真是混蛋,自己昨天的想法也是狹隘可笑的。

  靳凡反過來安慰嚴馨:“親愛的,沒事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麼,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一晚上都沒消息……我等了你一晚上,你幹嘛關機啊,我還以為你就這麼消失了呢……”嚴馨抱著靳凡不撒手,生怕他就這麼消失了。

  “沒事了,我回來了,走吧,咱們進屋吧。”

  “嗯嗯,你一晚上沒休息好吧?我給你煮點面吃吧,我覺得你都憔悴了。”嚴馨讓靳凡去洗澡,自己去給他煮面,關於輸贏的事她從一開始就不在乎結果,靳凡能在這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這就是他的選擇,嚴馨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和幸福,不管靳凡以後能給她什麼樣的生活,都無所謂,只要能一直在他身邊就好。嚴馨把未來想像的很美好,兩個人一起在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各自上班,攢錢,逛菜市場,回家做飯,這種平淡的生活其實挺好。既來之則安之,事情已經這樣了,就要考慮新的生活了,嚴馨想著美好的生活,給心愛的男人煮著面,簡單而充實。

  什麼山珍海味靳凡沒吃過,什麼服務他沒享用過,但是今天嚴馨的這碗面,是靳凡吃過的最好吃的,暖暖的,能融化冰冷,驅散寂寞的,想起昨天晚上酒館老闆的那瓶酒,靳凡覺得現在的生活有著花錢都買不到的東西,不由得靳凡眼眶濕潤了,為了這些愛著自己,關心自己的人,他一定會向著立下的目標努力的。

  吃飯的時候,嚴馨一直坐在靳凡旁邊看著他,看著他吃的那麼香,又心疼起來,“你看看你,餓了吧,慢點吃,我不跟你搶。”

  靳凡吃完了,剛想張嘴說些什麼,嚴馨抽起桌上的餐巾紙給他擦擦嘴,看著他說:“靳凡,現在什麼都別說了,一晚上沒休息好,你去睡會吧。有什麼事,等起來再說,好麼?”

  靳凡點點頭,說道:“嗯,親愛的,我害得你也一晚上沒睡了,你也跟我一起睡吧,我想抱著你睡。”

  “嘿嘿,多大人了,還要人陪著睡。好吧好吧,你說什麼我聽什麼,只要你好好睡覺就行。”嚴馨抱著靳凡的胳膊走進來臥室。

  躺在自己家裡,抱著嚴馨,靳凡躺下沒有五分鐘,就酣然入睡了。嚴馨卻沒有睡下,她等到靳凡睡熟了之後替他蓋好被子,起身離開了。

  嚴馨知道兩個人以後面對的日子肯定沒有之前那麼輕鬆愜意了,靳凡雖然沒提到要離開北京,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來講,北京他是肯定不會繼續混下去了。嚴馨躡手躡腳地翻箱倒櫃找出來那些靳凡之前送她的東西,那些值錢的首飾、球杆、手提包什麼的,統統打包,拿出去換了錢,湊了十幾萬快錢,準備拿給靳凡用。

  靳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睡的好舒服,好踏實,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有幾天。

  醒來發現嚴馨不在,靳凡沒在意,到了一杯冷水一口氣喝完,坐在沙發上等著她回來,順便醞釀著要怎麼跟嚴馨說自己要離開的這件事,怎麼說才能讓她好受一些。

  正想著,嚴馨開門進來的,拎著一大兜的蔬菜水果的,大夏天的一腦門的汗。靳凡趕緊跑過去幫她拿到廚房,讓她喝點水好好歇著。

  “親愛的你幹嘛啊,大熱天跑出去買這麼多東西。等我起來跟你一起去多好。”靳凡在廚房裡沖著客廳喊。

  “唉,我正好起來也沒事,看你睡的那麼香,呼呼的,呵呵,就沒叫你。休息好了麼?”

  “嗯,睡的特踏實。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我還能過幾天。”靳凡順手從冰箱裡幫嚴馨倒了一杯果汁拿過去。

  嚴馨聽靳凡的話風,覺得有些不對勁,突然警覺起來,問道:“幾天?來,親愛的,你過來。”嚴馨招呼靳凡過來,坐在她的身邊,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嚴馨看著他說:“親愛的,你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決定了?有什麼打算?”

  靳凡點點頭,不敢直視嚴馨的眼睛,低著頭說:“嗯,不知道怎麼跟你開這個口。所以我昨天晚上一直就沒敢回來,不敢面對你。不過現在我想好了,現在的我給不了你什麼,但是你等著我,等我回來之後,就一輩子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半步了。”

  “哦……一定要走是麼?”嚴馨突然覺得心裡又空了一大截,原來兩個相愛的人還是沒有迎來幸福,還是不能在一起,蒼天為什麼如此戲弄這個如此渴望幸福的女人。

  靳凡回答:“嗯,我已經決定了。我已經定了機票,過兩天就走了。”

  “這麼突然……要去哪呢?其實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嚴馨試探著問。

  “要去澳門,我要東山再起。親愛的,”靳凡捧起嚴馨的臉龐,右手順著額頭捋了下她的頭髮,“你哪都不要去,等我回來。一年時間,我相信我帶回來的不僅僅是我自己想要的,還有我們的將來。你只要乖乖替我照顧好你自己,不讓我擔心,我就能放心去了。”

  “說什麼呢,弄得跟要去鬼門關似的。你這次一走,是不是我就只能一年之後再見你了,我會想你的……”嚴馨的眼神裡帶有一絲央求,她其實心裡期盼靳凡能改變主意帶她一起走或者留下來,但是她知道不可能,靳凡做的決定,鐵打不動。

  “我知道這段時間裡,我對你一直是不公平的,一直都在欺負你,現在我一聲清了,我有的只有你,我的女人只有你了,你就當給我關一年禁閉懲罰我!哈哈,一年之後我刑滿釋放,你再好好收拾我,修理我好麼!親愛的,我不想讓你受苦了,等我。”

  “我會的,我等你……”靳凡把嚴馨緊緊抱在懷裡,珍惜著最後兩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嚴馨的眼淚默默流出來,在自己的男人懷裡,她變得特別渺小,特別軟弱,但卻安全感十足,不知道下次再被這種安全感包圍的時候,要等到何時了。

  在北京的時候,雖然蘇月給靳凡打過幾次電話,但是靳凡都沒接,他能做的就是對著電話上蘇月這個名字默默地祝福她幸福快樂。

  靳凡離開北京的時候,沒讓任何人去送他,自己帶了一個包,裡面最重要的就是嚴馨變賣家當給他湊的那些錢,靳凡從來沒覺得錢這麼溫暖過,他也從來沒這麼珍惜過這麼十幾萬快錢,好像這件事之後,靳凡突然變得成熟了很多,也明白了自己肩上所承擔的這份責任,他頭也不回的就進了登機口,沒有回頭,留給北京的只有自己的背影,下次再回來的時候,一定要讓整個北京正面迎接他。

  落地澳門,靳凡撥通了一個電話:“HelloJimmy,IjustgotofftheplaneOkseeyoul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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